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昨夜之雨
缪好时进入电梯时,身边的媒体已不知不觉被筛走了,只剩下helen,她和朋友李喜贞。 今晚,她的身份是一家美资跨国投资公司代表,被特约出席恺撒精英晚宴。 刚刚脱离摄影机的阻击,贞贞的纤手还不自觉地压在娇喘微微的胸脯上,米兰寄回来的透视制服裙在她花容失色的当下显得更加性感撩人。缪好时看了她的黑纱前襟一眼,还是把自己身上的cele羊绒大衣摘下来,盖到同伴的肩膀上,轻声道 “小公举,外衣也不带一件。” “你也没有提前说一声要参加派对,我一着急给忘了。”贞贞轻怨道,她的声音天生嗲嗲的。 “嗯,看来这是我服务有待提升。不过这身装扮哪里看出来着急来着?”缪好时讶道。 李喜贞不屑,忙岔开话题 “今晚这场面好壮观,怎么觉得上海的演艺圈都乾坤大挪移到这里了呀?这不是一个商业年会吗?而且好奇怪,那么多镜头干嘛追着你跑?连带我也跟着你乱了阵脚。我们又不是明星大腕,搞不明白他们拍什么呢。”她虽这样说,但俏脸泛着红晕,裸粉珠光腮红在苹果肌上相得益彰,甜美又妩媚。一双恨天高的萝卜丁kate站成兔女郎的姿势,浑身充沛着盎然活力。缪好时知道她的最爱便是刺激,哪里就能乱了阵脚。 “这不正是你喜欢的游戏设置吗?”缪好时听罢,一边翻出手机,一边说道。她们倆今晚都穿得不多,想到这一件大衣只怕不够用,她快速在手机里发了条微信,向国金相熟的店长借一件外衣过来。 “我喜欢的?你不硬拉我来我也不知道来呀。对了,你有嘉宾名录吗?告诉我晚宴哪些男神会出现?我才知道我喜欢不喜欢。”贞贞一双杏眼熠熠生辉地眨巴着。 缪好时真懒得搭理好友的色女顽疾,不过今晚这样的局面,不叫上贞贞来她是一个人招架不来的。穆鹏飞下完指令,她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来参加。脑子里绕了一圈,能想到的救星就只有贞贞,她热衷于这些名利场的活动,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只有一件事她稍微有些担心。 她调出晚间才得到的嘉宾花名册,快速地扫描了一眼便递给贞贞。 “你的男神都是月抛型的,一年正好一搭。”缪好时戏谑归戏谑,心里却一直在祷告,待会晚宴上不要遇到贞贞的什么超级帅哥、魅力男神、温柔暖男我的天,她的口味的确有些广泛,想排出干扰的机率几近渺茫,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贞贞这一看果然惊呼,“,这是一份华丽丽的大咖名单啊。” 缪好时与helen缄默无言。 “哇,还有画家呢,众多画廊追捧的水墨画家,前阵子上头条那位,什么司徒” 缪好时已经埋头专注于手机,好让贞贞此时的声音从头顶上飞过去,这功夫连耳朵都不必劳驾了。 “好的,就这件。麻烦你送到恺撒大堂,回头谢你。”眼看电梯就快到了,她迅速回复了条语音。 一旁的helen听了,不禁一怔,开始郑重地打量缪好时,她这才感觉到这位新老板并非一只花瓶,应变能力非常好。 其实helen是穆鹏飞从警校里选出来一直培养在身边的人,也就是他的隐形保镖。虽在总部行政任职,但她唯一需要听命的人,只有穆鹏飞。昨晚穆鹏飞却匆忙把她叫到私人办公室,将她指派给了缪好时,要她负责这位新雇主的安全和日常私人事务,并且是千叮万嘱,郑重其事的任命。所以面对缪好时,helen总是忍不住内心莫名的好奇。 听完缪好时发的语音,她忙道“缪总,这样的事我来办就是,不必你亲自麻烦,我马上联系恺撒酒店大堂那几家名店,可以很快将外衣送上来。”helen急忙也用手机播出一个电话。 “不急的。那么,多谢你了。”缪好时放下电话谢道,向她的新助理报以一笑,那出乎意料扬起脸来的梨涡浅笑,美好亲切。见她这样的倏然笑容,helen心里对她初来乍到的戒备竟溶解了好几分。 “多谢两位的体贴。”贞贞也开口言谢。这可难得,她什么话都说得顺溜,就是谢字认不太清。然后接着问,“名单里的名字有的我对不上号怎么办?”这架势仍然紧追不放。贞贞刚刚从传媒大学毕业,被mama叫回来安排一个清静的工作要她安居乐业,可是她恨不得演艺圈也跟着她一块儿搬回上海来。