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乡下地方,只有这些简单的东西,委屈云极太子,随便用一点吧。” 千渊随口客气了一下,便由着白圣手替他净手,盛了一小碗凉好的生滚海鲜粥,里面放了鲜虾,瑶柱,还有贝类和摘好的蟹rou。 刚喝了一口,看着萧怜那边手忙脚乱,眉头一阵紧,“棠棠不喜欢吃馄饨。” “哦。”萧怜又手忙脚乱地去夹面条。 “那么长,她怎么吃?” “哦。”那就喝奶。 “你让她空着肚子喝奶,不到中午就饿的哇哇叫。” 萧怜怒了,“你这么懂,你来啊!” 千渊站起身来,伸手要去夺梨棠。 可梨棠又抱着萧怜的脖子,死都不肯放开,稍微强迫一点,就一副要哭破天的架势。 最后,两个人没办法,萧怜抱着梨棠,千渊坐在她对面,一个负责哄,一个负责喂,才将这顿早饭勉强吃完。 吃饱的梨棠,便好哄了很多,黑寡妇捉了几只蜻蜓,栓了细线,给她拿着玩,就将小人儿给哄到后院去玩了。 萧怜这才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吃了自己的早饭。 昨日整整一天,在绝境岛上只啃了几口干粮充饥,晚上又没吃东西直接睡了,这一早的饮食如此丰盛,她就多吃了许多。 直到舒坦地瘫在藤椅上仰面朝天,望着银杏树华盖般的树冠,才将手腕子一伸,“给你,最后一次!” 千渊伸出两根手指,在她腕上荡过,见她的确身子不凉了,终于踏踏实实放心下来,立时又恢复了一脸嫌弃,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臭?” 萧怜:“……” “金雕逐鹿午时方开始,麻烦你先去把自己洗干净!” “哦。” 这院子里只有黑寡妇算是个女的,又知道萧怜的事,就被千渊遣去伺候沐浴。 听说爹爹要洗澡,本来玩蜻蜓乐翻天的梨棠当下扔了手里的虫虫,撒着欢儿的喊:“洗澡澡——,棠棠洗澡澡——!”一路带着颤音,颠儿颠儿颠儿的冲了进去。 在前院劈柴的人厨子摸了摸后脑勺,有钱人家好像讲究也不是那么多啊,爹爹还跟闺女一块儿洗澡。 虽然那小丫头才那么一丁点儿,可怎么想怎么别扭。 屋内,氤氲的水汽中,全是萧怜和梨棠咯咯咯的笑声,和水花四溅的声音。 院子里,银杏树下,千渊腰背笔直坐在藤椅上,一小杯一小杯慢慢的喝茶。 他喝完一杯,白圣手就赶紧再给续上一杯。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这娘俩还真是玩的欢啊,一里外的左邻右舍都快听见了。 柴门外出去放牛的大哥经过,往里面偷偷瞄了一眼,走了。 卖菜的大娘,也特绕了个弯,踮着脚尖张望了一圈,走了。 赶集的几个村姑经过,听见了,看都没敢看,红着脸一路小跑地溜着。 白圣手尴尬地立在千渊身后,“殿下,要不要让黑寡妇进去告诉她们收敛点?” 千渊还没吭声,砍柴的小伙儿路过,一声吆喝,“哎哟,这院儿刚娶的媳妇儿啊?这么欢实!” 咣! 人厨子一把菜刀扔了出去,扎在地上,那小伙儿背着柴筐就跑了。 千渊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撂下,对还等着他示下的白圣手道:“不用了,让她们玩吧。” 白圣手立在他身后,嘴角一抽,殿下您听人家洗澡听得还真是认真啊!原来你是这样的殿下! 等两个人洗得白白净净,香喷喷,甜嫩嫩,头发湿漉漉的从屋里出来,白圣手立刻忙不迭的把梨棠举了个高高,坐在肩头,顺便招呼上黑寡妇和人厨子,撤了个干干净净。 千渊依然端端正正地背对着小屋,在树下坐着。 萧怜挪了两步,“喂,谢谢你奥,虽然把棠棠抢走了,但是她好像比在商阳府的时候还开心,我就当她是换了个地方玩了几天,偷小孩儿的事,就不追究了。” 她说着,又上前几步,立在千渊身后,挽起袖子,将在水中泡的久了,就愈发白皙的手腕递了过去,“我现在洗干净了,最后一次,啃完走人。” 千渊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来,却整个人凝然不动了。 穿着一身简单村妇粗布衣裳的人,头发随便挽了起来,因为水汽的滋润而脸庞额外白皙,仿佛蒙了一层雾气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她。 这不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满身上下写着“打架”两字的云极太子。 也不是那个浓妆艳抹,浑身脂粉气的假太子妃。 更不是破衣烂衫、没头没脑撞进他怀中的贼偷儿。 只是一个水灵灵的,漂亮的女子。 “日月笙你看什么……,嗷——!” 萧怜的话音未落,便被千渊抓了那只伸出来的手,随着他的力道飞旋一圈,重重摔进那只竹制的躺椅中。 