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王桃花嫁进卫家不到一年，叶老太就疯疯癫癫的，卫大强两口子也不是个东西，嫌老太太不能挣工分白吃粮食，生了儿子给儿子卫建国上户口的时候，他们悄悄地把老太太迁了出来，只留一个能干活挣工分的卫老头。 这老头子也是个狠心的，对外说只要儿子还管自己就行，其他的他管不了那么多，反正老婆子是他花钱买来生儿育女的，又没有婆家撑腰，有了儿子谁还管她死活？ 卫老头就仗着这村子叫卫家村，村子里一半人家都姓卫，卫家亲戚多，他儿子敢不管老太婆却不敢不管他的。 而叶老太太疯疯癫癫对他家来说早没用处了。 其实卫大强一家早就在叶老太把叶清舒捡回去的时候不给叶老太饭吃了，别人都以为她疯疯癫癫啥也不懂，但叶老太趁着这个机会，在自己意识清醒的时候，带着叶清舒搬出了卫家，被磋磨几十年，终于离开那狼窝。 叶清舒来到奶奶的房间，这也是个土屋，窗户是用纸糊的，里面东西很少，泥墙上贴着伟人画像，墙角是一个挂着锁的樟木箱子，箱子上摆着红框的镜子和一把梳子，另一边还有个没上锁的箱子，旁边还有个搪瓷盆。 叶清舒走到炕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果然，炕是凉的，那王桃花母子，光顾着来这里趁机搜刮东西了，连给老人家添把柴都嫌累。 叶清舒急忙把炕烧起来，顺便能烧一锅热水，祖孙俩都生病，屋里热水早没了，睡炕本来就容易感到干燥缺水，老人家也发烧了，因为缺水，嘴唇都起了干皮。 烧好水，叶清舒盛一碗放窗户边上晾到能入口，又循着记忆找到药，把药片碾碎融入水里，慢慢喂给叶奶奶喝。 然而她发现叶奶奶连水都没办法吞咽了，要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鼻子还有呼吸，叶清舒都要以为人是不是已经没了。 她下意识想用自己的异能，结果没反应，叶清舒回过神又无奈叹息，都已经穿到了八十年代别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还有异能？只能借牛车带叶奶奶去公社医院看看了。 就在叶清舒起身想去找人借牛车时，身体忽然涌动起一股奇异的能量。 她眼睛一亮，这个感觉……是异能！ 叶清舒不会忘记自己获得异能时的感觉。 上辈子她的异能是治疗系异能，逃到基地后，就一直在基地里生活，基地给的待遇还不错，后来，要不是遇到大批丧尸围攻基地，她也不会死。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如果没死，就要再在末世挣扎生存，都说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能穿到和平年代，她很知足了，这简直就是她三生修来的运气。 叶清舒走到叶奶奶身边，把手伸到老人家脸部上方，她前世试验过，在脸部上方使用异能，能达到最优效果。 虽然没在这个时代试验过末世的异能能不能治疗这和平时代的人，但是现在情况紧急，老人家的气息越来越弱。 叶清舒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异能有多少，万一试过之后异能用完了，又不能尽快恢复，错过了治疗机会，还不如放手一搏。 异能凝聚在手心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这是每个异能者第一次使用异能时都会出现的现象。不同的异能者，是不同的颜色，叶清舒的异能是代表生机的草绿。 可是意外发生了，熟悉的绿光消失后，叶清舒手心冒出来的水把叶奶奶的脸全打湿了。 “老天！”叶清舒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治疗系异能吗？怎么变成了水系？” 在叶清舒没注意到的时候，被水泼一脸的叶奶奶嘴唇轻微动了动，被嘴唇阻隔停留在唇缝中的水顺着嘴唇张开的细微缝隙流入她口中。 第一次异能使用时蕴含的功效是巨大的，一些具有攻击属性的异能者甚至能用它杀出重围。 因为这些水，叶奶奶的烧退了，身上的不适也完全消失。 改变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叶清舒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她急忙低下头，看到叶奶奶正笑盈盈地看自己。 “奶奶！您醒了？”这简直不可思议，叶清舒在末世从没听过有哪个水系异能者能有治疗的本事。 她怀疑自己要么是因为穿越，异能改变了，要么就是异能变异了。 但显然叶清舒的异能在往好的方向改变。 至少，叶奶奶醒了。 第3章 叶清舒将老人家从炕上扶起来，让她半靠着枕头：“奶奶，我给您喂点儿水。” 