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此行对于敐西王世子而言本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那他世子之位便可稳稳坐牢,哪怕杨侧妃母子再有万般手段,也奈何他不得。但如果失败,那他也许连最后的尸骨都回不到敐西。 肃亭并非传闻所言因玩性而闹着要来,她会借着使性子央求敐西王准许她跟来,也是怕世子此行会遇到什么危机。 肃亭与世子虽非一母同胞,但因为世子从小养在肃亭母妃膝下,因此两人最是亲厚不过。世子此行危机四伏,肃亭自然不会任由自己最亲厚的兄长孤身前往敌营,自然是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料。 只是对世子此行的目的,京中何方势力都对此有所怀疑。 照西头那位王爷的作风,他可不会在意世子之位是不是受到圣上亲封,人压根就是等着自己当上皇帝后封太子呢。 而他却恰恰出乎意料地把世子送到敌营里任磋磨,不是猜测世子是敐西王特意派来挑事的由头,就是猜测敐西王不想要这个世子了,自己杀怕落下弑子残暴的名声,索性来让陛下动手,然后他正好借着这事好挑起事端,重夺帝位? 总之无论怎么想,敐西世子都成了敐西王意欲挑事的引线,而庆帝不论是为哪种理由,都得护好敐西王世子,亦或者监视。 用得当了,这两人便是敌人送到手里来的人质,换言之,庆帝也不怕敐西王世子是敐西王特意送来挑事的由头。 敐西不能成为他的心病,心病,自然早些除去才痛快。 他这些年忍着心病不动手,虽因国家四周皆有虎狼为最大缘由,但不想留下不容手足的烂名,也是庆帝所顾忌的。 若有敐西王先行承担造反的名声,他好顺势除了心病,却不落骂名,才是最好不过。 而敐西王世子的到来,虽让京都表面愈发的平静,可内里的暗波却愈发的猛烈。 萧曼只是走在肃亭郡主后头出的宫,带她出宫门,正好看到肃亭郡主坐上马车,同敐西王世子一同离开的场景。 远远的,她看到肃亭郡主身边与其说笑的瘦弱少年,想来这表示敐西王世子了。虽听闻这位世子不过刚刚及冠,可远远瞧着,却比想象中还要显幼些。 不过还不待萧曼只多看,马车便已然驶去,入眼的,是陈定方淡笑的脸。 他在接风宴结束后,稍稍被太子叫住滞留了会,待同太子说完话,想着这会萧曼只没准正在宫门外等他,便快步赶了出来,看到萧曼只不知在望些什么,随问道:“看什么呢,看的这般入神?” “哪有入神,只是有些好奇,才看了几眼罢了。” “敐西王世子?” 萧曼只点了点头。 “有什么好看的,还能有我好看不成?” 这会宫门外满是宫宴散场准备归府的朝臣命妇,陈定方这般不害臊地当众出口这番话,羞地萧曼只轻轻拧了一下陈定方的胳膊,“大庭广众之下的,夫君说什么呢?” 知道萧曼只脸皮薄,陈定方也不在人前逗她,只待两人进了马车后,在除两人在再无外人之时,轻咬了下萧曼只荧玉般的耳垂,沉声道:“如今可没人听见瞧见,不知夫人以为,我比之那世子如何?” 第59章 相随 “方才不过一眼,哪看得清世子模样几何,倒是夫君,哪有这般问的,若我问我与肃亭郡主谁更好看,夫君该是如何?” “自然是只只了,眼中唯有一人之后,便再也视不进旁人。” “既是视不进旁人,又何知我更美些,夫君莫不是在框我?”成亲许久,萧曼只如今再面对陈定方的情话,倒不再似新婚那般动不动就容易羞红脸,反而还能反着打趣过来。 “正因无旁人,所以只只在我心中,再无旁人可比较。要知我可连那肃亭郡主一面都不曾想去见过,但只只方才在宫门之外却一直盯着旁人。”陈定方这会靠在萧曼只颈侧,淡淡幽香让他愈发神情倦怠,出口的话语虽带着酸意,但更像是讨宠一般。 萧曼只想,自家这个男人莫不是担当起来可顶天立地,但幼稚起来却又如同稚子顽童,这会非抓着先前那事不放,可不就像是稚子耍赖撒娇的样子。 