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安薇儿只款款微笑，丝毫看不出什么异常。

    这场合只差没有火光四溅了，不待郑书云反击，俞文乐起身，只当作不知道几位女演员之间的刀光剑影，微笑道：“几位老师，今天太谢谢你们来支持剧组工作了。我们剧组里下来商量一下老师们的档期再联系，几位老师都是日理万机，百忙中抽空过来的，我们也不敢再耽误，哦，对了，组里给老师们准备了一点小小的心意。”

    安薇儿率先站起了身，她听得明白，所谓“商量一下档期”不过是给她们几个人的台阶，让场面不至于太难看。

    但她确实也是日理万机，还有无数的事情排着队，的确是耽误不起。安薇儿心头通透，虽然有遗憾，但这个剧组她尽力争取了，不行就找下一个的，想要她的剧组多的是，何必墨迹。

    她从手包里摸出一张镶了金边的小卡片，却是径自塞到颜苏苏手里，微微一笑：“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年的我自己，小朋友加油，有空来找我玩儿。”

    颜苏苏点头：“谢谢安老师。”

    裴芳：……

    当年的你？你是不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

    就算是现在才学习了两天的苏苏，演技也已经碾压你了啊，裴芳不由有些无语。

    安薇儿这才上前去和资方代表、俞文乐、方志国、蔺丹等人一一打了招呼才离去，和来时一样，前呼后拥，张扬肆意，但她行事这样面面俱到，却叫人没办法完全讨厌她。

    安薇儿一走，俞文乐、方志国好像约好的一样，分头去送蔺丹、郑书云，孙晓博过来和颜苏苏说话：“苏苏今天真是……真是太厉害了！”

    孙晓博作为举荐人，也不敢相信颜苏苏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他本来还想介绍颜苏苏生物系的背景和角色有多么契合，以为要再花费一点功夫说服大家，现在看来，完全不用，颜苏苏以一己之力的表现就征服了制作团队。

    裴芳询问：“这个事情，定下来了？”

    孙晓博一笑：“我刚刚看俞总和方导的意思，十拿九稳啦。”

    这个角色悬置这么久，就是各方博弈不下，方志国本着为项目负责才安排了这场试镜，试镜的结果，大家有目共睹，颜苏苏简直就像是为这个角色量身打造的人选。

    何况现在的颜苏苏筹码也不一样了，她还带着一些流量和热度，加盟剧组也会为宣发增加话题；作为新人，在大银幕上的视觉效果今天也得到了充分的证明；她价格还不贵，零零总总，加起来足以一锤定音了。

    如果孙晓博没猜错，俞文乐作为制片人，亲自去送蔺丹，恐怕也存着安抚的意思。毕竟，蔺丹这样的人，圈内还是有些地位和影响力的，愿意参加这种试镜，最后又没能得到角色，处理不好就是结仇了。

    俞文乐确实是这个意思，圈子就这么大，这次不合作还有下次，他是得好好安抚。

    蔺丹是个聪明人，俞文乐亲自来送，这个节奏不必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真有合作意向，这会儿他们不会往电梯走，是该到一个小会议室里面，聊档期、聊片酬、聊入组后的待遇了。

    走到电梯间，不待俞文乐开口，蔺丹先微微一笑：“俞总，这部片子我还是抱着非常大的诚意过来的，我愿意降一半的片酬，您和方导看是不是再商量一下？”

    说实话，这一瞬间俞文乐心动了。蔺丹这样演技过硬、正当盛年的女演员，身上有影后光环，愿意自降一半身价，入组之后肯定配合度也高，不需要再花时间、精力去教。

    但俞文乐摇头，诚恳地道：“蔺老师，您的戏是最好的，这一点我们全部都看在眼里。”

    蔺丹微微皱眉，刚刚看了颜苏苏的表现，说实话，她内心深处涌现出来最大的感觉，竟然是无力感。

    颜苏苏那么年轻，又这么有天赋，恰恰还非常适合这个角色，一旦有了机会，前路可以想象。

    反观自己，连续几部票房失利，急于翻身，却连这样一个有把握的机会都要失去……所以她才会开出这样大的代价来争取，没有想到还是被拒绝了。

    俞文乐却苦笑着道：“这项目是个悬疑动作片，方导他的风格可能不会给您太大的发挥空间，说实话，如果不是项目不合适，我们加钱都要请您，怎么敢让您自降身价。”

    蔺丹眼中多了一点恍然，不论是不是真的，至少俞文乐给的这个台阶，蔺丹觉得心中好受多了，不是她的演技不够过硬，而是项目不合适。

    蔺丹笑：“谢谢俞总，祝你们项目顺利，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相较俞文乐，方志国那边送女朋友，却是生出很多不愉快，两人少不得一番争吵指责，但因为是在星寰大厦，方志国不想给别人的茶余饭后制造话题，以最快的速度打发了哭着的郑书云，难掩郁卒地回来了。不用想，今天回家还有得折腾，但想到至少手头这个项目确定了这个配角、本子很快能定稿，进度就是往前迈进好大一步，方志国振作了起来。

