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辆黑色的红旗轿车，自省城而来，经过了三天的功夫，终于赶到了这里。车门一开，那些提着个公文包的大领导就径直走了进去。只见学校的大门上大大的张挂着条幅，上面写着几个醒目的“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本校视察工作”这几个大字。学校门口，自然是站了不少学校派出的人来迎接他们，不过杜泽成却没来，他这阵依旧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死去的孩子家长周旋着，天天都不间断，老杜头上的白发都多了一撮。然后从学校旁边经过的人也停下来驻足了片刻！他们在惊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今天学校怎会接纳如此多的领导，他们大概还不清楚，这些领导不是来自于地区的，而是来自于省城不到半个钟头，县上的记者便已经纷纷的围挤在学校门口了！ 没错，这次来视察工作的正是我们前面提到过的刘程。因为不久前，国立高中刚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刘程才不得不将原本的行程安排推前。如今他是主管全省教育的一把手，自打刘程上台以后，出台了很多便于省内教育发展的政策，他要致力把陕西省打造成全国的一个教育大省！在一些事情上，他都是躬身立行，没有一点为官者的架子。刘程今年刚四十五岁，精力也还是很旺盛的，对待上面给自己分配的工作，不敢有半点马虎，不然省内的教育现状也不可能发展的如此迅猛；其实这人多少也是有点背景的，听说过去还在中央的教育部当过干部呢，后来是响应国家支援西部的号召，才带着全家老少来到了这边。刘程的妻子张秀华也在省委上班，先前在行检部，而如今张秀华的身体健康状况直线下滑，她去年年底查出了糖尿病，这种慢性的疾病常年消耗着她的体力，致使营养一直跟不上，如今已是一病秧子平日里，刘程和张秀华的关系因为工作上的缘故，也一直不是很好，三天两头的就会吵架，但是自从妻子查出糖尿病后，刘程就转变了对妻子的态度，每天都守在她身旁，悉心照顾着张秀华。而这次视察工作，也是刘程权衡好利弊，最终决定前来的。他打算视察工作一结束，立刻就回去继续照顾妻子，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实话说，那天听到国立高中出了命案以后，我们的老刘气的牙根都发紫了！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一个高中居然连一个孩子的人生安全都不能保障！你还何谈育人育才？这不是在放屁嘛。他们一行人进去后，在学校里的相关领导的陪同下，就开始到处走访学校的各个角落，然后看到孩子经过，就会把他们叫住，接着在询问着一些相关的话题，希望能从这些孩子嘴里套出点东西来。 刘程记得很清楚，当一个孩子被问到学校的安保状况时，孩子告诉自己，去年中旬，学校雇了一个保安，保安人也相当好，只不过前段时间发生了那件事以后，保安就被校长给开除了！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开除这个词，大概也是听得谣言，一传十，十传多，到了刘程的耳朵里就是这样了！刘程自然是对这个事情十分的重视！孩子这么一说，那就更说明杜泽成这家伙是有多么的不负责任，本生自己就没把安保工作做好，出了事，还要拿唯一的保安去开刀你让一个保安还能徒手干的过十几个流氓？明显就是不可能的事。 刘程问过一圈后，便直接上了杜泽成的办公室。他十分生气，看样子有很多话要在杜泽成面前问清楚，尽管杜泽成比自己大了十多岁，但是在工作上的问题，刘程是不会计较年龄大小的。该咋样就咋样，必须要让他给自己一个答案，不然这个校长大可也不必在干下去了。 杜泽成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还没进去，就已经可以听到里面家长和他的争论声了。 ”你就说，我的儿子能不能白死？” “当然不能白死，这不那些凶犯已经给你抓住了，你们要钱去找他们要，来我这作甚？” “你这老头，我的娃在你学校死的，你自己能撇的干净？” “那帮混蛋崽子来学校打架的，难不成是我老头子把他们喊进来杀人的？家长，我跟你们讲，这钱学校不欠你们，你们这一开口管我要三万，这绝对不可能。” 