砰! 千渊两只手臂如牢笼撑在她肩头两侧,从来都没见过有什么波澜的双眼此刻如饿虎扑食般紧紧地盯着她! 萧怜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儿,她太知道男人眼中这样的光意味着什么。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路走来,这个对手越来越不像个对手,而像个冤家! “日月笙,你冷静点,你……,你一定是喝了我的血的原因,碧落丹里有无极花,会让人比较容易胡思乱想。” 萧怜全身戒备地望着他,只要他再敢靠近一分,她就一脚踹出去! 到时候绿毛国后继无人,就怪不得她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千渊眼中那些光潮水般飞速退去,渐渐换了冷漠,身子却没有挪开的意思,冷冷道:“萧云极,你想多了。” 说着抬手掰开萧怜的脖子,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这一口,咬得极狠,极痛,仿佛是要报复,又像是在发泄,又像是要将她据为己有。 千渊的双眼是沉沉合上的,被他摁在身下的人起初还疼得直叫唤,可很快就老老实实地放血给他。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她身上,发间,现在多了一种冷香,他这样洁癖的人,把什么都借给她用,让她身上有了他向来一人独享的浅淡冷香。 可即便如此,他却也仿佛在她身上,根本留不下任何痕迹。 千渊睁开眼睛,放了那脖颈,起身时,脸颊有意无意地从萧怜的脸庞划过,如浮光掠影一般虚无缥缈的一次触碰,他们便仅止于此了。 “两清!白圣手会送你们回去。” 他说完便撇下正龇牙咧嘴揉着脖子的人,一个人进了小屋,砰地关了门。 外面,十六只銮铃的马车渐渐远去,那小小的屋子里月轮刀光华一现,手起刀落,转眼之间,整间房子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黑寡妇掩着鼻子立在院子角落里,看着她家洁癖主子拆完房子,从烟尘之中走出来,端端正正,收刀入鞘,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便知越是如此,就越是有大事。 于是小心翼翼凑上去,“殿下,有何吩咐?” “去找个女人,要周正干净的。” “哎!好嘞!” 黑寡妇掉头就跑。 —— 萧怜抱着梨棠,欢天喜地的回了神皇殿的子午宫。 这位主祖宗平日里忽男忽女,不男不女,朔方众人早就见怪不怪,睁一眼闭一眼假装没看见。 可秦月明一看她这一身模样,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你就这么大模大样回来了,连裹胸都没了! 被堕天塔的人见了,那还了得! 于是将人先拉进屋子里,七手八脚地一顿收拾,飞快地把村姑重新变成了云极太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从来没住过的房间,梨棠见了什么都新鲜,满屋子这里钻钻,那里摸摸。 萧怜张开双臂,由着秦月明打点,两只眼睛就一直盯着梨棠转,挤挤眼,逗上几句,满心满眼都是疼爱。 忽然眼前一物笼罩,接着露出秦月明的脸,“怜,把这个围上。” “丝巾?” “嗯,你那脖子……”秦月明尴尬地指了指自己脖子相同的位置。 萧怜对着镜子一看,麻烦了,伤口周围,好大的两排牙印! 她赶紧扯过丝巾,将脖子围了个密不透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国师昨晚到现在,可有来过?” “没有。” “也没派人过来问棠棠的事?” “没有。” “哦……,那我去找他。” 秦月明赶紧拦了她,“哎!爷!金雕逐鹿在城外,这会儿别人家的车马都已经出发了,你若是绕去国师的行馆,也未必见得到他,不如去猎场上等他啊。” 萧怜一笑,“也对,我就是有些急了。”说着将小猫咪一样满屋乱跑的梨棠抓住,“走,带你去见爹爹!” 与此同时,幽暗的地下暗室中,又经历了一次剧毒摧折的胜楚衣缓缓掀起眼帘,悯生已经静静地坐在他面前不远处候了多时。 “君上可还好?” “尚可。” “金雕逐鹿,变数极多,臣斗胆再劝谏一句,您还是不要去了。” 胜楚衣缓缓起身,“就是因为变数太多,所以一定要去。” “可是您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无妨,我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