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谢清大惊,站定了,“怎么可能?” 丫鬟叩首道, “奴婢所言,千真万确!” 谢清惊疑不定,在屋里踱来踱去,“可宁家的姑娘看过晚晚之后,回去也染上了红疹啊!这还能有假?还有,医治晚晚的是姜家的女医,难不成也帮着撒谎?照你这么说,宁家姜家和晚晚合起伙来骗我们?哪有这样的荒唐事?” “老爷……是真是假,派人一探便知!” “馊主意!晚晚的疹子是要传染的!谁去,你去?” 丫鬟嘴唇动了动,也害怕那晚是自己看错了。 谢清又说,“再说,她骗我有什么好处?她现在门也不能出,必定憋得难受。什么样的理由叫她要这般委屈自己?” 丫鬟引着谢清去想二房最近的倒霉事,“老爷……若最近这些事,都不是意外,是人为的呢?” 谢清当即一脚踹过去,“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毕竟谢华的事只有几个人清楚。 丫鬟艰难地重新跪好,连连叩首,“奴婢也是为了老爷着想,并无他意!毕竟最近的事太蹊跷了些……” 谢华紧紧盯着她,“说,你是不是甄甄的人?” 他也知道杨氏对谢林晚有些不满,而且杨氏也知道谢华的事,说不定就是杨氏告诉了这个丫鬟。 丫鬟连忙道,“奴婢没有被任何人收买,只是亲眼见到大姑娘的蹊跷之处,这才来告诉老爷的!只盼着老爷能给些赏钱,别的心思是再没有的!” 谢清缓了面色,心里却突突地跳,他想到大夫说他喝下了绝子汤,便以为是谢华的厌胜之术搞的鬼。 若不是呢?若当真是有人鬼鬼祟祟在厨房掺了什么料呢? 可是,谢林晚是他的亲女儿,怎么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 谢清又瞧了眼丫鬟。 他绝嗣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连杨氏也不知道。 这个丫鬟不可能平白无故编造出谢林晚去厨房这样的话来构陷她。 而且他的饮食习惯,谢林晚一定知道得一清二楚,知道该把药下在哪一样食材里,才会被他吃进去。 谢清连嘴唇也轻颤起来,他无法接受事情是这样的,晚晚竟对他有这么大的恨意?这不可能。 一定是谢华的巫术搞的鬼。 而且如今连谢沉都认为是谢华的巫术起了作用,不然无法解释二房这一连串的灾难。谢沉也因此对他心怀歉意,并作出补偿。 谢清想起那翻倍的家财,定了定心,正色道,“一定是你看错了,自回去吧,此事莫要再提了。要是我在别处听到了这样的说法,定拿你是问。” 到手的钱财,谢清绝不会还回去,至于继承家业的子嗣,他也一定会有。 …… 谢清还没有到慌乱失措的地步,真正绝望的是杨氏,她将一切希望寄托在谢林崖身上,她深知宠爱没有儿子重要,如今她的希望没了。 姜煜决定从她入手。 他曾见过书生誊抄古籍后将手抄本做旧,以图买个好价钱,没有刻意去记做旧的法子,如今仍想得起来。 遂从书架上找来一本前朝古籍,仿了上头的字迹,写的却是指点如何破除厌胜之术,譬如……让受惠者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方能将夺来的气运还回去。 做成古籍是为了让此书更为可信。 杨氏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没有那个本事辩出真假。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将书送到杨氏手里,姜煜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 谢林晚并未遭到谢清的盘问,又闭门不出了几日,才让顾大夫将她“治好”。 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出来了。 走上茶楼,看见姜煜的身边坐着宁姒,两人一齐朝她看过来,谢林晚便知道,姜煜将事情告知了宁姒。 “姒儿,抱歉让你这么晚知道。”谢林晚笑着摘下帏帽,走到宁姒对面坐下,“我虽是在复仇而非主动加害于人,但手段并不光明正大,担心你知道了心里会不舒服。” “没事的,晚晚jiejie。”宁姒摇头,“而且你们也把我想得太单纯了,你们说的这些手段,我并不觉得残忍,谢林霜年幼、无辜,你们就没有动她。我知道,哪怕晚晚jiejie恨得红了眼,也仍有良知与底线。” 宁姒认真地看着谢林晚,眼神干净且执着。 谢林晚喜爱极了这样的眼神,“多谢你,姒儿。” “晚晚,叫你出来,是为了让你见一个人。”姜煜适时出声。 “谁?” 姜煜唤道,“出来吧。” 便见一名少年从隔间里走出来,低垂着头,显得有些瑟缩。 “抬起头来。” 少年慢慢抬头,谢林晚瞧清了他的长相,轻吸一口气,因为这名少年眉眼神似谢清,只是黑瘦了些,瞧着便只像了三分。 姜煜勾唇笑道,“这是为小舅准备的一份大礼。他如今正着急着子嗣,我便给他找了一个。” “表哥,他当真是……” 姜煜摇头,“只是长得像了些,不过这已经够了。