蜜罐里泡大的孩子都有一个共同嗜好,成年人叫追星,同龄人叫意yin。如果他们的人生里没有了偶像,就像失去了图像的video,一片空白。 缪好时已转过身面对电梯门,一阵莫名严阵以待的紧张袭上心头,她闻言悄声回应了贞贞一句 “你又不是善男信女,看到哪路男神出现,对号入座这样的事还会难倒你吗?” “好时!”李喜贞嗔道。 “贞贞小姐,一向手到擒来的。”开个玩笑,她也定了定心神,却是终于很认真地对好友说了一句话。 “贞贞,等会儿,记得有机会就把我从人群里捞出来,可别忘了,玩high了也不能忘哦。” 贞贞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电梯已经发出抵达的清凉一响。 事实上她们并没有时间开小差,两部电梯几乎是同时到达,而那一部电梯里的穆鹏飞和几个凯撒股东正在估测着酒会各个需要打照面的人在会场的什么位置。 49层的电梯门一开,宴会大厅的欧式走廊就霍然开朗,大剧院似的红色甬道像一条巨龙的内腹蜿蜒着伸向幽深。四处已被光鲜簇新的人们填满,乐队的晚间节目已经悠扬婉转地在远处回荡,香水混合着喧嚣的那种特有的氤氲,就是开足空调也吹不散,化不开。躲不开的记者和媒体人重又安营扎寨,穿得寸丝寸金的美女和包裹得像新年礼物一样的男人们从电梯里川流不息地涌出来,伴随着各种语言各式寒暄分流进各扇门里。恐怕半个上海的金枝玉叶都聚集在这里,入春的乍寒,上海的湿冷都消融在这枚停靠在夜色灯火之中,热能超常的华丽爆弹里。 恺撒这个所谓年会的晚宴不同于寻常企业的例行公事,没有什么员工表演,表彰大会或是奖品节目,而是一个纯粹外向的社交盛况现场,受邀的人们可以各取所需的混迹在宴会里。集团内部的激励机制虽不可免俗,但像穆鹏飞这样的人,不会把时间和机会浪费在发奖状合唱团的马戏团表演上,像恺撒这样的新上市公司更不会轻视社交、跨界这样的洋派手腕,内部的事早已安排妥帖,他们要的是向外的边界探索。 此时缪好时的余光里穆鹏飞已被簇拥着推向圆形走廊的另一边,于是她刻意放慢脚步,像那些混迹在各种场子里的漂亮女人那样,朝所有不太生疏的面孔微笑,如此瞬间就被淹没进眼前人群的无限光年之中,好像你本就是当中一份子。她天真地以为,有贞贞障眼,加上自己的小聪明或许就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这一晚。 而世事不能自鸣得意得太早。 只听贞贞唏嘘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她轻掐着缪好时的胳膊将把她的身体朝一个方向拽了一把,微微扬了扬下巴。 “o,那是冯翌。那个当红超模,他穿女装拍过大片呢。真人比照片还俊美。” “谁?”还没摸到庙门,贞贞又将她拉向前方,朝另一个方向推了推。 “你认识她吗?xxx杂志主编eileen宋,娱乐圈红人。” “不认识。” “连她你都不认识,你是怎么受邀的?” 缪好时无奈,翻一眼天花板。 忽然,贞贞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悠,低哑地一边说话,一边松开了缪好时的胳膊。 “那边又高又帅那位,你看到了吗?就是那个混血的。终于出现了!我的娘,他的侧脸我要过去认识一下。” 说着她已携着缪好时朝那人翩然而去,缪好时望天花板的眼珠所及有限,再也翻不过别处去,只好回落眼眶面对现实。她吁出一口气,担心的事终归还是发生了,人家说,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岂止八九,简直百发百中。于是,她只得假装轻松地在好友背上轻推一把,看来这吃不消的未来八卦专栏女神有正事要忙了,怕也没空理她这闲差,还不如还她片刻安宁。 “你自己去吧,我不打扰你们。我在签名板后面等你。”说完她立时转身,朝着酒会大厅踱去,大义凌然的巍然气质还是要拗出来的。helen跟了上来,静静地随在她身后。 这样豪奢的地界上,也有市井一般的拥挤不堪和七情六欲。 