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节
“带你去骑马。” “我可能没骑过啊。” “我教你。” 月生想了想,将手递了过去,刚触碰到胜楚衣的手掌,又立刻被扎了一般缩了回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生病了?” 胜楚衣不说话,停在空中的手掌缓缓收了起来,他果然是不会再被她喜欢了啊。 连他的手,她都嫌弃。 谁知,那手被一双热乎乎的小手又给抓了回去。 月生掀起衣襟儿,将他的手塞进腰间,贴rou儿放在肚子上,“真是可怜,这么热的太阳都暖不了你!” 她这么多年,从未与人亲近,也不懂男女大妨,就觉得他既然凉,那就替他暖暖。 胜楚衣整个人僵住了,直愣愣看着自己被她贴身塞进衣襟的手,“你……” 月生憨厚笑道:“我没事,我不怕凉!冬天的时候,我都这样。” 一瞬间的五雷轰顶之后,胜楚衣马上心念一转,脸色沉了下来,“那你也经常替别人这样暖手?” 月生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没有啊,没人需要我暖手。” 没有,那就放心了。 胜楚衣整个人的气息温柔下来,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由着她抱着他的手,藏在衣襟儿里,触碰到小腹柔软的rou儿。 “怜怜……” 他试着又唤她一声。 月生抬头,“你干嘛总说这两个字?” 胜楚衣向她近了一分,强按着心头的悸动,“你有没有想过,你从前是谁?” “想也没用,没人认得我,我也谁都不认得。而且……”月生所谓道:“而且就算我曾经知道自己是谁,第二天一觉醒来就又忘了,所以,无所谓了。” 她坦荡随性的模样,与他记忆深处的那人如出一辙。 胜楚衣被她窝在衣襟儿里的手动了动,反手抓住她的小手,声音有些颤,“怜怜,你回来了……” 他双瞳有些泛红,盯着她,等着她应,只要她应一声,他就将她死死抱住,再也不放开! 可月生却向后避让了一分,他双眼之中泛起血色的模样有些瘆人,“我……内个……,你可能认错人了也说不定!” “怜怜,别躲着我……”他几乎哀求着伸手想抓住她,月生却直接扔了原本抱着的那只手,向后又退了许多,“喂!我只是给你暖暖手,你别这样!你也傻了?” 胜楚衣怕吓跑了她,只好停下,退了回来,强行稳定了心神,对她勉强笑了笑,“对不起,我可能真的也是傻了。” 月生噗嗤一声就乐了,“原来也有人跟我一样,喜欢说自己是傻子。”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向他伸手,“走!你不是说教我去骑马吗?” 胜楚衣握住那小手,借着她手上的力道站起来,“你不怕我了吗?” 月生瞪眼睛,白了他一眼,“谁怕你,我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打你!以前在流风城我打架很有名的!我很凶!真的!超凶!” 她一本正经,还带着威吓的意味,胜楚衣就有些忍俊,“是啊,真的超凶。” 胜楚衣先行从屋顶跳了下去,之后转身仰头看她,敞开怀抱道,“来。” 只是一个字,便是极尽了他所有的温柔。 她若是真的来了,便是真的还喜欢他,信任他。 月生站在屋檐上,忽然间莫名觉得有些脸红心跳,抿了抿唇,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立在下面的胜楚衣就有些失望,张开的手臂便要尴尬地收起来。 可上面却是月生轻笑,道:“你接好了!我来了!” 说着张开双臂,倒仰着向后倒了下去! 胜楚衣受宠若惊般的匆忙迎上去,将从天而降的人接入怀中,见她面具后面那双眼睛还紧紧闭着,嘴角一咧,咯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她在他怀中笑得花枝乱颤,比之从前消瘦了许多的身子却触之令人心疼。 那是她的笑声,只有跟他在一起使坏的时候,才有的笑声。 “怜怜……” 胜楚衣仿佛这十年噩梦,忽然间惊醒了一般,多少哀伤、痛苦、思念,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低头,想去触碰她的唇,一潭死水般的心瞬间野火烧天。 可是! 啪! 被只小手糊在脸上,“你干什么!揍你啊!我超凶的!” 