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窦青岚听了这话,又立住了脚步。 张管事审问之前先给了那闲汉两个大耳光,闲汉被打懵了,气苦道:“我也不晓得是谁,蒙着脸的一个女的,给了我一个牌子,说这牌子可以进沈家。还给了我一个大银子和地图,告诉我埋伏在哪儿该怎么做,我只是收了银子办事而已,我也不知道那位是个什么少夫人啊,求求放了我吧!” 张管事大惊:“女的?还蒙脸?这事可难办了。若是只凭着一张牌子和一锭银子恐怕很难查的出来什么。”他无奈的看向洛梨。 洛梨哼了一声,窦青岚这件事果然策划的滴水不漏,倘若今日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她揪出来,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陷阱等着自己。 蒙面,一锭大银子,一张地图,便策划了一个完美的陷阱。 洛梨的目光落在窦青岚身上,她身上那瓶药应该已经藏起来了,一旦用过之后便会藏得无影无踪,这应该是她的做派。 “窦姨娘敬我的那杯酒,还真是有劲儿呢。”洛梨故意道。 窦青岚倒是很坦然的样子:“那说到底,还是少夫人酒量不行吧。” 洛梨转到了闲汉的跟前,问:“既然蒙面,你肯定听得到声音,如果我将这府里所有今日出门的丫鬟都叫出来说话给你听,你可认得出来?” 闲汉忙道:“自然是认得出来的,我记性最好。我日常听骰子都能听出点数来。” 洛梨瞥了窦青岚一眼,看见了她眼底的慌乱。她大约没有想到,这个闲汉听力如此之好。 张管事问:“是否叫丫鬟们都出来?” 洛梨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天色晚了,先将这闲汉关进柴房,明日一早再审!” 张管事听了立即去办了。窦青岚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转身扶着丫鬟离开。 红豆好奇的问:“少夫人,若是那幕后人知道,肯定会将那丫鬟撵出去的,咱们就再也找不到人了,为何不马上就开始?” 洛梨轻笑:“要让一个丫鬟消失,方法太多了,所需的时间,不过片刻而已。找丫鬟集合的那功夫,她什么都能做完。便是侥幸那丫鬟活下来被辨认出来,要那丫鬟说实话也是很费事。今日这招,叫做引蛇出洞。若是我猜的没错,今晚的柴房一定很热闹。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慢慢看戏。” 第67章 休出 暮色掩盖下,一人悄悄出了齐玉轩的侧门,盛棠的丫鬟豆蔻隐约瞧着那背影倒像是窦姨娘,便悄悄的向着盛棠来禀告。 盛棠眼眸微转,白日里才出了那档子事,她现在晚上出门,真真是可疑。 她低声吩咐道:“你跟着她,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记住,悄悄的,千万不要叫她察觉。”豆蔻点头,可是一个人出去又害怕,便叫了另外一个叫莺儿的丫鬟陪着一起出去了。 跟着那影子一直到了靠近北边的园子,却见一个小丫鬟早等在那里,见到窦青岚焦急的道:“主子,您总算来了,如何是好?” 窦青岚身着一件兜头的墨蓝色披风,将整个人都牢牢的遮挡住,她从袖中取出了一袋子热腾腾的包子,递给她:“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我给你银子让你出去便是。” 丫鬟听了大喜,千恩万谢接过了包子,当她捏着装包子的袋子时,蓦地想起什么,颤抖着手,脸色煞白的央求道:“主子,我不吃东西,我走就行了,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窦青岚冷笑:“怎么,还怕我下毒?你不过一个烧火丫头,我用得着下毒吗?” 那丫鬟还是不肯吃包子,窦青岚便道:“你不吃也行,走之前,帮我做一件事。”她说着,低低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柴房里,汉子被捆在地上,并没有人管他,一粒米一碗水都没人给他喝的,他在地上饿的打滚。 正百无聊赖之际,蓦地柴房的木窗棱中央扔进来一样东西,滚在了地上,他定睛一看,不由得眼睛发亮。 “包子!” 他正饿的两眼冒金星,磨蹭着地面凑到了包子跟前,闻着香喷喷的,张了嘴,正准备咬下一个,蓦地,听到柴房门“哐当”一声被人踢开了。 无赖吓了一跳,惊慌失措道:“你做什么?难道连个包子都不准吃了?” 