这时她身边的一位小姐胸前怀抱着手包,一只胳膊高高举起一杯香槟,正往她眼前经过,裙子太长,鞋跟太高,一个趔趄没把持住,酒杯里如繁星闪烁冒着气泡的液体一倾斜,眼看就要醍醐灌顶地浇到缪好时头上。 她还没来得及表现出躲闪的动作,一只手臂已适时扬起,稳住了那人手里几欲打横的酒杯。 helen这时也靠上了前,将缪好时隔在危险范围之外。 那手指修长有力,轻轻一托便顺势接过酒杯,动作敏捷沉稳,香槟在杯中恢复了平静,继续绵密地奔腾着琥珀色的小气泡。 缪好时心想,这款香槟的确不错,已达到购买预期。 “不好意思啊,好险。还好没有泼到你身” 香槟美人正道歉,忽然眼波一转对上了扶住她酒杯那人的面孔,脸颊蓦地就绯红一片,愣愣地定在那里。 缪好时也随之向这人望去。果然是男的,果然是一张分外好看的俊脸,果然可是未免也太嫩了点吧。看着都不知道有没有成年。而且一头灰蓝色的假发把眼睛眉毛遮得婆娑零落,要看个究竟需得伸出双手大力拨开那些头发才行,只隐约觉得那双眼睛深幽幽的,目光明澈冷淡,面无表情,活生生一个杀马特卡通人偶。 那男孩将酒杯还回香槟美人手中,眼睛也没抬一下,一声不响已转身离去。而美人还呆在那里,缪好时则看着她脸上怅然若失的神态未置可否,在心里默数,不知是该走该留。半晌这美人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与缪好时对望一眼,“抱歉呀。”她说。“不要紧的。”缪好时忙回答。美人终于双颊微红地捏着香槟杯走掉了。这倒是提醒了缪好时,她举目望去,那杀马特男孩已经走远了,背影在人群里也很醒目,个子很高。 她回头对helen随口说,“我刚才忘了道谢了。”却发现helen正用一种研读的眼神望着自己,才觉出些古怪。 “缪总,你不认识刚才那是谁吗?”helen的声音清亮犀利。 “带假发的男孩吗?”缪好时谨慎地问道。 “是的,你从来没有见过他?” 她一头雾水,给不出答案。脑子里飞速搜罗着线索,她知道helen不是会随便说话的人。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她见过他呢? 于是她又不自禁向那背影眺去,这一次远远的她看到他正扭过头,面朝自己看过来。那目光穿过迷离的头发,穿过叠山叠海的人头,竟然能依稀感到是落在自己身上。她不觉后背一凉,这感觉太奇特,说不清是好是坏。那人已消失在大厅的天井当中,那里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再有什么人什么事也都经纬难分了,唯有光华一片。小时候,爸爸要她临池练墨,说培养传统美学。可月余过去也没什么长进,终有一天他一急之下自己给她做个示范,在纸上挥毫了四个字,极稀松平静的一个成语,缪好时却至今记忆犹新。现在看到这个从未谋面的人,却想起那几个字和陈年往事来。 淡月穿竹,他的眼神竟让她想起这四个字来,还有一层朦胧稀薄的昔日温馨。她心下纳罕,却不好主动发问。 隔了几秒,helen静静地说, “他是穆陆源。” 缪好时也差点踩空一脚,她只得加快脚步敷衍了过去。 这个名字她怎么会不知道,怕是大半个上海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与自己本不该碰面的,应该永远都碰不上遇不着才对。她稍事平静对helen说, “原来是他,我只听过却未见过面。今天算是才见到。” “董事长不喜欢他曝光,他还在上海上学。” “那他今天不是来了吗?记者怎么会放过这一条新闻?”缪好时故作轻松地与helen闲聊。 “据我所知,他应该是自己过来的。我通知穆总一声去吧。” “好,你去吧。我随便转转,等你。”说罢缪好时正欲朝偏厅去躲躲清净,却被helen叫住了。 “董事长的意思与你沟通过吧?” 缪好时怔了一下,听她下文。 “他今晚要将你介绍给几个金融界投行专家,以恺撒投资板块合伙人的名义,等一会签名版那里等你会面。” 略略沉吟,“我知道,待会见。”缪好时只得答道。 她这一刻方才明白过来,这个helen竟是穆鹏飞派到身边来监管自己的,心中不忿,由此忐忑得更加厉害。 李喜贞那边这一会儿功夫可没有白费。