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强光先照到会议室的一头:一个保安站在门口的走廊上,一个保安还在会议室里,另外几个可能去看电闸的情况或者拿手电筒了。 光继续往会议室的另一头照:翁韵宜扶着桌子,视线正在寻找被撞掉的手机,有些狼狈;严立谦紧紧捏着桌子上的视频存储卡,眉头紧皱,双眼微眯;另外几个股东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把手机给我。”严立谦拿过手机,将整个会议室全照了一遍,包括桌椅下。 不见了。 庭霜不见了。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和庭霜一起不见的,除了装着委托书的文件袋,还有投影控制台上那台存储着他所有商业机密的笔记本电脑。 比起那台笔记本电脑,他手上这块视频存储卡,根本一文不值。 “通知安保部,封锁roborun大楼,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严立谦将存储卡往桌子一扔,厉声喝道。 第七十八章 证据get√ 此时庭霜正抱着严立谦的笔记本电脑和他的文件袋沿着紧急通道往楼下跑,除了标识着“安全出口”的荧光牌,四周没有一点儿光亮。 不知道跑到第几层的时候,楼梯上方的灯忽然全亮了。 应该是电路恢复了。 庭霜一看墙上的标志,五层。 他继续往下跑,跑到第三层的时候听到保安的对讲机声,大楼正门关闭,车库进出口也全部关闭。同时,楼梯上下方都传来脚步声。 现在该往哪儿? 大楼层高太高,虽然才三楼,但这高度直接跳下去估计得骨折。 只能先去办公区了。 二层到六层都是研发部,里面的职员正在抱怨刚才断电造成的损失,不过好在重要文档随时保存,损失不大。 庭霜看见一个熟悉面孔,正是他在汉诺威机器人展时一起吃过饭的年轻员工,不过一时间记不起名字了。 “哥。”庭霜笑着走过去,“上班啊?” 那员工看见庭霜,也想起来是老板的儿子,他作为技术人员,不仅对祝敖出事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刚才十八楼发生了什么,只当庭霜是来公司随便看看。 “对啊,上班的点嘛。”他跟庭霜开玩笑,“来研发部视察工作啊?” 庭霜看见他胸口的工作牌,研发部,窦杰,有印象了。 “说视察不敢,来学习学习。”庭霜边胡扯边四处看,走到窗户边时,他看见roborun大门前的大理石台阶下,停着一辆警车。 暴雨已经停了,严立谦的秘书正站在警车边跟两个警察赔笑脸,但警察没有要走的意思。 庭霜赶紧打开窗户,边招手边用最大的声音朝警察喊:“警察叔叔!这里有坏人要抓我!” 两个警察同时抬起头,朝三层窗户这边看来。 严立谦的秘书立马拿出手机打电话。 窦杰和其他同事都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窦哥,”庭霜摸了摸窗边立着的一台巨型机器人,“这是c型可升降的那种机器人吧?这个机械臂放直了多长啊?” 窦杰不知道庭霜问这个干什么:“得有十米吧。这是放工厂里的那种,在办公室里肯定展不开,放这儿是给来总部的客户看的。” 庭霜打开控制面板:“能用吧?” “别,别动。”窦杰连忙说,“理论上是能用,但是在这儿随便动一下就撞着地板了。你要看什么?我来。” “别担心。我,柏大教授的得意门生,能写那种撞地板的代码吗?”庭霜把笔记本电脑和文件袋夹在,腾出双手写程序。 窦杰越看程序眉头越皱:“这是什么运动路径?你要干什么?” 庭霜闷声敲代码,不讲话。 一群保安出现在了三层研发部的门口。 庭霜敲完最后一行代码,众保安已经围住了他。 严立谦和翁韵宜后一步也赶到了研发部门口,严立谦说:“庭霜,马上把我的电脑放下。” “快了。”庭霜按下运行键。 程序启动——巨大的机械臂上端开始旋转,要不是围着的保安躲得快,差点都被掀倒了。 “这是在干什么?!” 一时无人敢靠近。 机械臂就像失控了一般,全无阻碍地旋转,前进,接着,突然伸出窗外。从外面看来,整座大楼好像张开了嘴,伸出了舌头,要向这个狰狞的世界做一个不在乎的鬼脸。 就在机械舌头吐出的一刻,庭霜左手抱起笔记本电脑和文件袋,从窗台上纵身一跃。 站在研发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几乎连他们此时为什么会站在这里都忘了。 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庭霜的时间被拉得很长,长得像几个月,或者十几年。 他在空中看到了他曾在海上见过的鲸群与彩虹,听见了他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上唱的歌,闻见了樱桃落满一地的气味。 