月生从他臂弯里逃出去,跳出几步开外,倒退着往前走,“我见过一个纨绔子弟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就是你刚才那样,不过我估计啊,现在那个人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胜楚衣笑着跟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他脸上揍了三拳啊!当时那个嘴,肿起来那么高,猪一样的!” 胜楚衣哄她,“果然是超凶的啊!” “那当然,为了这个事,我还被衙门的捕快追了三个月。” 胜楚衣忽然疑惑道:“为什么这件事,你会记得这么清楚?” 月生也停了脚步,“哎?对呀,为什么这件事我会记得?难道是因为我当时特别爽?” 胜楚衣当下刚预感到情况不太对,退了两步,离她远点,果然月生快了两步追了上来,“喂!你别跑,给我打三拳啊,打爽了明天我就记得你了!” 胜楚衣引着月生,逗着她,专挑背人的地方走,一路七拐八拐,出了神皇殿。 一个小小的身形从远处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不得了了! 那还是他爹爹吗? 光天化日,跟空桑来的那个傻子,搂搂抱抱,打情骂俏! 北珩愣在原地,小小的心灵受到一万点暴击。 这时,头顶一个爆栗子,“发什么呆呢?下午的大赛都开始了。” 北珩见是梨棠来了,“姐!不得了了!有人勾搭咱爹!” 梨棠摆摆手,“放心吧,敢在爹爹面前搔首弄姿的人,早就死光了!” “不是不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咱爹搔首弄姿!” “……!有这种事!” “就是昨天被赐了花冠的那个傻子!” “什么!这么快就下手了!”梨棠双手在小腰上一掐,“抢我花冠就算了,还敢抢我爹!老二!咱们必须代表娘亲消灭她!” 北珩向来唯梨棠马首是瞻,义愤填膺道:“对!削她!” —— 胜楚衣牵着月生的手,如初尝情滋味的少年牵着心爱的人偷偷私奔,脚下似踩了云朵般的轻快,兴冲冲带着她从神皇殿的角门出去,来到宫墙脚下海边的一方如茵草地。 那里早就安置了一匹马,却没有人。 “怎么只有一匹?” “大概是跑了一匹吧。”胜楚衣眯着眼笑,有种狐狸诱捕到猎物才有的光。 我能告诉你只准备了一匹马? 当然不能。 “我扶你上去。” “好!” 他扶着她的腰,将她送上马,手掌的动作略显缠绵了瞬间,月生就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她因为消瘦,腰身比之从前更加不盈一握,胜楚衣暗暗决定,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给她好好地补一补。 月生上了马,才发现自己并不生疏,仿佛天生就会一般,可也不想说破,万一他知道她会骑马,就不陪她了怎么办呢? 于是就由着胜楚衣为她牵着马,两人信步来到海边,马蹄立在沙滩上,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碧波海。 胜楚衣将缰绳在手掌上挽了一圈,似是想连同身边马上这个人一起牢牢挽住,怕再一个不小心,就又不见了。 她是如何回来的? 她可是为他而来? 还好是这个时候,若是再迟些,只怕他已经忍受不得那种无边无际的相思和孤独,弃了这个世界去陪她了。 若是那样,她回来了,他却不在了,又该是何等心碎哀伤。 他凝望着大海,眼光晃动,既是庆幸,又是一阵心悸地后怕。 心思千回百转之间,回首看向马上的人,却发现月生一直在专注地看着他。 胜楚衣心头一动,“你在看什么?” 月生道:“我想知道,你不是真的也是傻的。” “我怎么了?” “涨潮了,你的鞋袜都湿了,难道不知道?” “……”胜楚衣哑然失笑,“是啊,我的确是个傻子。” 月生在面具后面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马背上俯身去看他的脸,“真的吗?让我看看!” 她离他这样近,触手可及。 他忍着没有动,就像孩子生怕惊走了肩头的蝴蝶。 “你这样古灵精怪,他们却为何都叫你傻子?” 月生眨眨眼,“因为我懒得跟他们说话,他们才是真正的傻子,却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