我给他做好了身份,如今他是十多年前不知所踪的名妓殷柳柳之子。” 谢林晚一怔,隐约知道谢清曾有一段时间三天两头眠花宿柳,很小的时候便听见他与母亲争吵不休。谢家族老纷纷不满谢清犯了yin律,于谢家声名不利,谢清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殷柳柳只是他经历的女子中的其中一个。 “名妓生子,自知无法进入高门大户,便悄无声息地离开,直至身亡后,这个可怜的孩子才找回来。”姜煜微微偏着头,慢悠悠地仿佛在说故事。 谢林晚有些犹豫,“要是殷柳柳回来了,拆穿了这桩谎言该怎么办?” “他的年纪正合殷柳柳消失的时候,只须说自己出生即被丢弃,谢清自会往那处想,其余的不必说得太过清楚,就算有人站出来拆穿他,他仍旧可以安安稳稳做他的谢家公子,毕竟谢清可不止找了殷柳柳一人。” 姜煜招了少年过来,点了点谢林晚,“这位以后便是你的主子,听见没?” 少年眼睫一颤,点点头。 “来,在契书上签字吧。林双城,以后你便要姓谢了。”姜煜笑了声,“谢,好不好听?” 少年虽形容胆怯,却道,“不及林好听。” 姜煜一手搭在契书上,笑意扩大,“好,那便委屈你姓一段时间的谢了,待谢清身故之后,你便可以全身而退。” 林双城默默无言地在契书上签字。 姜煜垂眼瞧着,声线冷淡地道,“有骨气是好事,不过可不要生出反骨来,毕竟你爹娘为了救命钱,已经将你卖与了我。奴隶要有奴隶的自觉,以后谢林晚明面上是你的嫡姐,实则是你的主子,不可有半点忤逆,听懂了?” 林双城点点头。 “谢家家财万贯,做了谢家子,哪怕漏出一丁点,也够你一家子吃用不尽。若你听话,自然少不了好处;不听话,便是鱼死网破,我们的算计落了空,你更成了逃奴,改头换面之后进入谢家谋夺家财,这是死罪,为免你一时昏头做了傻事,事先提醒一下你。” 宁姒在一旁听着,倒不觉得姜煜残忍,只知道姜煜并非冷血之人,至少他没有冷眼旁观谢林晚孤军奋战。 林双城签好之后,又退到一边。 谢林晚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表哥为我考虑得这般周全。” 若事成,偌大谢家的六成家财,便在谢林晚手中了。 “暂时先不要让你父亲见到他。”姜煜笑道,“等一段时间,将林双城喂得白胖些,想必会有五分相像。” 谢林晚却知道,姜煜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果然,姜煜又叹,“小舅还不够着急,要等到他最急的时候才行,这样他必定只会潦草地查寻他的身世。” 伪造的身份总有破绽,若谢清铁了心要将林双城查个底儿掉,是瞒不住的。 不过姜煜也有准备,方才拿契书给林双城的时候,他将契头稍微遮挡了下,林双城定然不会发现,他的主人并非谢林晚,也不是姜煜,而是姜煜仿出来的“谢华”。 这张契书也不会拿到官府登记,形同废纸,若真出了事,还能坑谢华一把。 若谢清知道,是“谢华”想尽了办法谋取他的遗产,定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林双城出去后,姜煜又将一本书推给谢林晚,“想办法让杨氏看到。” 谢林晚点头,将书收下。 这时宁姒开口道,“阿煜哥哥,你能不能也将我的话本子做成古书?这样爹娘就不会一眼发现我在看闲书了。” 姜煜好笑,“你看的那些书,愿意让阿煜哥哥知道?” 宁姒一愣,想起了话本子里的rou麻话,顿时摇头,“还是……算了吧……” 姜煜捏了捏宁姒的脸颊,“都有未婚夫了,还看什么话本子。还是说,阿煜哥哥比不上话本子里的小生?” 宁姒连连摇头,“当然不是……” “或者,姒儿meimei想要我如话本子里的人那样说话,那样待你?” 宁姒一设想,姜煜深情款款对她说,“小生姓姜,名煜,字朝晔,年二十二岁,五月初十生人,不曾娶妻。小娘子花容月貌,小生自见了小娘子,神魂荡漾,茶饭不思,好烦恼人!” 呃…… 宁姒身子一抖,“阿煜哥哥,你可千万别那样!” ☆、姜煜心寒 宁姒和姜煜没有卿卿我我, 但自有一股子旁人难以插话的亲密氛围。 谢林晚不欲出声打扰, 唯有微笑着看这两人。 难免会有些想宁澈。 三人用了些茶点便离开了。为免谢家人怀疑, 谢林晚先走一步,过了好一会儿,宁姒姜煜才出发。 宁姒戴上帏帽,走在姜煜身边。 迎面碰上几个说说笑笑的姑娘, 其中一个是宁婧,她的脸已经好全了,看不出当初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模样。 这一行人瞧见了姜煜,说笑声立马小了些,目光也时不时瞟过来,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宁婧见了姜煜,身子细微地抖了下, 再看姜煜身边的女子戴着帷帽,身形纤细, 猜到是宁姒,不由神色得意起来, “好meimei,你这脸什么时候才能好啊?都这么久了,别留疤了吧?” 貌似关心,实则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