叶奶奶摇头，开口就是一个大雷，轰得叶清舒愣在原地：“奶奶恐怕要熬不住了，大概连今晚都熬不过去，接来下我说的话，你都要记住。” 什么！！！！！ “奶、奶奶，您别胡说，您只是生病而已，病也好了，今后是要长命百岁享孙女福的人。”叶清舒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眼泪，自己的眼泪早在父母亲人全部死光那天流干了，从那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她都没有再哭过。 刚穿来没多久，就算她觉得原身和叶奶奶可怜，也不会哭的，她只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叶奶奶。 叶清舒想，自己之所以流泪应该是被原身残留在身体的情绪影响，之前心里异样沉重的感觉恐怕也是。 “傻丫头，生死有命，一个人命数到了，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健康，也会走的，只看走得煎熬还是走得从容罢了，只可惜我这辈子也没能从这地方逃走。” 叶奶奶不知道叶清舒用什么办法让自己身上的病痛消失，但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最为熟悉，真正要离开的时候，自己会有感觉的。 叶奶奶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是寿数到了。 幸好，她还来得及跟孙女交代后事，能从容的交代后事也是一种幸事了，这世上有不少人就因为没有交代好后事，遗憾离世，有后代的，多得是因为遗产引得后辈子孙反目成仇的。 “丫头别哭，听奶奶说。”叶奶奶握着叶清舒的手，声音一如既往的慈和温柔：“奶奶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过日子，奶奶给你的玉牌千万要保管好，你那房间的地下西北角埋着一个小盒子，等我走后，你再悄悄地挖出来，记着，千万不要相信你那丧良心的爹娘和爷爷，一定要逃，逃离这个会吃人的鬼地方，能做的，奶奶都帮你做了，今后，你只能靠自己了，记住，一定、一定要逃！” 她顿了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没再继续。 “奶奶……我记住了……”叶清舒泪流满面，心头钝痛，叶奶奶一生凄苦，还是少女时就被拐卖到这小山村里，在这里被迫生儿育女，最后疯疯癫癫却拖着病体给叶清舒铺好了路。 只可惜一场病已经夺去了原身的命。 叶奶奶病情的好转宛如回光返照，她脸上没有脸露出任何病态，眼睛却慢慢阖上了，就像一个真正寿终正寝的老人，在她临终前，嘴里一直在重复念叨着：“逃，一定要逃，逃离这里，逃……” 叶清舒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仓促的时间让她来不及熟悉自己的新异能。 她很愧疚，心里各种思绪混乱纷杂，一时想着是不是自己的异能加速了叶奶奶去世的速度，一时又想，如果能及时带她去医院就好了…… 1980年年初，改革开放的春风悠悠吹到了偏远的阳平镇，镇上的黑市渐渐丢掉‘黑市’的阴影，许多悄悄摸摸做小买卖的人慢慢将生意转到明面上来。 但大家依旧战战兢兢，敢直接把摊子摆出来的人不多，想吃点儿好的，没点‘门路’是找不到的。 前些日子卫建国很‘幸运’地找到一个‘门路’，认识了一个镇上挺有本事的能人，能把他弄到工厂里去当工人。 这天从卫家村出来，卫建国就火急火燎地找到那个人：“孙哥，事情很快就能办好了，等……” 孙大旺捂住他的嘴：“等等，这里人多眼杂，咱去老地方，慢慢儿说。” 听到老地方，卫建国眼睛一亮猛点头，那个所谓的老地方确实是个好地方，那是一家私人偷偷开的小饭馆。 自从认识孙大旺以后，卫建国没少跟着他去那里吃香喝辣。这会儿听到孙大旺说要去，他一想到那些大rou，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孙大旺放开捂着他嘴巴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使劲儿在裤子上擦了擦刚才捂着他嘴巴的手，要不是看卫建国有个读高中的漂亮jiejie，他可懒得跟这种蠢货乡巴佬打交道。 放在他家还有亲戚在革委会的时候，不就是一个漂亮丫头？哪儿用得着费这种心思，还不是说娶就娶，说扔就扔。 可惜现在就连靠近镇上的村子都知道，他亲戚倒了，他家也不行了，不仅没有以前的风光，还要防着被别人踩一脚。 孙家家境江河日下，这附近的人家提到他家都避如蛇蝎，更别说跟他家做儿女亲家了，孙大旺也就能骗骗卫建国这种偏远没见识的憨货。 