混血帅哥的微信已经要到了手,共酌了两杯酩悦vta香槟,互道再会之后,逞着微醺的胆子她又忍不住穿着她的性感战衣在会场里转了一圈,这一得瑟竟然遇到了《ideal》杂志的中国区主编助理,她校友录上的牛掰学姐。 “bel学姐,你走以后我们常常聊起你,你不知道大家有多崇拜你。这么牛的杂志,你说进就进去了呀。” 李喜贞上前就与人一阵热络的久别重逢话知心,她就是有这个本事,不像缪好时对谁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平淡固然真实,可这世界精彩的地方都未必真实。 “我以为你会留在北京,不回来了。这里是偏安一隅,连《vogue》都迁址北京了。还是京城里机会多。”学姐倒也很亲热,不和她拉架子。 “我mama和爷爷不同意呀,他们要我回来外事局上班去。朝九晚五各安天命。”贞贞轻蹙眉头,假装委屈。 “外事局多好啊,那可不是一般人好进去的。家里什么关系说来听听,才好叫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位bel学姐眼波顾盼地望着她。 待得知了李喜贞竟是文化部要员的孙女,学姐凝眸浅笑,定神望着这个学妹的脸,忽觉贞贞的大眼睛忽闪几下,样子甚是惹人疼爱,与她分外又亲近了几分。 贞贞赶紧问道,“对了学姐,今天记者媒体阵势好大,都冲着谁来的,为什么这么多圈内人士?” “今晚这里大咖云集。你想要认识谁,我替你安置,工作归工作,娱乐归娱乐。”bel一边与她说话,一边已与好几人寒暄问候过了,信心满载地微笑着,那样的眼神会让人觉得一切都唾手可得。 “我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了。就是好奇恺撒是一个地产实业集团,怎么会邀请这么多名人和媒体人?”贞贞向来机敏,这一问是问到点子上了。 “那我告诉你,这是业内消息。恺撒将收购梧桐影业并入股华星成为大股东,正式踏足影视业,下周就可能召开记者发布会。明星和记者大概都是来预热的,也包括我。”说完bel莞尔一笑,果然百媚生,又在她耳旁细语,“可别到处去传哦。”意在表示告诉了她一个大新闻。这可才算解了贞贞过剩求知欲的急,缪好时那只闷葫芦什么也不说,只招了她来就上阵。 她们相谈甚欢,几乎不能分散。可惜晚宴就要开始了,按帖子两人席位不在一个厅,这才依依惜别。 这一边主场已达鼎沸高潮,好几轮企业家、制片人、演员、名模、各界名流已在“恺撒十周年流金岁月”的签名版上落了名。总之富贾贵胄已济济一堂,这要是安保系统没有部署,这时候随便绑走几个得了逞,那就是好几辈子不用愁钱的事儿了。 主场大厅里熙暖如春,人们已纷纷入座。这时候,穆鹏飞伴随着几个金融界人士高调入场,一起在签名版拍照留念。只有搞跨国投资的大方之家会是这样挑剔考究的穿着和雍容华贵的派头,与一般国内富豪不同,一看便知。而穆鹏飞今天也难得的,非常配合闪光灯和摄影机,甚至还给了镜头一个大大的迷人笑容。他黝黑的寸发,狭长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看上去意气风发,英俊非凡,一点儿不像51岁的年龄。他骨子里商人本质的冷峻理性,有时候总需要一些玩世不恭的张力来完整其最终成像。有人说最成功的商人都同时是个冒险家又是个守旧派,他确实是这样兼容矛盾的人。他总是竭尽全力且通常又能成功地使一切处于掌控之下,同时作为对所承担风险的平衡,他还会不断拓展这种控制的边界,比如总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音乐的品味、出其不意的巧合,私下与女人们的游戏和什么时刻主动曝光。 完成了签名,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这隆重的仪式还未结束,他示意几位贵宾稍事停留,而这时缪好时正好抵达了签名版的位置,频频婷婷又恰恰适时的,再次出现在穆鹏飞的视野里,或者说,是以他为背景的人们的视野里。 穆鹏飞向她伸出手,迎她站到自己身边,开始用他纯熟的美国英语将她隆重介绍给了身旁诸位及宴会中的大家,缪好时今晚是作为恺撒刚刚成立的投资银行第一美资合伙人代表到来的,她的加入预示了恺撒金融板块的崭新时代已开启。