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缈缈脸一红, 她皮肤白, 红起来便特别明显, 那点小心思怎么藏也藏不住,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我哪里有故意找他……”缈缈轻声说:“我只是看这糕点浪费了可惜, 这是新出的点心, 从前是没有的,就……给他尝尝看。” “小姐这番话不必对我说,等将军回来了, 亲口对将军说才是。”奶娘打趣道:“将军听了, 定然也高兴。” 缈缈一顿,又道:“等他回来了, 这点心早就冷了, 不好吃了。”她把剩下的点心匆匆往奶娘怀中一塞, 自己说不下去,先跑了。 等容景回来时,没尝到那点心,却听说了缈缈今日到处寻他。他纳闷道:“夫人不是去茶楼里看了书生辩论?” 提起这个,奶娘就来气:“今日小姐的运气实在是不好,京城里头那么多书生,遇见谁都好,偏偏今日里在茶楼里辩论的是杨家的表少爷。您也知道,小姐最讨厌那家人,哪里还能看的下去,见着了人就回来了。” “杨家人?” “可不是嘛。”奶娘气冲冲地说:“就算我们一直在桐州,也打听过表少爷的事情,听说他是个十分有才学的人,在京城的诸多才子之中也并不逊色,当初我们还以为表少爷是个良配……他的才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做人倒是真真切切不是个好人。来到京城这么些日子,小姐也鲜少出门,难得出门一回就见到了表少爷,小姐可太倒霉了!” 听到她说有才学时,容景便慢慢抿紧了唇。 他可记得,缈缈亲口说过,自己最喜欢有才学的人,料想前面十几年她都与杨新立有着婚约,将杨新立当做良配,打从心里将他当做自己的未来夫君看待。杨新立英俊风流,才华横溢,可不就是缈缈最喜欢的读书人? 就算是后来对他死了心,定然也是将他当做了参考,后来不管遇着谁,都要与杨新立比较。 虽然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可这会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将军夫人从前与其他人有过婚约,长达十几年将其他人当做自己的夫君,而如今……而如今还与那人同在京城里头,容景就感觉胃里头咕噜咕噜的翻腾,仿佛一张开口就要吐出一大团酸气。 那些读书人有什么好? 容景心中暗想:他们有他……会打仗吗? 会功夫吗?会舞刀弄枪吗? 什么都不会,遇着了危险,用什么来保护夫人? 容景听见自己酸溜溜地说:“夫人与杨新立的婚约已经不作数,以后只将他当做陌生人看待就是了,他是不敢到夫人面前做什么。” “按照杨家人的意思,定然是要让表少爷考取功名,入朝做官的。”奶娘说。 容景眼皮微动,问:“就算是考中状元,也是要先入翰林院,至于之后,历朝也有不少状元一辈子都在翰林院里毫无建树。” 奶娘听得欢喜,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像他那种小人,老天一定会开眼,让他遭到报应,怎么还可能做大官呢?” 容景抿紧了唇。 他一言不发,沉默地寻到了卧房里。缈缈躺在软塌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手中拿着一本书在看,她一双手拿着书,一只手虚虚放在肚子上,屋中点着熏香,缕缕轻烟从精致的香薰炉里钻出来。容景看得心头一软。 管他杨新立是什么人,现在缈缈已经是他的将军夫人,明媒正娶,有文书作证,也入了他容家的家谱,只要他不点头,谁都抢不走。 “夫人。”容景大步迈了进去。 听见他的声音,缈缈眼前一亮,手中的书立刻放了下来:“将军!” “我听奶娘说,你今日在外遇到了不快。既然连那茶楼也不是个好去处,不如我替你找几个人过来,陪你说说话,聊天解闷。” “找人?” “皇上膝下有好几个公主,比你小一些,但是十分闹腾,话也多。” “……” 那可是公主!到了容景的口中,反倒像是解闷的小玩意儿! 缈缈一阵无言,才道:“还是不麻烦将军了。若是将军在意,不如替我多寻几本书过来,我去书房里看过,府中多是兵书,只是这些我都看不懂。” 容景欣然应下。 第二日,他就入了宫。 皇帝见他难得主动来找自己,有些惊奇,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微臣想要借几本书。” 听见这个,皇帝摆手道:“你何必亲自进宫,派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你想要什么,直接去挑,挑中什么就是什么,不用来问我的意见。” 容景欣然应下。 他虽然只擅长兵法打仗,可也有眼光,在皇帝的书库里挑了一下午,离开时还让小太监帮忙搬出去。皇帝政务繁忙,容景也不再打扰,只让人知会一声。 等皇帝忙完政事,才想起来这事,问太监:“容将军拿走了什么书?” 小太监报了好长一串,皇帝听他念了许久,却久久没等到停下,顿时纳闷,亲自起身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差点站不稳,宫中藏着的珍贵古籍孤本全都被搜刮了去,凡是好东西,大半书架都空了。 皇帝:“……” 容景带着那些书回了府中,满满装了几大箱。 缈缈见到先是惊讶,等看清里面装了什么,一下子成了惊吓。 “这些书是哪里来的?!”缈缈惊恐地问道:“这其中大半,我只听我爹说起过,说是世间已经很难找到的孤本,我也只听说过这些书的名字……” 容景轻描淡写地道:“从宫中拿来的。” “……” “宫中藏书多,既然你喜欢看,我就多拿了一些过来。”容景道:“你放心,我已经知会过皇上,皇上也同意了。” 听他这样说,缈缈才放下心。 见到这些书,她当然是高兴的,随便拿起一本,便是自己听说过的孤本,缈缈爱不释手,翻起书页时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动作粗鲁,一不小心就会毁了这些书。 容景负手站在一旁,等她翻过好几页,看得入迷时,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夫人是不是还是喜欢读书人?” 缈缈本能地“嗯?”了一声,而后诧异抬起头来。 容大将军板着脸,表情严肃,脊背也挺得笔直,一丝不苟,唯独眼神游移,瞥向别处,不敢与她的视线对上。 “那些读书人,虽然懂些之乎者也,诗书礼易,可心眼也多。”容景的语气也是一本正经的:“夫人纯善,容易被骗,我觉得,应当是不适合夫人的。” 