进来的少年手里拎着一个死命挣扎的小丫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包子,冷冷一笑:“蠢货,你就这么想进阎王殿吗?” 无赖一听大惊,目光惊悚的望着那包子:“难道……有毒?” “废话!没毒给你吃啊!”另外一个白衣少年迈步进来骂了他一句。 这两人正是明月和清风。 亥时,众人被请到了玉安阁的大厅中,这个时间点还聚集众人,大家心里都各自揣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已经睡下没有惊动,但是沈宽和窦夫人都在。 齐玉轩和光华轩的人亦是来的齐齐的。 一个个子小巧的丫鬟跪在地面上哭哭噎噎抽泣个不停,旁边捆着一个神色惫懒的闲汉。 沈曦白日里在外面,并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沈胤却是知道的,此刻眼神如冰。 窦青岚低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仿似什么都不知道。盛棠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冷笑。 张管事将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沈宽大为震惊,窦氏禁不住看向了窦青岚,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洛梨道:“为了我的事情,今儿这么晚让大家过来,我先给大家道一声歉。只是今儿这件事若不现在处置,就怕别生枝节,因此将大家此刻请来耽误一会功夫做个见证。” 沈胤看了明月一眼,道:“你将东西拿出来!” 明月将手里的包子用银针刺过之后,给众人看了一遍:“这包子里下了毒,显然是要杀人灭口。白日里有人指使了这闲汉非礼,现在幕后指使人担心闲汉说出自己的身份,才用这包子毒杀闲汉。” 捆着的无赖气的嗷嗷大叫:“太恶毒了!” 明月让小丫鬟说话,小丫鬟没奈何抽抽噎噎说了几句话,他问闲汉:“是她给你银子和牌子,让你进沈府做坏事的吗?” 闲汉一只脑袋点的如同拨浪鼓:“就是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这声音,竟然还想我死?太狠毒了!” 明月指着小丫鬟:“你一个烧火丫头,哪里来的银子?哪里来的牌子?你直说,是谁给你的,若是说实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 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可是却一个字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洛梨冷笑了一声,“她可是威胁你了?” 小丫头依旧不说话,只知道摇头。 窦青岚紧紧攥着双手,瞥着那丫头,一颗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滚落下来。这小丫头的母亲是窦家的奴才,倘若她敢说半句话,她母亲便只有死路一条。她料想她断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洛梨有点着急,没想到这丫头倒是忠心的很,居然不愿意指认窦青岚,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要多费一番功夫了。 这时,却听到一人冷声道:“你不必问她了,只问问我的两个丫鬟便罢。” 众人抬头,惊讶的看向盛棠。 只见盛棠身后走出两个丫鬟,一个是豆蔻,一个是莺儿,齐齐的指向了窦青岚,豆蔻道:“我方才瞧见窦姨娘鬼鬼祟祟的出门,便和莺儿跟了出去,窦姨娘正是跟那个丫头碰面呢!” 窦青岚大惊,她万没想到,按住了那小丫头,竟被这两个丫鬟给瞧见了。 “胡说!”她委委屈屈的红着眼道:“我知道盛棠jiejie素来不喜欢我,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儿你可以用你自己的丫鬟捏着这个罪名在我头上,又怎知明日不会又捏个别样的罪名给我?” 盛棠冷笑:“我捏罪名给你?你倒是一人能抵百人舌,什么事都做了,却只一条,抵死不承认,便以为别人拿你没法子么?”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当窦青岚看向那瓶子时,惊得一双眼珠子差点滚出来:“你怎么……” 盛棠转头对窦氏和沈宽道:“这瓶子是从窦姨娘屋里搜出来的,那日在兰花会上,如烟同她撞了一跤,这瓶子从她袖子里掉出来,当时我便留意了。