如此,掌声鼓动,几位如穆鹏飞一般声名赫赫的男士众星捧月地围绕着缪好时拍照留影,媒体们一拥而上做完没有预设稿的采访后,晚宴才正式开始,可算仪式圆满完成,如愿以偿。 而在这所有的环节里,缪好时都不敢与穆鹏飞有目光交集,她总是小心地避开穆鹏飞脉脉温情的眼神,灵巧又怕着痕迹。她心中惴惴难安,毫无着落头绪,她不知道穆鹏飞想要做什么,但她能清晰地嗅到,这一晚空气中也飘浮一种叫浮夸的奇异味道,比杂志封面的铜版纸油墨味儿更刺激人们的敏感神经。那怪味儿弥漫在夜里,在宾客们的衣袂裙裾里,在窗外车水马龙的市井里,在穷街僻巷的阴影里。 至于媒体,这个时代没有人敢藐视他们的智商。两次巧合,两次同框,这一会儿已有人上传回大本营照片,并且赋有标题‘恺撒十周年年会惊现神秘金融女郎,与穆鹏飞如影随形’。只差排版编辑并出现在明天的某某头条。 贞贞此时终于闲下来,从人群中望着缪好时,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之前会说,要她别忘了把自己捞出来这样的话了。 她旁观者清地环顾一圈,缪好时现在的确像一条落网的鱼,被密布成结地包围在人群里,人们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一整间会客厅都像架在旋转木马之上,而她是漩涡的中心。贞贞此刻虽然满腹疑问,又有些微妒忌,却也不忍心起来。这样远地看着她似乎也能隐隐感觉到她站在光圈中如履薄冰的处境,赢弱的背影立在醒目的位置与人们不断的斡旋,飞快切换着中英文甚至是法文。让她看起来在那些男人中间,像一座小小孤岛,势单力薄得似乎没有任何可以匹敌的力量。朋友一场,也是互相知道的。贞贞虽爱热闹,她也知道缪好时却是最怕人群和喧嚣,今天她这样局促找来自己,也是希望紧要关头能有个照应。这么想着贞贞灵机一动,走过去找到helen,将好时方才给她披上的大衣递给helen,使了个眼色。helen会意快步挤进去,从那一群如发现好望角般兴致高涨的高雅海盗们中间将缪好时腾挪出来。 缪好时一裹住大衣,立时轻咳了几声,用英文低声对身边人说,我好像感冒了,也喝醉了。逞着还没有人回过味儿来,她已经一溜烟穿出人群掠过回廊,活像脱笼的野兔似的跑了。贞贞只得从服务员手盘里端了两杯酒跟了她出去。 偏厅外的露天花园因气温还低空旷着,灯火如昼又寂静如夜,顺着窄窄的楼梯再上一层,便是主楼的屋顶,这里再也听不到乐声和人烟沸腾的声音。 当她们终于放下香槟,站到屋顶露台的月光下,这一刻才觉得灵魂从新回到身体里。 helen已经紧跟着取来了一件hers大披肩递给贞贞,她做事很讲效率。 贞贞将披肩像老电影里的女人那样从头围到肩膀,嗅到一股上等羊绒特有的淡淡的膻香,还有纸醉金迷的空气中沉积的尘埃的味道,她捂住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满好闻。” helen一见,顺势说道,“穆董事长已经买单了。说能送给缪总的好朋友这是他的荣幸,祝您今晚玩得开心。” 贞贞也不客气,满心欢喜地接受了。 这一晚月朗星稀,月亮像一只冰轮低低地坠在天上,与地上的微茫灯火似乎很近,又如隔关山之遥。贞贞的声音似乎从夜空中传来。 “好时穆鹏飞是不是爱上了你?” 缪好时闻言一惊,转头望着贞贞,“当然不是,为什么这样说?” “不是?他看你的眼神,只怕是天下女人都期盼被这样看着的眼神,哪怕只是一分钟。” 缪好时听罢回过头,没有回答,也不再说话。只迎着清冽晚风,垂头眺望着街面上繁华世界里的车河。 过了很长时间,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我真羡慕地面上那些人。” “谁?”贞贞问。 “谁也不是,活得很真实而已。” 贞贞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夜空下,楼宇森森之间,只有车流在缓缓移动,被照亮的公路交错穿梭不止,却是一个人也看不到,好像杳无人迹的陌生世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