    万万没想到，他回来想和配角演员颜苏苏多沟通几句，他听到了什么？

    那位留着辫子的导演笑眯眯在和颜苏苏说话：“小姑娘很不错，不过，拍电影很累的，而且吧，电影可不太允许女演员讲究形象，导演让你丑你就得扮丑，你们这还是个悬疑动作片，那就更不好说了。有没有想过来拍电视剧啊？我这里有个角色，是个小仙女，特别好看，就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拍出来啊一定仙气飘飘……”

    颜苏苏懵懂着一张小脸听得一愣一愣。

    孙晓博在一旁都懵逼了，方志国怒气冲冲过来一瞪他，要你干什么吃的！眼睁睁看着别人截组里的胡都不知道拦一下儿？？？

    方志国把那导演的小辫儿一揪：“我靠！我让你来帮忙给演员试镜把个关，你倒挖起我的墙角来了？？？”

    孔建中回手救下自己的小辫儿，一脸的正义凛然：“怎么就成你的墙角了？只是来试镜，又没签合同又没进组的。”

    孙晓博终于反应过来：“不是，孔导，苏苏是我请过来试戏的……没您这么截胡的啊！”

    也太不讲究了叭……

    刚送完蔺丹回来的俞文乐：……

    合着他们这辛辛苦苦得罪了一圈人，最后成了帮孔建中那电视剧选人了？？？

    不淡定的俞文乐马上吩咐助理：“你，赶紧给我去打印合同，没听见孔导的话吗？”

    眼看俞文乐当了真，孔建中连忙出声：“俞总，俞总，你看你，当真了不是？”

    俞文乐哼笑了一声。

    孔建中回头看颜苏苏：“就算要挖墙角，我也得问问这孩子自己的意思不是？”

    方志国一挽袖子就要再上手：“孔建中你今天过不去了是不是？！”

    颜苏苏却一脸沉思之中认真地说道：“孔导演，谢谢您，但我应该演不来您说的那个角色……”

    这话一出，笑闹的方志国和孔建中都停了下来，两人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是早年拍电视剧就认识的兄弟，不然今天方志国也不能把他请来。

    颜苏苏这个话其实很有意思，她演得来法医，却说演不来小仙女；前者来自于现实，有大量的约束，后者却是虚构的，完全可以自由发挥；一般演员的直觉都是反过来，演仙女容易，演法医难。

    孔建中笑眯眯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演不了仙女？”

    颜苏苏一脸苦恼：“我能找到我本人和法医这个角色的重合部分，但是仙女？……除了民间传说之外，严谨来讲，那是什么生物形态？什么解剖构造？怎么活动的……”

    她不知道确切的定义，要怎么找她和仙女这个角色的重合部分，又怎么去演……？

    颜苏苏有太多无法定义的问题了。

    孔建中哈哈大笑，一指方志国：“你这剧组搭起来还得俩月吧？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带带苏苏吧。”

    方志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俞文乐却觉得孔建中的提议其实非常有道理，颜苏苏确实没有太多表演上的训练，所以才会面临这种问题。

    去孔建中的组里，就当上个表演实践班了：“孔导那个角色要拍多久？”

    孔建中大喜：“一个月！就一个月！”

    方志国突然反应过来，眯起了眼睛：“慢着，这是你帮我带人？”

    然后他果断地道：“我可以自己带。”

    孔建中哀嚎一声，没瞒过去啊，他伸出了求助的手：“救救兄弟！把苏苏借我一个月吧！这角色我tm定了三个人了！一个鸽了；一个撞档期。”

    孙晓博忍不住问：“不还有一个吗？”

    孔建中耷拉着脸：“那个来是来了，太丑……我怕原著粉把剧组撕了。”

    第11章 解放天性

    孔建中这老小子说得太可怜，方志国斜睨他一眼：“行吧，就一个月，记着这是我救了你一回。”

    孔建中也是导演，知道轻重，立即郑重许诺：“放心，就借一个月，保准让苏苏了解基本的拍摄流程。”

    然后他笑眯眯地转头过来看着颜苏苏：“咱们现在就签合同？对了，你有经纪人吗？”

    说着，他往颜苏苏身后的裴芳看去，孙晓博连忙道：“裴老师是苏苏的演艺顾问，经纪人姓霍，我现在就联系他过来。”

    霍琅今天也不知道是在折腾什么，试镜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亲自过来……这家伙趁早给颜苏苏找个靠谱的经纪人吧！