萧曼只心想若不解释清楚,这一路上这男人可正要没完了,于是便开始解释道:“我会多看,只是对这对兄妹有些好奇罢了。今上与敐西那位王爷的事,也不算什么辛密之事了,偏的如今两方关系并不见缓和,但两人一个是敐西王世子,未来王位的继承人,一是敐西王最疼爱的郡主,却会在这时进京,也不知是为何。我虽对朝堂之事没什么兴趣,也猜不透这些权谋算计的,但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因为好奇,这才免不得多看了几眼。” 陈定方想到接风宴后,太子多留了自己一会,便是为了说这事。 敐西王世子进京,任有头脑的人来看,都不是为了正式受封那么简单。可到底目的是为了什么,目前谁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孤总觉得,世子已当是弃子,但这只是孤一人所想,父皇还有朝中诸臣皆各有主张,但防备却是必然的,是以对定方你之后的安排,许会加快,你适时做好准备才是。” 这是太子原话,而他的最后一句,也让陈定方觉得是时候让曼只知道了。 “只只,我有件事本想着过些时日同你再慢慢道来,可如今到了不得不同你说明的时候了。” 萧曼只见陈定方神情有几分犹豫之色,又是在接风宴回来之后,想来定是和敐西世子有关了,倒也做了准备,便问道:“夫君要说是什么事?” “其实年前圣上就有意派我赴往镇西关领兵驻守,但镇西关寒苦,但念我新婚,才拖到至今,但如今局势微妙,眼下也是不容我再拖下去了,只是我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可归家,只只,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出了镇西关便是敐西王的封地,若敐西王有谋反之心,那镇西关便是抵挡叛军的第一要塞,可谓重中之重,原先镇西关一直有庆帝亲信把守,但是人难免产生异心,哪怕不能完全判定如今镇西守将已然反叛,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一个随时可能反叛的人用在手里,任谁都不会放心。 而陈定方既是庆帝替太子培养的亲信,自然到了用上的时候了。虽说陈定方此番赴任并不会立马顶替守将之职,但也有从旁监视之职。 就如他所言,此番前去,不知多久可归家,两人新婚不久便要两地分离,陈定方对萧曼只不无歉意。 但西北苦寒,他着实不愿萧曼只跟他去吃这个苦。萧曼只留在京中起码亲人皆在,有人照顾,他也放心些。 其实萧曼只一早便有准备,依照世宁伯爵府军权勋贵的出身,陈定方不大可能走文职,按照如今的局势,想要建功立业,只能战场厮杀。 可既要行兵打仗,建功立业,那么远赴边疆塞外,是必然之事,离家也是早晚的事。 “夫君难道忘了我先前所说的吗,纵使边境寒苦,我也愿当相随,这话并不是戏言,而是我一直以来的打算。” 这一刻,陈定方只想好好将眼前如画般的女人揉进怀里,“边境寒苦,何必受那等罪。” “那夫君会让我受苦吗?”萧曼只抬眸看着他,已然坚定。 “不会。”得此真心,以命相护都来不及,又怎会让她受半分苦难和委屈。 “要知没你在,恐怕度日如年,纵使京中再好,都不如在你身边。你既承诺不会让我受苦,那边境又有什么好怕的,带上我吧。” 第60章 忧心 知道萧曼只要随陈定方一同赴边后,大夫人虽觉萧曼只走后,又得自己开始辛苦掌家有些烦倦,可一想小两口子新婚至今尚未有孕,定方此行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归家,这长子嫡孙,可不带那么被耽误的,一起去了也好,她也能早些抱上孙子,因此倒也没说什么。 这也让陈落萱松了一口气。毕竟萧曼只不在,全靠大夫人当家也是不成的,原先有陈落萱从旁协助,大夫人才能松口气,这会若是陈落萱出嫁,且不说安排陈落萱出嫁事宜,光想到得一个人要处理府中众多大小事务,还有应付二房三房那帮白眼狼大夫人便头疼。 