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那眼里流露出来的究竟是讨好还是喜欢,他还分得清。 不过他想,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只要她在,就已经好过上一世多少个年年月月。 只要她在,夜长不寂,月缺不冷,人心不乱,岁月长安。 次日,卓青黛直到辰时才醒。 绿柚和紫竹已经等了许久,见她醒来纷纷打趣,“王妃可算醒了,睡得这么香,是做了什么好梦啊?” 卓青黛一睁眼,看到的居然是她们俩,有些迷糊,“你们俩怎么在这?” 绿柚扶起她,披上衣服,“是王爷派人把我们接来的。” 紫竹送上早茶,“王爷对您可真好,一大早就等派人在府外等着,就想让您醒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我们,好像在将军府里一样。” 卓青黛快速的洗了脸,绿柚帮她梳了头,紫竹端来厨房熬好的清粥小菜。 饭毕,卓青黛还是没见颜炽人,就问:“王爷呢?” 绿柚回禀说,颜炽被召进宫了,还没回来。 卓青黛想着,怕不是南疆的消息到了。 可这还不知颜炽能不能带她去呢,毕竟她身份为女眷,若是想随夫去南疆战场,怕是有点难。 她心里一琢磨,想出个办法来,“绿柚,我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回将军府,你去帮我带些东西回来。” “王妃要什么东西?” 卓青黛凑到她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 绿柚脸色越来越奇怪,听完疑惑道:“您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上次您被抓包,怕不是都给夫人烧了!” “那就重新再买来,快去吧,急用。” 卓青黛走到院子里,抻了抻筋,随意的耍了一会儿拳脚。 这天气正好,是她这位玉面小郎君——阿青,重出江湖的好日子! 第6章 颜炽直到午后才归,此时卓青黛已将万事准备妥当,一听那人府前下马,卓青黛便跑着迎了出去。 “王爷!” 看到她满脸笑意的跑来时,颜炽心里一暖,他自然的牵过她的手,“几时醒的?” “辰时才醒,还被绿柚和紫竹好一顿嘲笑。” 她慢悠悠的回答,在颜炽听来却像极了撒娇,不免心里一软,“随她们笑去,我府中没有母妃亲眷,你也无需请安,几时醒都无妨,随你自在。” 卓青黛点点头应着,想起询问今天之事来:“王爷急着入宫,可是有什么事?” 那人敛去笑意,严肃道:“南疆有变,皇兄派我去平定。” “何时走?” “来与你别过就走。” 上一世,南疆消息到了之后,朝廷内商讨了近三日才决定出兵,直接导致南疆全面沦陷,这一次颜炽便早早做了准备,于御前与主张观望的韩尚书据理力争,总算争取到的时间,他决不能再耽搁。 卓青黛听他如此急,庆幸自己早做了准备,便直接道:“王爷可否在这等我片刻?” 颜炽只当她有什么东西要交代,就点点头,原地等着。 卓青黛忙冲进屋里,不一会,一个身着青衫的俊俏男子走了出来。 卓青黛束发带冠,剑眉凤眼,不施粉黛,面容清朗。 她本就身材高挑,着一袭青衫就更觉玉树临风,手中执一折扇,腰上配一白玉,若不是眼角的那颗朱砂痣,颜炽还真就差点认不出来。 卓青黛阔步走到他面前,仪态风流,扇子手后一收,俯身拜了男儿礼,“阿青,参见王爷。” 颜炽还是第一次看她男装打扮,一时间愣在原地,神色间皆是震惊,“你这副打扮作什么?” 卓青黛眉峰一挑,“自然是陪王爷去南疆啦。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卓阿青随夫出征,可好?” 随夫出征…… 这四个字像惊雷一般炸在颜炽心里,道不出的欣喜瞬化开,融进他的血液里,每一丝都是甜的,可颜炽还是强撑着镇定,并未表露。 这时向南行从府外匆匆进来,走到颜炽身边道:“王爷,已经准备好了。” 颜炽看着卓青黛,心里盘算着,此次南疆之行倒并无危险,带着她也无妨,何况宫里总归是个变数,若太后那边下旨要卓青黛入宫,免不了又出什么事端,如此想来,倒不如让她跟去更稳妥。 卓青黛看他神色变了又变,以为不妥,就撒娇道:“王爷,您就让我跟去吧,我功夫不差的,未必就是累赘。” 向南行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反应了好一会才认出,这不是王妃嘛! “王爷!王妃这是……” 既然打定了主意,颜炽眼眸一转,嘱咐向南行:“王妃与我们同去,你路上多照料着,若有什么差池,你知道后果。” 他这是同意了!卓青黛一听,激动的跳了跳,一脸喜色,忙带上自己收拾好的行囊,紧跟在颜炽身后。 为行方便她还特意叮嘱,莫要在将士面前透露了她王妃的身份,矮了王爷的形象。