缈缈:“……” 她起初是疑惑,而后低头看看书,才又后知后觉地回想来什么。缈缈朝奶娘看去,奶娘果然是在一旁笑得一脸促狭。 她捏着纸页手微微收紧,又想起孤本珍贵,连忙松开,小心翼翼地抚平了褶皱。缈缈低着头,不好意思抬起头来,晌久,她才红着耳朵,微微抿起了唇。 “你这呆子!” …… 许副将说要给许思月定下婚事,当真去找了媒人相看。 他是将军的得力下属,跟随容景多年,也攒下了不少东西给meimei做嫁妆,媒人很快便找到了好几个合适的人选。 许副将冷了许思月好几天,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拿着这些人选去找许思月。 “meimei,你来看看。”他高高兴兴地抱着几个画卷放到许思月面前:“我替你看过了,这些人都不错,你也看看,然后挑一个最合心意的!” 许思月脸色一凝,顿时有些不好看:“这是什么?” “你忘了?上回我就和你说过,说要给你挑个夫婿。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你的嫁妆我也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等你挑中了中意的人选,就该送你出嫁了。”许副将说着还有几分感慨:“我等了那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这一日,爹娘去世时候起,我就想着这一天了。” 许思月却是变了脸色,看也不看那些画卷一眼,失声叫道:“我不嫁!” “你不嫁?是不满意这些人?” “我……”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忽然闭上嘴巴。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连脸色都好了许多:“哥,你把这些放着,我找个时间好好看一看。” 许副将高兴不已,连声应下。 “那……我是不是可以出门了?”许思月试探地说:“我都答应你了,你总该让我出门去走走了吧?我都被你关了这么多天了。” “这……”许副将面露迟疑。 “哥,你放心,我像你保证,绝对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许思月讨好地道:“你看,我都要准备嫁人了,我想去绸缎布看看,扯一匹新的布做件衣裳,再买个新首饰。你要我嫁人,总不能连这点东西都不给我吧?” 听她这样说,许副将犹豫片刻,也被说动了。 他想了许久,才咬牙应道:“那你向我保证,绝对不能去打扰将军夫人!” “哥,你放心,我都听你的。” 许副将这才点了头,又去拿了银子,叮嘱她不要小气,挑个好的布料。嫁人这样的大事,一辈子也就一回,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 许思月笑眯眯地应下,连连保证,等到出了门之后,却并没有往闹市走,而是转了个弯,往另一个方向的将军府去了。 第50章 容景每日都要去城外军营里训练士兵, 一日也不落。只不过回到京城之后,他出门就比从前晚一些时候, 非要等着缈缈都起床以后,看着她用了早膳, 才姗姗骑马赶去军营。 容景搬着几箱书回来后, 缈缈倒不觉得无聊了, 等容景离开之后, 她就摸了本书躺在软塌上看,旁边小桌上放着合胃口的点心与茶水,过得十分舒坦。那孤本自有珍贵的道理, 里面的内容也十分精彩, 让缈缈看得入迷。 等她听到许思月想要见她的时候,一时还舍不得从书中抽出神来。 上回许思月给她招惹来了杨家人, 缈缈本来是不想见的, 可想想她兄长是容景身边的得力下属, 在她被警告过之后, 还敢上门来寻, 想了想,还是让她进来了。 她今日没有特地打扮,只松松挽了一个发髻, 脸上也没有涂脂粉,也或许是日子过得顺心, 这段时间各种滋补膳食吃的好, 面色红润, 皮肤白皙恍若玉石盈盈。她生得好看,不必打扮就已经光彩夺人。 等许思月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她这幅模样。饶是先前见过,这回眼底也还是忍不住闪过嫉妒。 奶娘站在缈缈身边,对着她哼了一声,在缈缈耳边劝道:“小姐让她进来做什么?将军上回说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小姐不想见就可以不用见,不必委屈自己。上回要不是她,那杨家人就不会找上门来,可给小姐添了不少麻烦。” 她说得不加掩饰,许思月可以亲耳听到。 许思月一下涨红了脸,可许副将早就已经骂过她一回,料想在缈缈面前辩解也毫无用处,只能黑着脸默认下来。 “许姑娘这次登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缈缈顿了顿,又道:“趁着将军出门时来找我,应当不是来寻将军的。” “没错,我就是来找你的。”想起自己的来意,许思月当即昂起了脑袋,有些得意。 她看了看周围,屋中侍候着不少人,许思月看过去,下巴抬得更高了:“我事先劝你一声,让这些人先离开,要不然,等会儿听到了什么,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过你。” 缈缈莞尔。 她都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不客气的与自己说话。在桐州时,她是林家的小姐,桐州地方小,林家在当地有几分面子,她出门时,旁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也就是到了京城后,杨家人看不起她,在她面前的态度总是趾高气昂。 只是杨家人得意在他们的身份,如今她是将军夫人,这位许姑娘却只是副将的meimei,又觉得哪里能高过她? 要是她有心,还能直接把人赶出去,用以下犯上的理由教训一顿。 缈缈好脾气地笑了笑,“许姑娘,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许思月更加得意,视线却慢慢下移,落到了她的肚子上:“我要与你说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难道这也不用避讳其他人?” 缈缈一顿。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对上许思月的视线,心中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