于是大夫人对陈落萱的婚事倒也不再抓得那么紧了。 不过离陈定方前去赴任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倒也不太赶。 得知萧曼只要随陈定方前往镇西关赴任之后,萧家人自然是万般不舍。 他们从小娇养长大的女郎,怎能受得了西境的寒苦,本以为女婿是个会心疼人的,没想到竟这般不管不顾,直接就把人往西境带。 萧曼只回娘家的时候,没少听到娘家人的抱怨,虽知是家人心疼自己,不过也不想陈定方在父母面前落个只顾一己之私,不知疼人的形象。 便免不得解释她此番愿随前往,是自己的主意,夫君还有婆家长辈可并未强迫过她什么。 “知你小两口新婚燕尔,夫君远行,这做妻子的难免不舍,可你素来身子骨便不好,别说西地寒苦了,就是平素你也不曾吃过什么苦头,遭过什么罪,此行西地,一下可如何承受得住呦。” 萧老国公当年行兵打仗之时,萧老太君也曾跟随过一段时间,其中有苦有乐,萧老太君也一应尝过。 想当初她虽也是名门闺秀出身,平素也是被家中娇惯长大的,可身子骨却一向不错,当年也同萧曼只一般,与萧老国公正值新婚燕尔,得知他要出兵远行,也是万般不舍,决定跟着前往。 还记得她在途中就因为不适行军艰苦,而病了好几场,有一次还差点熬不过去,最后虽说撑了下来,可也是鬼门关走过了一遭。别说她当年身子强健都这般,更何况身子骨一向柔弱的曼只呢。 听了祖母的话后,萧曼只反过来宽慰道:“当年祖父是行军打仗,一路自然艰苦非常,而夫君则是奉命赴边,就如姑丈一家那般,我前些日子还收到婉表姐的信,北境虽然天寒些,可同京都却是不同风貌,她整日策马行猎,日子甚是自在。西境怎么说都比北境好些不是,婉表姐既能体会其中之乐,我未尝不可呢?” 听到萧曼只提起宁婉,萧老太君也有些挂念起宁婉来,“要说婉儿那性子,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惯了的,她现在就像是鸟儿没了笼子,可劲野着呢。她爹娘别看平时稳重,可我看来都是不着调的,不然也不会由着婉儿野成那般。” 萧老太君说完,想想到底是在小辈面前,这么说她姑丈姑母也不好,便又岔开话题道:“说起来婉儿早到适龄年纪了,也不知她爹娘在北境给她说亲了没有。” “母亲放心,若是替婉儿在北境说了亲,除了宁家那边,萧家定是第一个知道。照我看小妹是准备多久婉儿几年呢,有女膝下可承欢,多好。”女儿待字闺中,为娘免不得cao心其未来大事,可真风女儿嫁人了,又想多久几年在家中。 这说来矛盾,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萧夫人想若没圣上旨意,她定是要多留曼只几年再嫁的。 现如今倒好,刚出阁不久,便要远赴西地,这般想来,便觉难熬。萧夫人心中所郁,不免叹出了声。 “况且敐西王素来就不安分,偏的敐西兵强马壮,曼只,若敐西王真有异动,到时记得切莫逞强,速速回京才方安。” “母亲放心,我省的。”若真有异动,西境面临的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届时场面,萧曼只也不知该当何预料。保全自己,自然是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而这会扰起京中湖水的敐西王世子,正收到二皇子的邀请,一同围场狩猎。 第61章 温泉 要知京中众官员为了撇清与敐西王的关系,免得圣上猜忌,对敐西王世子的态度顶多做个恭敬罢了,实际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虽说以皇子的名义尽一尽地主之谊也没错,但关键是哪位皇子。 