    孔建中倒是没怎么在意：“这样，苏苏跟我直接去影视基地，先试个妆，她那个经纪人，你直接叫他到城东影棚就好，片酬我们到地儿再谈，跟他讲，都好说。”

    裴芳哭笑不得，孔建中这角色是愁了有多久，抓着苏苏就一刻也不想耽误啊。

    颜苏苏眼睛一亮：片酬！

    哇！娱乐圈真好，去学习都有钱拿！她一定会认真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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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东这个影视基地有年头了，连着一片自然风景区，里面高山流水桃花谷古风小镇一应俱全，这几年仙侠题材火爆，这影视基地也是十分紧张。如今影棚租借的时间都快过了一半，小仙女一角的演员却像是撞了邪似的，一连换了三个人选。

    最绝望的时候，孔建中都想过要不丑就丑点吧……

    但网上原著粉迟迟没有看到小仙女的定妆照流出，已经隐约嗅到某种不祥的征兆，纷纷放话，如果剧组敢玷污小仙女，一定要给剧组寄刀片，实在是这个角色在原著中虽然出场不多，但描写太过唯美，令许多书粉印象深刻。

    半路上，孔建中就开始疯狂call美术指导，一脸兴奋地通知：“老庞！那个角色我找到人选了，正带人过来试妆，你赶紧地，找人把服装啥的准备好。”

    庞洪元那头却很淡定：“好。”

    现在的仙侠剧观众都对视觉要求很高，身为剧组三大主创之一，庞洪元负责从美学层面对包括场地、服道化进行统筹设计，他和孔建中已经是老搭档，审美风格也一直是市场高度认可的。

    他不是不重视这个事，恰恰相反，身为一个重度强迫症，这个角色关系到剧中一个重要场景的整体风格，他超级在意，甚至都没让服化总监全权接手，自己也亲自参与其中，但是，他从孔建中那里接到一模一样内容的电话……尼玛，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第一次，他亲自结合剧本中场景、角色特点和演员气质亲自设计好了整体形象，鸽了；

    第二次，他又推翻了前一版设计，辛辛苦苦重新调整，结果回话说撞档期了；

    第三次，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设计好了整体形象，结果演员到了现场，他气得想用设计稿把孔建中家给烧了，对方本人和照片的差距……简直是天灾级车祸现场，别说书粉不答应，他辛辛苦苦画的设计稿也不答应，他都不知道老孔是怎么想的！！！

    这是第四次了，还特么又是一个要带到现场来试妆的，他实在兴奋不起来，他准备扔给服化总监去整，毕竟，学美术的，得爱惜自己的眼睛，要瞎也先瞎别人的。

    到了影视城，一路有孔建中的工作证开路，很快把颜苏苏带到了化妆间，服化总监苗洁是庞洪元的得力助手，正在整理服装，这个角色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多次，又是临时来试妆，苗洁拿出来的自然还是上一版方案。

    不用孔建中介绍，苗洁看到颜苏苏突然就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小仙女！”

    颜苏苏打了招呼：“老师好~”

    苗洁眼神发亮地一把将颜苏苏拉过去，学美术的对美人的喜欢大概都是源于赤忱的本能：“我去！这个三庭五眼、四高三低的黄金比例……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马夸特面具！孔导你从哪里挖来的宝贝！！”

    她根本一眼没看孔建中，也根本没给孔建中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拉着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的颜苏苏去换服装、折腾发型妆容了。

    几个在一旁待命随时准备补妆的造型师看到颜苏苏也是眼睛blingbling地放出光来，可恨总监下手太快。

    孔建中一脸奇怪：“我不是给老庞说了吗？他人呢？”

    造型师们个个装聋作哑，庞老大的小仙女ptsd怎么来的孔导您心里没点x数吗？

    孔建中心里当然还是有点数的……不过，他来不及去找庞洪元澄清，就有一堆人来找他。他半天不在，组里的活儿接着往前干还有不少问题，统筹、副导演、生活制片轮番轰炸完，孔建中终于想起来试妆的颜苏苏。

    化妆间，造型们连同一众暂时手头没活的剧务、道具助理正兴奋地议论：“哇！这下不得镇住那些书粉！”“我，我就是书粉！简直太像了！”这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的，肯定是真心实意的书粉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挑剔：“不行不行，换一个头饰，这个太闪了，俗，不衬，换一个。这衣服的材质也不行，轻浮，少了灵动。要仙，要仙！”

    孔建中从这连连的挑剔声里听出了熟悉的兴奋：……

    这种行为，现在网友怎么说来着？真香？

    正在给颜苏苏折腾造型的庞洪元看到孔建中，眼珠子里都写着兴奋：“老孔，我觉得那个‘幻琉离恨天’可以重新设计！”

    孔建中：是谁说要再让他重新设计，他就去我家烧设计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