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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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砚泠回了房,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一尘不染。打开窗户,阳光照射进来,空气中的微尘在阳光中跳舞。她倚着梳妆台坐下,虽然是昨日来进这萱室殿,竟仿佛在这里待了千万年一般,日子如水般流过,什么都没留下。 宁砚泠趴在妆台上,在光洁如镜的黄花梨台面上哈了口气,指尖点着台面,胡乱地写了些什么,凝结的水汽很快又散开,台面上什么都没有,就像她进宫的这些日子,一场又一场的惊心动魄,一次又一次的转机,一个又一个的人,到如今都如同这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真实虚幻。 她撑起下巴,想了想。先是在秀女所,与文思予同住,丢了帕子以后事情闹大,害顾菡明触了柱,她还活着吧,希望她活着。宁砚泠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也许有天自己能出宫,能当面跟她解释一下,顾菡明的诅咒像刻在她心里一样,让她一想起来就不安。 李公公说太后知道了这件事,还曾说太后不会亏待自己。 嗯?宁砚泠想,那么自己成了公主赞善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太后的安排呢?她心里充满了迷雾。不管怎么样,后来自己就搬到天字房,认识了傅卉莳、颜滢和粱卓玮。想到粱卓玮,她忍不住咬了咬牙。 就是这个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任意地使性子,通报李公公,几乎把自己逼到绝境,甚至要刘一保用性命来挽回。 想到刘一保,她心中一痛。这个孩子长得像宁思瑶,宁砚泠对他便亲切了些,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座冰冷宫殿,连那么微不足道的,只有那么一点点类似亲情的感情都容不下。 刘一保现在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这两个问题把宁砚泠的心剜得鲜血淋漓,她心痛到无法想下去,害怕一切不好的答案。 粱卓玮力逼,李公公弄权,自己被逼着答应退出选秀。可是太后偏偏指了她做公主赞善,绿袖却说,太后这是另有打算。 自己虽然反驳了她,但是内心实在是无力再去辨别了。宫里边,太后垂青,李公公弄权,明面上粱卓玮陷害,私底下还不知道谁才是敌人;宫外头,父亲升官,可是无论是依附陈阁老还是景阁老,都是前途未卜。 宁砚泠越这么想着,越觉得心力交瘁,索性卧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让头脑放空。空到仿佛能听到穿越山谷的风声,明月下的婆娑树影,栖息在林中的飞鸟。终于,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有人在唤她“jiejie,jiejie!”。声音被刻意压低,但是很焦急。宁砚泠勉强睁开眼睛,只见绿袖趴在她旁边唤她。她强挣着撑起身体,只觉得头疼脑热,鼻塞声重,似是伤风了。 绿袖见她不妥,便道:“jiejie可是着凉了?” 宁砚泠道:“我方才不小心睡着了,怕是有些伤风。” “那要不要回一下陈嬷嬷,请太医来看看?”绿袖问道。 宁砚泠笑道:“偏你那么蝎蝎螫螫的,那里就病到这个份上了?“ 绿袖正色道:“jiejie,不是这个理儿,jiejie的身子要紧,这是其一。”她顿了顿,接着道:“其二么,jiejie现在跟着公主殿下读书,若真有病气过给了殿下,那可怎么得了。” 绿袖说的是正理,可宁砚泠也有她自己的顾虑:“你想得很周到,可是我这才刚来,就病了,怕惹人闲话。” 绿袖一撇嘴,道:“jiejie也小心太过了,且不说有没有这样的人,要真有那样的小人,她们便无事也要说嘴,难道为着怕她们说,就瞒下了不成?惹出事来她们哪一个给担着?” 宁砚泠心下为难,绿袖早看出来了,道:“那我先回了唐嬷嬷罢,看她怎么定夺。”唐嬷嬷是这萱室殿管事的老嬷嬷,宫人的庶务都由她负责,每日点卯也是她,小事杂事知会她一声倒也罢了。 宁砚泠听了,道:“你说得很好,就这么办罢。” 绿袖听了一笑,便要出门。刚跨出门口,一拍脑袋又进来了,笑道:“我糊涂了,白忙活半日,正事还没跟jiejie说。” 宁砚泠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成日家家的有什么正事?” 绿袖听了一嘟嘴,道:“人家为你的事情奔波半日,说了一篓子好话,jiejie还这么说人家。” 宁砚泠又笑道:“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情?说罢。” 于是绿袖便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通不知什么话。但见宁砚泠颤声道:“这可是真的?”绿袖道:“千真万确,我怎么敢欺瞒jiejie,小张儿更是半点不敢瞒我。” 宁砚泠叹口气,道:“多谢你们了,你再帮我去求小张儿,他是能出宫的,好歹打听出他的下落……”说到后面声音都变调了。 绿袖也叹道:“我就知道,说了jiejie又要哭。jiejie且歇着罢,我先去回过唐嬷嬷。”说罢,便走了。 宁砚泠又倒回床上,把被蒙着头,绿袖方才的话似还在耳边回响。 原来一出书房,绿袖就借机去寻了小张儿。还好她和小张儿是老相识,平日里也有见面的,尚不扎眼。只是这次她去得急,恰巧赶上小张儿出宫,几乎白跑一趟。所幸小张儿提早回来了,她只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了,而且为着这个缘故,采买处都没有人。于是她借着方便,就把事情和小张儿说了。 没想到,小张儿也正在想方设法地找宁砚泠,两下里一对上,真是瞌睡遇上枕头。小张儿叹道:“一保哥抬回去后,大不好。我设法去看了一回,伤得不成样子了,他拼着对我说,一定要找到宁小姐,一定要给宁小姐带句话。” 绿袖道:“什么话?这是后悔了?还是恨的?” 小张儿摇头道:“都不是,一保哥说,他这么做是自愿的,叫宁小姐不要自责,不要惦记他,更不要牵挂他,往后的路他不能陪着了,叫宁小姐一切小心,善自珍重,切毋为念。” 绿袖着急道:“他还活着罢! 小张儿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昨日我设法弄了些好药,再去看他,却听秦三立说,李公公派了人去,连夜将他送出宫去了。” 这就是绿袖带来的消息,依然是生死不知,还添了个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