他甚至还看到了年轻的柏昌意不着寸缕地坐在画室里,一束阳光自天窗漏下来,如蜂蜜般缓缓流满肌肤。 然后,他的右手牢牢抓住了机械臂下部。 重回现实。 现实的引力拉得右臂几乎脱臼。 他在剧烈的疼痛中回过头,朝严立谦和翁韵宜潇洒道:“拜拜,公安局见——”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庭霜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窗外。 折叠的机械臂跟随程序,如有生命般在大楼外迅速展开,短短几秒,机械臂的最后一个关节离地面只有不到两米。 庭霜松开右手,落地。 “妈的,痛死老子了。”他甩甩已经没有知觉的右手,跑到警车旁边,对刚刚目睹了他如何从大楼里出来的警察说,“我就是刚报警说有人伪造文书进行经济诈骗的那个人,证据都在这儿,涉案金额巨大,你们今年的kpi考核估计都不用愁了。咱们快点吧,我下午还得去珠宝行给我对象买戒指。” 第七十九章 选择 交代案情很快,庭霜早已写好陈述,相关的文件也一应准备俱全,都放在他的文件袋里,连同证据一起上交。至于后续的法律程序,就全部交给律师代劳。 庭霜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灰色的天空顶端裂开了一丝缝隙,阳光从缝隙中透下来,打在他肩头。 “啊,放晴了。”他伸了个懒腰,从口袋里摸出方才跟警察讨的一根烟。 当时警察笑他说,都是犯了事被抓进来的,交代案情的时候才扛不住压力要找烟抽,你一个报案的,讨烟干嘛? 把人送进牢里压力也挺大的,他说完,闻了闻烟,继续讲案情,一直到最后也没把烟点燃。 现在,他站在公安局门口,问过路的人借了个火,点燃了那根烟,慢慢地抽完,然后给祝文嘉发了一条消息: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给你妈请个好律师吧。 消息发出去,他关闭手机,将烟头按熄,叫了辆车,先去了一趟珠宝行,再去医院看他爸。 他本以为今天下午只会有他一个人来探视,没想到三点差几分的时候,祝文嘉来了。 两人隔着十来步远,相顾无言。偶有医生或护士从他们中间经过,使他们在彼此视线中消失,然后又突兀地出现。 庭霜率先收回了目光,看向另一边。 祝文嘉在原地站了几秒,走过来,说:“我打电话问过我妈怎么回事了。” 庭霜说:“嗯。” 祝文嘉顿了一下,说:“可能要判刑。” 庭霜说:“我知道。” “你知道?”祝文嘉一拳打在庭霜脸上。 你他妈知道还报案? 下一秒,庭霜回了一拳到祝文嘉脸上:“你不知道?” 你他妈不知道那根本就是个该判刑的事? “干什么呢?这里是医院。”护士快步走过来,“你们是来探视的还是来打架的?” “他欠揍。”庭霜说。 “你他妈才欠揍。”祝文嘉捂着脸说。 “要打出去打。”护士说。 “没事,打完了。”庭霜冷着脸跟祝文嘉确认,“是吧?” 祝文嘉不情不愿地说:“……嗯。” 各挨一拳以后,好像两人积在心里的东西都少了点。 护士看了一下时间,说:“可以进去探视了。” 庭霜和祝文嘉都没动。 “这两天的事,进去以后讲不讲,讲多少,先说好了再进去。”庭霜怕说得太具体刺激到祝敖。 祝文嘉语气嘲讽:“你还怕我进去跟老头子告状吗?反正他眼睛里只有你。” “所以你把他的遗嘱,还有我的奖状一起扔碎纸机里了?”庭霜的声音一点波澜都没有。 “如果保险柜里有哪怕一个关于我的东西,那我也让你随便扔。”祝文嘉想起那个以庭霜生日为密码的保险柜,那里面放着庭霜小时候的照片、写着将名下所有财产全部交由庭霜继承的遗嘱、庭霜高中时获得的一张足球比赛第二名的奖状…… 好像他爸只有庭霜一个儿子。 其实他知道把遗嘱丢进碎纸机没有任何好处,那是一式多份的遗嘱,律师事务所、银行保险柜都有备份,何况他爸现在都已经醒了,根本用不到遗嘱。他也知道把庭霜高中的奖状丢进碎纸机更没有好处,但他就是忍不住。 “我不进去了。”祝文嘉说,“你自己进去吧。” 庭霜沉默了一下,说:“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知道。”祝文嘉想了想,说,“不来这里,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他是真的没地方可去,在国外混了几年,乍一回来身边没一个真朋友,他妈那边他既见不着人又忙不上忙。 庭霜在病房里陪了祝敖近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祝文嘉还站在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