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上吊

    外婆听完林雪讲的话后，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他今天不是去医院陪佩华吗？为什么会喝醉酒？回到家后又为什么要去寻死？”

    她坐在椅子上，用右手捂住额头，直叹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佩华的病还没好彻底，你大舅又喝醉酒想不开，你和我上二楼看看他吧。”

    林雪:“好。”

    林雪拉着外婆那只粗糙的左手，走上二楼。

    两人站在沙发旁边，林雪发现柳如熙就安安静静地趴在沙发脚边。

    外婆看了眼柳如熙，说:“小雪，养的这只小白真懂事，你说你大舅为什么要好端端地去寻死？你下一楼帮我冲杯蜂蜜水拿上来吧，我等下就把他叫醒。”

    林雪:“嗯，外婆你等着，我很快就上来。”

    林雪很快就冲好了一杯蜂蜜水，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杯子上楼，外婆听到她的脚步声后，对大舅说:“阿文，阿文你起来先，你起来喝口水再睡。”

    林雪听到大舅含糊不清地说:“妈，妈，你让我睡会儿，我好累。”

    外婆耐着心哄他:“你就听妈说一句，喝下这杯水再睡好吗？”

    林雪走到沙发前停下，她看见大舅双眼猩红，他被外婆扶起上半身，背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外婆接过林雪手上的那杯蜂蜜水:“谢谢了，小雪，你先回房去吧，我和你大舅有些事要说。”

    林雪:“好，外婆，如果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就叫我出来。”

    林雪看见外婆点头后，就抱起趴在瓷砖上的柳如熙，走进房间，将房门关上。

    她看了一眼怀里的柳如熙，就将自己的右耳贴在房门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说话声。

    外婆:“阿文，你有什么事情就不要憋在心里，要和妈说，妈可以为你分担痛苦。”

    大舅:“妈，我说不出口……”

    外婆:“说不出口也没关系，妈会一直陪着你，你是我的儿子，我不会害你，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去喝酒？”

    大舅带着哭腔:“妈，我，我，佩华她……”

    林雪想: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大舅为什么哭了？

    她将右耳往门板上贴得更近了些。

    外婆:“没事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佩华她只是犯了一会儿的病，很快就会好的，阿文，你要振作起来。”

    大舅嘶哑着声音:“佩华不会好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林雪听到这句话后，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外婆:“阿文，你喝醉了吧？佩华怎么会死了呢？”

    大舅:“都怪我今天中午出去外面买东西吃，没有回去看着佩华，我回到她的病房后，发现病房里也没有护工，佩华也不在病床上……”他没有再说下去。

    大厅外面，死一般的沉默。

    大舅再次开口:“在我出去后不久，护士在巡视病房时，发现护工刚好不在，佩华用枕头垫的边子布条吊在二楼卫生间冲水箱的三角铁上，护工看见后当即就将她抱住并放在卫生间内，护士通知了护理人员和医生在卫生间内对她进行抢救，可她还是没能挺过去……”林雪在房间内听见了大舅哭泣的声音，她颦起眉，眼角染上了一丝悲伤。

    外婆:“怎么会出这种事？你不是说她好很多了吗？我还等着她出院呢，阿文，怎么会这样……”

    大舅用哭声回答外婆的问题。

    外婆沙哑着声音:“阿文，你不要再把痛苦压在心底了，这段时间苦了你了，哭出来吧，妈和你一起哭……”

    大舅带着哭音喊了一声:“妈……”

    林雪抱着毛绒绒的柳如熙，蹲在地上，她将自己的背靠在门板上。

    十分钟后，大厅外面终于平静下来。

    外婆:“阿文，没事了啊，万事都要想开些，不要钻牛角尖知道吗？”

    大舅:“知道了，妈。”

    外婆:“妈老了，我不想在失去丈夫、女儿和儿媳的情况下，再失去你，你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大舅:“妈，对不起。”

    外婆:“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的命是我和你爸给你的，你不可以把这条命丢掉。”

    大舅:“妈，我知道了。”

    外婆:“我的好儿子，你要坚强起来。”

    大舅:“嗯，我会坚强起来的。”

    林雪不再想听下去，她抱着柳如熙坐到小床上摁开电视开关，她将音量调高了些，问:“柳如熙，你说，刚才那个女鬼为什么要缠着大舅？”