若说是太子倒也罢了,可如今太子还没出过面宴请世子,二皇子却绕过太子先行邀请世子围场行猎,这便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但圣上和太子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圣上默许了不说,甚至行猎那日,太子也会到场。 细想这一举虽说面上全了双方的礼数,尽了地主之谊,但实则却是在同敐西宣示皇权,你敐西王不是自称西地的皇帝吗,可那也不过你自个以为的,在天下人眼里,你还是藩王罢了,而藩王的世子,能由皇子亲自招待已经是给足面子了,但太子乃未来储君,以藩王世子的身份让未来储君接待,却是全然不够格的。 原先二皇子刚被授意这差事时还欣喜了一会,可细想之后,这活接在手上简直就是生生膈应他来的。 太子贵为未来储君,所以区区藩王世子不到他招待的资格,所以以他皇子的身份只堪与藩王世子持平? 太子何德何能,不过会比他投生,有了正宫嫡出的身份,所以便能让他自出生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得父皇与朝臣们的目光。 而他不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父皇半分看重,这世道何等不公。 原本二皇子想称病推了这个折他颜面的差使,却被高相拦了下来。“殿下称病推脱,并非良策,一来陛下必然对此心生不悦,二来反倒显得殿下你在畏惧一般。” “可若我接了这差使,岂不是坐实我不如太子?” “但这也只是小部分人以为。说句不该说的放肆话,敐西王名声在外,可堪比圣上,敐西王世子的地位在大多数眼里,可堪比太子。能与君王相较者,唯君王而已。是以此番其实是在借敐西王来替殿下造声势,塑威严呢。” 二皇子素来最听高相的话,闻言倒也觉得有理,心里起初的抗拒却是少了不少。 而高相见说动二皇子,又继续道:“且这敐西王世子不仅仅是殿下在百姓心中塑造声势的跳板,利用的好,也可在陛下面前长脸面。还是那句放肆之言,正因为敐西王声势盖天,陛下心里头也膈应着呢,若殿下趁着这个机会,能好好挫一挫敐西王世子的锐气和风头,不但能加深殿下在百姓心中的威严,更可让圣上因此对你改变看法,重视起来。是以这差使殿下不但得接,还得好好cao办才是。” 原本二皇子还只是被高相说的顺气了一些而已,这会却是大为惊喜,“丞相说的有理,是本王考虑不够长远。还好本王身边有高相这般忠臣良士在,可时时刻刻点醒本王。” 因着二皇子有意借敐西王世子来长威风,自然巴不得京中所有世家门阀全都到场看看他如何威风的样子才好。 世宁伯爵府自然也收到了帖子。毕竟未来数年,要与敐西王一家子打交道的机会多了去了,陈定方倒也想提前了解一番这能被权倾一方的敐西王立为世子之人,能有何能力之处。 陈落萱因为萧曼只即将虽陈定方前往西地,是以不得不重新接手府中事宜,因此此番的猎宴,并未前往。 而大夫人却是因贪凉,多吃了些寒凉之物,导致身体有些不太舒适,是以这一场猎宴,倒是夫妻两人婚后头一回只两人一起参与的世家宴会。 此番出行,两人皆是一身利落的骑装,不过到底嫁作妇人了,闺中那般浓烈的颜色萧曼只不便穿着,便选了套青蓝色暗纹的骑装,发髻简单一挽,戴上巾帼,干净利落的一身,与平日清雅温婉的风格截然相反,却不失昔日那夺人眼球的好颜色,让陈定方差点看不开眼去。 陈定方想起自己初见萧曼只时,她也是一身利落的骑装,不过那事骑装色彩浓烈,那时的她就像是一团火,直接而猛烈地烧进他的心里。这会她更像是一阵风,拂面清爽,令人神怡。 想到不日他们便要动身前往西地。那地方,虽然寒苦了些,但胜在天高地广,若是闲来无事,或可一同飞马踏雪,驰骋天地;或是并肩缓行,看黄沙落日。 这般想来,倒竟有了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