在镇上第一次看到叶清舒，孙大旺那心里头就痒痒，他使了点儿小把戏跟卫建国来了个一见如故，又带他吃了几回好吃的，这卫建国就对他言听计从。 原本孙大旺是想着去卫家村好好提亲的，可是看卫建国蠢成这样，他不耍点手段都对不起卫建国的蠢。 而且能考上高中的丫头片子眼光肯定不低，要的彩礼更不会少，他好好地去提亲不一定能成。 两人勾肩搭背地去了小饭馆。 傍晚，酒饱饭足，孙大旺特地骑着自己的自行车送卫建国回家，卫建国不是第一次见自行车，但是每一次见到，那双眼睛就恨不得长在自行车上面。 到了村口，有村民看到卫建国，急忙喊他：“建国，你奶奶去了，你还不赶紧回家？” 卫建国精神一振，这老太婆终于死了！ 等村民走远，他急忙抓住孙大旺的手臂，脸上露出喜色：“孙哥，咱们的事情快要成了！” 孙大旺听到这话也是一喜：“建国兄弟，我今天话就放在这儿了，要真成了，不仅把我meimei嫁给你，这辆自行车也一起让她陪嫁过来，你们家不用出一分嫁妆！”反正这自行车已经骑了好久，他早就想换一辆新的了，孙家就算再怎么不好过，他结婚一辆自行车新自行车还是买得起的。 卫建国听到孙大旺的话，看孙大旺的眼神热切的像是在看自己亲爹：“孙哥，你真是太讲义气了！” “咱俩谁跟谁呀，”孙大旺不经意地催促：“只是你真得快点儿了，我娘最近也在帮我相看呢，说是一个镇上的姑娘，挺水灵，也想嫁到我家来。” 卫建国一听着急了。两人告别后，他火急火燎地跑到叶清舒和叶奶奶原先住的院子，到地方了却没看到人。 回到自己家看到堂屋摆设的灵堂，才知道这丧事是在他家办的。 王桃花正忙得团团转呢，卫建国看到她急忙拉住她：“娘，怎么回事儿啊？咱家跟那老太婆不是分家了吗？干什么要让她停灵在咱家？” 王桃花拍了他一巴掌：“你个死小子知道什么？灵堂摆在咱家，村里人随礼都是咱收，最后办成啥样还不是咱说了算，只要花出去的比随礼来的少，不就赚了！以后来随礼的让回礼，咱就说都不是一家人，可不就剩下那回礼的东西了？” “也是，”卫建国心想还是他娘厉害，“对了，上次我跟您说的那事儿，咱得快点儿了，有人想跟咱抢呢，孙哥说了，他家里在给他相看镇上的姑娘，他还说，这事儿要真能成，他到时候给他meimei陪嫁一辆自行车过来，不要咱给叶清舒准备嫁妆。” “啥？自行车！那可得赶紧的把那赔钱货嫁过去，也是你机灵，认识了镇上的能人，不然哪儿能遇上这种好事，这事儿交给我，等丧事办完了，咱们绑也要把人绑过去！” 两人躲在角落压低声音说得激动，没发现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听到他们的对话身形一震，又偷偷离开。 卫小雨回到叶清舒身边跟她坐在一块儿。 叶清舒穿着王桃花还回去的棉衣，外面罩着白色的土布孝服，察觉到卫小雨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低声问了一句：“你身体不舒服吗？” 卫小雨咬着下唇不敢说话，她心里害怕极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个时候的孩子，别看年纪不大，但该懂的都懂了，尤其是女孩子。 她知道刚才她娘跟她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卫小雨不笨，相反，她很聪明，她知道王桃花和卫建国是想把叶清舒拿去换亲。 卫小雨从叶清舒身上想到了自己，上一次是大姐，大姐出嫁后，家里就有钱起了一间房，这一次是二姐，二姐出嫁后，三哥能得到一个媳妇儿和一辆自行车。 下一次就轮到她了，她能换回什么呢？又是一间房？或者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 卫小雨隐隐觉得，自己内心其实很不希望以后的日子就过成现在的大姐那样，或者跟村里的任何一个人一样。 第4章 在这贫瘠的小山村办丧事很简单，除少数.民族外，汉族已经规定要全部实行火葬。 将去世的老人家送去火葬场带着骨灰盒回来后，停灵一晚上，第二天清晨下葬，亲戚朋友一起吃一顿，葬礼就算结束，没人敢搞后世那样的大排场。 能举行葬礼和停灵还是因为管的没那么严了，放在几年前，人死后，实在穷困的人家用一卷草席卷一卷直接挖个坑埋了，别说让人随礼，连丧事都不能办。 家里有点家底的，或者早早就准备好棺材的，也就比别人多一副棺材。 送葬回来的路上，卫小雨脸色苍白，叶清舒还以为她这是被冻的。 这也是个可怜的小女孩，原身跟她关系还可以，只是碍于王桃花原身表面上跟她不怎么亲近，不过私底下她们还是会偷偷往来。 叶清舒低声说：“我那里还有一件小时候的棉袄，待会儿我去拿来给你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