只当她是王爷的侍卫就好,化名阿青。可惜向南行是个木头脑袋,死活叫不出口,只是答应人前不暴露她身份,私下里还是要按礼数称王妃的。 这向南行是赤北候家仆的儿子,从小和颜炽一起长大,名义上虽为主仆,但实际上就如兄弟一般。这人浓眉大眼,也是一副正义之像,只是过于消瘦,难免让人觉得不太有安全感,但其实向南行的武功深不可测,所以才会一直作为贴身护卫陪在颜炽身边。 从王府到大营,一路上向南行都在介绍军中的情况,卓青黛一面细心记着,一面小心问着。 南洋与黎国素来交好,从景和至仁德年间,一向只重经济往来,多以两国贵族通婚来稳固关系。 当然,这与两国交界的地势情况也有很重要的关系,这里很难发生军事冲突。 南洋与黎国的交界处是百米高的断崖,最缓的地方也有几十米的落差,崖上一条淮水河顺流而下,贯通两国,黎国在上游,南洋在下游,两国来往只有一条开凿的石路,除了来往通商的人以外,一车一马都过不了。 此次战事,正是那新任好战的南洋王梁靖淳派人突袭南疆。 也不知所谓何事。 卓青黛骑在马上,跟在颜炽身后,听向南行这么一说,心里便自己嘀咕起来。 不知所谓何事?她却知道。 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 南洋与黎国多以两国贵族通婚来以示和睦,而御南候段莫寻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宣德十三年,南洋王将他的小女儿梁佑音送于黎国和亲,迎娶她的正是当时威震南疆的御南候段莫寻。 但这门亲事,段莫寻与梁佑音都不愿意,可为了国家,又不得不妥协。 那段莫寻有一红颜知己,名叫柳如烟,正是卓青黛母亲柳如素的亲meimei,两人本是郎情妾意,只差迎娶过门了,结果却横出梁佑音这么一个人。 既是和亲,又不可能叫梁佑音为妾,所以只有委屈了柳如烟。 那结亲之后的日子,不用想也知,三个人都是不如意的,梁佑音虽不喜欢段莫寻,但到底心高气傲,见段莫寻那般冷落她而宠幸柳如烟,怎能不恨不怨? 在她哥哥登上王位之后,便连同梁靖淳之手,势要段莫寻付出代价来,所以才有了举兵攻南疆这么一说。 不过这也只是南疆一战后,宫内妇人嚼舌根的版本,其中的恩怨纠葛究竟如何,怕是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现在想来,这一战很可能是为了八年后,南洋再次攻打大黎,埋下的伏笔,那南洋王梁靖淳的野心早就显露了出来,所谓的段莫寻与梁佑音决裂,只是个幌子! 卓青黛越发的觉得自己跟来是明智之举,到了南疆定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才行!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颜炽一行人已经到了天都城外大营。 颜炽换上了冷盔甲,头戴紫金盔,盔顶两根凤翎在寒风中狂舞。 他手握一把金纹□□,身下是战马飞卢,飒爽英姿,烈烈豪情。 另有四位副将分列左右,也都整装待发,威风凛凛。 一时间,整军肃寂无声,五万将士手握兵刃,排排而立,脸上皆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忽听得身后天都城门楼上,战鼓雷雷,声音振聋发聩,直击人心。 五万将士的眼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火,已成燎原之势。 号角声随之响起,盘环与天都城上空。 那节奏鼓动着血液在人体中激荡,好似虽万千敌人,也不能伤我分毫。 卓青黛忍不住回头望,遥见城门之上,一面鲜红炽烈军旗,迎风展动。 再看炽烈军将士,无一不热血沸腾,已然无所畏惧。 将官高喊:“出!发!” 颜炽手中金枪猛然向前一刺。 “炽烈铁军!战无不胜!” “炽烈铁军!战无不胜!” “炽烈铁军!战无不胜!” 呼天啸地。 五万忠义战士,所聚之力,可挡万物。 卓青黛眼中一热,拥有这样的赤胆忠心,是黎国之幸! 她爹如此,这身后的将士如此,她眼前的颜炽,亦如此。 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一身戎装的颜炽猛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眉如锋刀,目如雷电,整个人散发着嗜血杀戮的气质,犹如地狱中走出的罗刹一般。 此时的他,倒是像极了前世印象里的那个人。 杀神,颜炽。 两人目光相会,颜炽嘴角轻挑,狠厉之色便被敛去几分。 他手中缰绳一勒,马鞭一甩,俯身迎风。 飞卢便一个腾跃,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