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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命运从来不会善待坏人。我就是坏人。我既想要你的爱,又想要她的钱。我很直接是不是?我只是想用她的钱来满足你,这样也不对是不是?反正我做什么都已经是错,还解释什么呢?把错都推到你的身上,更叫你看不起了。”第二条短信在此完。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反省了一下,又发过来一条,证据已经软了下来,似乎在求她:“锦绣,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会把这件事情解决好,等我。” 她木愣愣的,把手机放回包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自己的脚发呆。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站起来,失魂落魄地走回学校。她想,好吧,再给他一点时间。看在他们相爱的分上,再给他一点时间。 她在等待结果的日子里度日如年,以泪洗面。怕被同学看见,请病假回家休息。她母亲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不晓得她出了什么事,眼睛总是肿肿的,还撒谎说是眼线画花了。问她是不是同梁景成闹了别扭,她也不说。她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不晓得是不是被判了死刑。过了好些天,她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他,他接起来,好像有些意外,她居然会来找他。他似乎把他之前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那不过是他动情时的诳语,哪里能去相信?!就她傻。她冷笑一声,挂掉电话,“吧”的一声,好像是关电视的声音,一瞬间屏幕里的画面全没了,她的故事在这里也就结束了。 那天挂掉电话,她去到河边,抽了三包烟,一根接一根,手指一空就好像会失去什么东西。她发短信给苏九久,说:“他哮喘犯了,死翘翘了。”苏九久回过来:“啊?就这么挂了。” 她想,只有他死了,她才继续精彩地活。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是么? 第9章 第二场 给苏九久的一枝玫瑰 成熟的人可以为了高尚的事业而卑微地活着。 ——塞林格 颜子乐的弟弟从大凉山支教回来了。他叫许子夏。 苏九久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帮忙张罗他回去城后的工作问题。颜子乐两个星期没有回家,说是去兰州出差,却把车也开走了。她只得坐公交去一位大学校长的家,那校长是她的远房亲戚,已经远到寻不着最初的干系,曲里拐弯地隔了好几代,只听说过有这么个人,没见过一次。她厚着脸皮提着上好的普洱茶去拜访他,普洱茶是她专门托云南的朋友寄过来的,因她祖上有人曾是有名的茶商,故对茶也略懂一二,能泡得一手好茶,她忍着下腹的坠胀感给校长一家表演茶艺:一温壶,二注茶,三刮沫,四注汤,五点茶,六闻香,七品饮,每一道工序经过漫长时光的雕琢都变得妙不可言,连同她灵巧的手指也像一件活生生的艺术品。校长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从面记住了她的名字及所托之事,翌日便给许了夏安排了个助理的工作,合同一签就是四年。 许子夏嘴上没说什么,闷不吭声地用手轻轻转动腕上的表,心里对苏九久却是徒然增添了几分敬意。她脱下呢子大衣,坐到许子夏旁边,身体里的热气从毛衣的领口往外冒,因皮肤白,整个人都像一块蒸熟了的发糕,闻着香喷喷的,捧手心里软软又暖暖的。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块手绢,手绢的一角上绣着一朵水红色的玫瑰,他把手绢递给她,她也不接,推了一把,说:“不用,我好几天没洗头,该把你这么漂亮的手绢给弄脏了。”许子夏没动,执意要她收下,她看了坐在小板凳上剥花生的婆婆一眼,语气里半是责怪半是亲昵地说:“好,你看子夏这倔劲。”许子夏干脆把手绢往她手上一塞,径自走开了。 婆婆手上剥着花生,老花眼镜一路滑得快到鼻尖上,半仰着脸来看苏九久,眼睛一半在框里,一半在框外,便把表情也遮去了一半,她说:“你倒是什么都好。”后半句话没说出来,苏九久大抵地能猜出,“怎么就是让颜子乐不满意?”苏九久搭讪着笑笑,转眼望见许子夏站在院子里抽烟,那背影与颜子乐如出一辙,只是肩膀更加宽厚,哪怕穿着针织套头衫,松松垮垮的,迎着阳光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身体蜿蜒曲折的轮廓。她虚眯着眼,盯得入了神,许子夏转回身子来,与她的目光相遇,两人有须臾的尴尬,赶紧又把脸侧向别处,许子夏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哥哥了。因此,他竟有些恨起哥哥来。 “许子夏随母姓。”颜太太说。颜太太的上海口音很重,哪怕来了成都二十几年,仍说不来四川话,出去买菜还被人当外地人讹诈,她一面淘菜一面对苏九久讲道,她怀上许子夏的时候一心期盼会是个女儿,提前跟颜湛全商量好这孩子随她姓,好像是要为许家保留一条根。她是想,总不能让颜家把好处都捡完了。颜湛全见她肚子小小得撑不起衣服,也以为是女儿,便随她去,应允了她。没料到,生下来又是一个儿子,颜湛全不太情愿,但又不能食言,他一直以“君子”自诩,便是儿子,也随了母亲姓。再后来,这竟成了他的心病,他每见到许子夏,总觉得他是颜家的叛徒,就尽其所能地对颜子乐好,久而久之,明里是一家人,暗里成了两个阵营,颜太太与许子夏一个阵营,颜湛全与颜子乐一个阵营,每遇矛盾,双方争执不下,一般都是牺牲许子夏的利益来保全大局。所以,许子夏二十四年来,活得很是憋屈。颜太太突然停下动作,耸起一边肩膀抹了抹脸,脸上不知是淘菜溅起来的水,还是泪,她说:“谢谢你对子夏的事那么上心,除了我,对他好的,你还是第一个。”苏九久摸不着头脑,笑笑道:“一家人,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