刘程听后，直接走了进去，里面已经吵的是不可开交了，他也能预测的到这样的事。 “行了，别吵了。坐下来说清楚，到底是咋个情况？“ 杜泽成看到刘程进来后，一脸惊讶，没想到，这个刘部长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找到了自己办公室。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连招呼都忘记跟刘程打了。 家长恼火的看着刘程，说道，“你他娘的又是谁啊？我找这老头子要钱，跟你有啥关系？”没错，刘程的年龄和他们年龄看起来差不多，所以家长说起话来，就更刁酸刻薄了，不像和杜泽成对话那样，多少还会收敛点。 “家长，冷静一下。我是刘程，省上教育部部长，也是教育协会的会长。这次来就是为你们孩子出的事来学校调查的！” 家长听后，一下子收起了刚才那般嚣张的面孔，顿时产生了一分尴尬。 “刘刘部长，抱歉，刚刚实在是失利了。” “没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来和杜泽成去谈你孩子的事，今天你先回去。你放心，孩子的死一定会给一个满意的交待。”刘程说道。 家长听刘程这么说以后，也就不敢在闹下去了，毕竟人家可是教育部的部长，都跟自己这么谦逊的讲话了，那得饶人处且饶人，在僵持下去，还会干扰了刘程调查学校的工作。 “唉，好嘞。刘部长，你一定要好好和这个冥顽不化的老头子讲一讲，可千万不能让我孩子白白死去！”于是，他便带着东西，转身离开了杜泽成的办公室。 现在就剩下他们俩人，两个人谁也不吭声。当然刘程这阵突然过来，给老杜确实是一个下马威，老杜想都不用想，接下来刘程肯定会就这个事情，跟自己讨个说法，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来，老校长，跟我讲讲到底是个啥情况？” “还能是啥嘞，家长天天来找我要钱，我猜你大概刚刚也听到了，张口三万，你觉得现实吗？” “三万的确太多，但是人是在你学校死的，你没做好安保工作，怨不了别人。是这，要我说，你俩折中一下，赔上一万五给家长。如何？” 杜泽成听后，冷笑一声说道，“刘部长，你在跟我开玩笑吧。一万五，我哪里来的钱去赔给他们。你把我这老骨头卖了，都值不了这么多钱！” “老校长，我们省上每年给你们拨了多少款下来，你说你没钱？国立高中又是我要重点建设的中学，不知道砸进了多少钱进来。你倒好，钱交给你，你连孩子的安全都保障不了，你让我怎么去信任你？” 杜泽成听后气得拍响了桌子，“钱在哪里？我就想问，每年给我拨了多少款下来？到我手上连五千都不到，这也叫多？刘部长，你也不想想，学校要是当真有钱，还会请不起保安？” 杜泽成接着说道，”前不久，我那临时雇来的保安也走了，这次这个事情，让国立高中再也不能在全省树立起形象了！这还不够，我学校里原先一个省城里来的姑娘，叫刘珊海，教书教的特别好，也跟着保安一同离开了我们学校。刘部长，要我说，就别重点建设我们学校了，就你说的，我连个安保工作都不能做好，建个什么重点高中？说不去不怕人笑话？这个校长我不当也罢，你看谁适合来当，就让谁来当。“ “老校长，你说那个离开你学校的姑娘叫啥名字？”刘程此刻反差十分强烈 “刘珊海啊，还是个从省城里来的大姑娘呢，孩子都很喜欢她。” “这姑娘多大？” “今年应该刚二十岁出头，我估摸着大学才毕业吧” 刘程听后，心中一下子卷起了一番风浪来。天哪，杜泽成刚刚说到的那个人，居然和自己女儿的名字完全相同，这个刚刚离开学校的刘珊海，不会真是自己去年离家出走的女儿吧，在年龄上也恰好吻合 “咋？刘部长，你认识她？”杜泽成问 刘程很快，恢复了平静，然后又继续和杜泽成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中去，“算了，老校长，先不提这个。那我问你，你说你每年拿到的钱不足五千，你有没有找县上管财政的人去问资助金的事？” “我有啥可问的？我都不知道我应该拿到多少，我干嘛要问，刘部长，你该不会让我拿这五千块钱去建设重点高中吧？” “不可能这么少，老校长，这里面绝对有问题。省上每年拨下来不少钱，你能拿到手的最起码也三万多，怎么可能连五千都不到？” “刘部长，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你是在质问我，意思钱被我挪为私用了？