    他看向她:“她是吊死鬼，就是上吊自杀而死的鬼，吊死鬼也叫缢鬼，缢鬼很喜欢缠在有求死之心的人身旁，看着他自杀死去，缢鬼会对他百般引诱，劝其自缢，那条麻绳就是缢鬼害人用的东西。”

    林雪:“你刚才用狐火烧掉那条麻绳，岂不是做了一件好事？”

    柳如熙:“我当时见你想救你大舅，一时心切就把那条麻绳烧掉了。”

    林雪:“谢谢你救下我大舅，如果不是你，我和大舅可能都会死掉，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那个女鬼被你烧掉头之后，就没有再来伤害我们？”

    柳如熙:“也许是因为那团狐火的缘故，令那个女鬼在失去一部分灵魂体的同时也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

    林雪垂眼思考了一阵后，说:“哦，原来是这样，你居然能将一团火焰变成一只蓝色小鸟，你是神吗？”

    柳如熙将头靠在小床上:“我不是神，我只是用念力将火焰变形移动而已。”

    林雪惊奇道:“念力！天哪！念力不是可以隔空取物吗？对了，我想问你，那些狗血小说里面，总会写你们这些妖怪可以活到几千、几万岁，是真的吗？还有，我看过很多小说里面的那些狐妖都有九条尾巴，你还会长出尾巴吗？”

    柳如熙眨眨眼睛:“我没有和同类相处过，所以并不知道他们最长寿的是多少岁。我觉得应该只有很少数的妖怪可以活到几千、几万岁，因为妖怪和人一样，都会死去，妖怪也逃脱不了六道轮回。我从小到大就只有一条尾巴，也许不会再长出尾巴了吧。”

    林雪:“人类的平均年龄好像只有80岁，我有一种预感，将来我死的时候，你应该还没死。”

    柳如熙:“嗯，说不定我下辈子就投胎成人了。”

    林雪:“一辈子很快就过去。”

    晚上二舅回来吃完饭后，他就开始和大舅、外婆坐在一楼大厅里商量事情。

    林雪站在洗手池旁洗碗，她的耳边除了水流声，还有他们的谈话声。

    大舅:“公安局法医对佩华的尸体进行检验后，给出了结论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佩华是缢死的。”

    二舅:“妈，你就待在家里，我和大哥明天就去出去办好这件事，我们家旁边有很多熟人，我不希望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我已经联系好了火葬场，他们那边说，明天就会把大嫂的身体运过去火化，到时我叫上陈碧丝为大嫂送行。”

    外婆:“阿武，还好有你在，你可帮了不少忙啊，只是佩华的骨灰应该埋在哪里？西山那边，你爸、你姐和林非都埋在那里，那块地够大的，你爸那时花了小钱，却买到了一块好地，要不我现在就拿着佩华的生辰八字去谢大婶那里算算，看看她合不合适葬在那里。”

    二舅:“妈，你可不要让她到处乱说这件事。”

    外婆:“谢大婶的口风紧，我和她有二十年的交情了，信得过。”

    二舅:“大哥，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办，你去好好睡一觉吧。”

    大舅:“阿武，你也早些睡。”大舅走上二楼。

    大厅里只剩下外婆和二舅，林雪擦干手，走到大厅对外婆说:“外婆，我记得外公那时是三天后才火化的，为什么让大舅母这么快就火化？这样没关系吗？”

    外婆揉揉眼睛:“你妈以前认识一些义工助念团里的人，我刚才在电话里问过了，那个人说不用等到3天后，明天她就直接带人过去火葬场为佩华进行助念超度仪式，我和你妈曾经也参加过一个远方亲戚的葬礼，那时就是这个助念团过去免费为那个远方亲戚念经超度的，现在有很多这些无偿的佛教义工团会为别人进行免费服务，你明天吃完早饭就回家吧，你一个孩子，我不希望你去火葬场那种地方。”

    林雪轻抿下嘴:“嗯，外婆你累吗？累就上楼洗个澡吧？”

    外婆皱起眉，她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好，我这就上去。”林雪看着她走上二楼。

    林雪放好碗筷，又收拾了下桌子，就抱起椅子上的柳如熙上楼去了。

    电视机里播放着一部仙侠剧，林雪只看了几分钟就换台了，她实在是对这种前世今生来世的恶俗情节，喜欢不起来。

    她对趴在小床一边的柳如熙说:“好在大舅今天醉得不省人事，如果他没有喝醉，一定会看见你由狐狸变成人的情景。”

    柳如熙的目光闪烁:“嗯，如果我被他看见了，你会让我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