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节
傅沥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这会儿已经病入膏肓,分了太多的精力去对抗病魔,情绪便控制不住,眉眼惊动的看着她,哑着嗓音问她:“怎么来了?” 白苏见他醒来,拿着汗巾给他擦汗,动作细致又温柔,生怕弄疼了他,可她说的话就像一把刀直接切开傅沥行的心。 她说::“来给你送请帖的。” 她擦汗的时候,手指在他的眼前移动,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很显眼,很刺眼。 傅沥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明知故问,声线冷沉:“什么请帖?” 白苏被他扣着手也不挣脱,只是笑吟吟的问他:“我要嫁人了,你不高兴吗?” 要嫁人了… 窗外不远处隐约能听见孩子嬉闹的声音,屋里却安静的诡异。 傅沥行久病浑浊的双眼暗淡无光,他盯着她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真的不高兴,他怎么会高兴呢? 白苏趁他沉默之际只是稍稍一用力就将手抽了回来。 她递了一张东西给傅沥行,没有抬头看他,“谢谢你当时给了我两个亿,这笔钱我还你。” 傅沥行没接,而是盯着她的眼睛,因为脸色苍白,傅沥行的眼眶反衬得有些发红,漆沉得眸子暗得惊人。 他忽然扯开唇角冷笑,透着几分残忍。 “谁给你的钱?他?” 他,指的是白苏未来的丈夫。 白苏点了点头,她将那张支票塞进傅沥行的手心中。 傅沥行攥着那张纸,手指关节泛白紧绷,却在下一秒,他直接将支票撕碎,碎片像雪花一样撒了一地。 白苏下意识别退一步,傅沥行掀开被子下床,跨了一步,再次扣住她的手腕。 “砰”的一声,白苏被他按在墙上。 后背的僵麻疼痛令她疼得皱起眉头,他盯着她的脸,呼吸沉浮,额角的青筋绷紧的弧度像一把一把利刃,偏偏她还将手往上抬,故意将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展示给他看。 “傅沥行,你会祝福我的吧?” … 易山是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冲进房间里的。 他冲进去的时候傅沥行靠在床头上,因为脸色过度苍白那双眼睛显得十分深邃,眼眶泛着一丝丝的血红。 地上是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此时已经变成了碎片。 傅沥行看了他一眼,微仰着头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他又做梦了。 易山站在原地,只觉得胸腔微热,一股酸胀的情绪涌上心头。 “傅先生…” 傅沥行嗯了一声,声线微弱,“过去几天了?” 易山收敛了情绪,缓冲了一会儿,说:“您昏迷三天了。” 三天。 傅沥行转头看着窗户,他吐血的那天是阳光充沛,这会儿天色暗下来,也下了雨,雨势不大不小,敲打玻璃的声音也并不嘈杂。 他回过头来,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了几声。 “这几天,一切都好吗?” 他坐在光影之下,浑身上下透着病气,说话的时候中气不足,声音很低很轻。 易山有些难过的低下头,蹲下,一边收拾碎片,一边说:“白先生过世了,就在昨天。” 咳嗽声戛然而止,傅沥行胸腔微微有些起伏,下一秒却突然咳出一团暗红的血… ****** 到深夜,雨势才渐渐增大。 锦瑟倒了一杯温开水准备上楼,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 敲门声很响,像要惊醒所有人。 锦瑟皱了皱眉,放下水杯去开门。 瓢泼大的雨被风刮了进来,她下意识闪避一下,回头去看门口那个被雨淋透的人。 目光一颤。 “…白苏” 第238章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从远处照过来的灯光在雨中晕开,白苏就站在一片明盈盈的模糊中,浑身湿透。 素颜,黑色的连衣裙黏在身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狼狈和风尘仆仆。 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见有人开门,她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仿佛从最黑暗的深渊爬上来,上下唇颤抖地发出声:“…锦瑟,他呢?” ——声音嘶哑难辨。 但其实算得上冷静,因为她望向锦瑟的时候,眼神是平静的。 锦瑟惊愕了一下,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白苏。 她连忙过去牵着白苏的手,将她从门外拉进来,惊讶道:“你是怎么来的?” 往外看,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雨幕,连一辆车都没有。 从中国到西雅图。 她到底是怎么来的! 而且这九月天,一双手凉的毫无温度。 雨水不断从额前湿透的头发往下淌,流到睫毛上,白苏哆嗦的反握着她的手,根本就没注意她的问题,反复问她:“他呢?” 锦瑟咬唇不语。 傍晚的时候傅沥行吐了一口污血,昏昏沉沉的,又发了烧,已经三四个小时过去了,烧还没退。 房间里是沈放在照顾着。 他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俯身替傅沥行掖了掖被角。 轻轻叹了一声气。 三十多岁的男人,容颜未改,可被一身的病气给拖垮了。 傅沥行嘴里发出声音,几个字,沈放听不清楚,又凑近了一点,“傅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半昏迷状态的人缓缓将眼皮掀开一些,头顶上的灯光太亮,晃得他皱了一下眉头,咳嗽声从齿缝溢出。 沈放立马伸手触碰开关,将灯光调暗了一些。 傅沥行将手搁在沈放手背上,低低咳了几声,他的声音实在太低,沈放必须弯着腰才能听见:“去叫锦瑟易山上来。” 沈放应了一声好,转身去开门。 开门出去,楼梯口那边有人跑了上来,沈放看到是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 女人的长发披肩,看不清长相,贴着身子的黑色的长裙勾勒出来的身材凹凸有致,待她转过身来的时候,饶是沈放也不由看呆了去。 那女人的目光一下就锁定在他身上,因为沈放穿着白大褂,身份一目了然。 沈放皱眉。 她冲过来,目光在汇聚到他白大褂上的一团污血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滴了血,红成一片。 沈放不知道她是谁,但在敏感时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傅沥行休息,便出手拦了一下。 “你不能进去…” 白苏就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沈放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堵在傅沥行的房门外。 白苏哭意哽在喉咙口,好容易挤出几个字出来:“让开…我要见他!” 沈放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过去,紧随而来的锦瑟和易山爬上楼站在楼梯口,神色难辨。 也就是这个一个瞬间,白苏将他推开。 门被人从外面推进来。 刚才门外的吵闹声,傅沥行听得不真切,只是听见一道久别的声音,想来是烧糊涂,听错了。 他倚靠在床头正低头咳嗽着,手心的那团帕子被血染红了一片。听见响动,慢悠悠的抬眼看过去,手帕还捂在唇边,脸色与帕子上的血形成强烈的反差。 傅沥行本就生得白净,这些年卧病在床,更少在阳光下行走,被病气更衬得苍白。 在看见白苏的那一刹那,灯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微微一顿,手背挑起的青筋浮动的痕迹清晰。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锦瑟易山和沈放都不敢开口说话。 白苏站在门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傅沥行细瘦的手指微微收拢,将那团帕子捏进手心里。 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微微压制着呼吸,声音缓慢而轻的问她:“你怎么来了?” 他并没有问她是如何来的,她的护照证件都在他手上,他一天不松口,北安城就没人敢给她办理证件,如今有本事将人送来的,只会是傅家的人。 门外的沈放和锦瑟易山不知道何时走了,门也关上了,白苏就站在门边的位置,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盯着傅沥行看。 只是那双眼睛,真的像是染了血一样的,红得不像话。 眼圈上有水汽氤氲,却一滴泪也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