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这次这个事情最大的责任应当由你们这些领导来承担。我反正手里就这么多钱，多余的到哪里去了，大概只有上面的人心里清楚。” 刘程听杜泽成这么一说后，表情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没错，刚刚杜泽成既然这么讲了，他也相信这个老校长是断然不敢贪污的。那么这样一来，问题就很严重了，教育资助金从省上拨下去了一大笔后，中间不知流掉了多少，最后传到学校手里的寥寥无几。刘程一下子气的更说不出话来，因为，一个原西县国立高中的现状足可以反应整个地区的其他学校也都是这样，那么这几年拨下来的这么多资金相当于打了水漂，全充实了上面人的腰包！唉，看来黄原地区的政府机关是应当好好整治一下了！等一切确定下来以后，刘程就打算回去把这个事情反映给乔伯年！是啊，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刘程带着沉重的心情走了出去以后，顿时感觉自己这个部长当得太失败了，说是要好好的建设北部的高中教育水平，结果到头来拨下来的钱都不知所踪！而自己这几年来居然都没有下来彻彻底底调查过钱的去处。这次，如果把这个问题查清楚了，那么黄原地委机关要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一下，该革职的革职，该判刑的判刑！拿了钱不做事，公饱私囊非要让他们尝到苦头才行！ 刘程然后立刻又想到了方才在办公室里杜泽成跟自己说到的珊海，此行来，他不仅发现地区存在的这个大漏洞问题，更是获知了女儿的下路。半年前，珊海离家出走，或许是不满于自己和妻子成天吵架，所以女儿才贸然从家里离开。然而，自从珊海走了以后，妻子的病情就一直在恶化，恶化到现在也没有个好转。刘程这些天特别的愧疚，尤其是对女儿和妻子，工作上的忙碌让他把自己还是一个家里男人的身份给彻彻底底的忘记了。 他在路上就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竟然没看路，撞到了一个学生。 学生当然也比较害怕，毕竟自己撞上了上级前来视察工作的领导。 “对不起，领导。我没看见你！”学生忙解释到。 “孩子，应该我跟你道歉才对嘞，是我刚刚在想问题，没看见你。你别害怕，叔叔向你打听个人，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刘珊海的老师？”刘程问道。 学生看了看他，不假思索的回应道，”是啊，刘老师就是我的英语老师！我们都很喜欢她的，只可惜前些日子辞职了，我也不知道为啥。“ 刘程双手急切的抓住孩子的肩膀，这把孩子真的吓了一跳。 “那你知道你刘老师离开学校去了哪里？” 孩子摇了摇头，是啊，她也不知道刘珊海到底离开学校去了哪，总之心里就是很难过。 刘程此时此刻也大概明白了，珊海辞职，多半也是因为听说自己要来学校，所以躲着自己。唉，是的，刘程现在对女儿可以说是十分的愧疚了，先前女儿向往的一种自由的生活，他就一直限制她，总是喜欢给女儿做主。但是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后悔了，尤其是妻子的病情直线恶化，刘程更是对珊海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他沮丧的离开了原西县国立高中。天气变得阴暗了下来，就如同此刻刘程的心情一样。他自知珊海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在原谅他，那么，既然这次来到原西知道了珊海的下落以后，刘程发誓，一定要找到她，当面给女儿道个歉。到时候她跟自己回不回西安是一回事，但是至少让女儿明白，他绝不会在像从前那样做一个不负责的父亲。等妻子的病情有所好转，他就打算开车带上一家人去好好的玩一玩，融洽融洽感情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这个问题调查清楚，等工作上的事平息以后，刘程就要把女儿找到，能把她带回去最好，这样妻子的病情也可能会有所好转，当然倘若她不愿意跟自己回西安，那也无所谓，时间久了，女儿就会想明白然后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