我们沈家从来都是用御品的香膏,根本不会用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西域波斯的香膏。之后,我的丫鬟便瞧见,窦姨娘偷偷将这瓶子里的东西加进了给洛少夫人的酒水里。今天晚上,我趁着窦姨娘出去见那丫鬟,带了人去搜了她的房间,当着她丫鬟的面将这瓶子搜了出来。现在,便可以请了府中的医师过来验一验,这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窦青岚万万没想到,她防了那头,却防不住身边的人。盛棠和她住同一个院子的对门,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之中。她恍然明白了,盛棠一直都在找机会对付她,如同一条潜伏的狼,伺机而动罢了。 洛梨瞧着盛棠跟窦青岚争锋相对,不由得好笑,她倒是省了力气了,没想到盛棠盯她盯得这么死。 医师很快就到了,鉴定之后对沈宽说:“这药的确来自波斯,是一种麻痹药,只要在酒食里加一点点,人便会失去知觉,任人摆布。” 沈宽震惊极了,恼怒的看向窦青岚:“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胤冰冷如剑的目光扫向窦青岚,吓得窦青岚瑟缩了一下。 蓦地,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众人皆惊,原来是沈曦砸了手中的杯子,满地雪花碎瓷。 众人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样子,眼底血红,仿佛要吃人一般。 沈曦咬着牙,大步上前,拎起窦青岚的领子,怒道:“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下毒、杀人,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的!我告诉你,窦青岚!我齐玉轩断然不会再要你这种龌蹉的女子!便是做洗脚婢,你也不配!” 说罢,蓦地狠狠一推,窦青岚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眼泪骤然涌了出来。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说什么?她以为只要她抵死不认,洛梨便没法将她盯死,谁能想到,盯死她的人竟然是盛棠呢? 洛梨在一旁瞧着,觉得心中快意,这个人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情,早就该有报应了。 “盛棠!”窦青岚气极,一腔怒气都涌向那个红衣女子,她指着她骂道,“亏你是百年盛家的大家闺秀,我再也想不到,你这样的大家闺秀,竟日日窥人隐私!现在我倒了,你得意了?你得意了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你想我死,你一直都想我死!可是你知道吗?即便是我死了,你想得到的却永远都得不到,因为那根本就不属于你!” “闭嘴!”盛棠恨声斥道:“你若是没做亏心事,何必害怕鬼敲门?你若是没做阴损事,又何必害怕被人揭穿?我不过是向众人展露了一个事实,揭露了你的本来面目而已!” 窦氏瞧着两人争吵,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喝道:“都给我闭嘴!”窦青岚丢脸,她也跟着丢脸,窦家脸上无光,但是这件事她到底还是要帮着窦青岚度过,倘若窦青岚被休,她没法跟娘家交代。 她转头对沈宽道:“小孩子家胡闹,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今儿这事儿,我会家法处罚青岚的……” 眼见着她要息事宁人的架势,旁边几人同时冷笑了。 沈胤冷声道:“下毒、杀人,我们沈家的家法里并没有这样的处置条款,不若交给府衙如何?” 盛棠嘲讽道:“婆婆,这样的女子,齐玉轩恐怕是容不下吧?” 沈曦恨恨道:“我立即写休书,今日之后,同这女子再无瓜葛!” 窦氏脸色铁青,咬着牙看了众人一眼,气呼呼对沈宽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一个个的,怎的没有一点宽容之心,这不都是一家人嘛?为何要闹出去,难道脸上就好看了吗?侯爷你说一句话吧,今儿这事怎么办?” 沈宽揉了揉额角,叹了一声:“今日起,窦青岚休出沈家,自此之后,同沈家再无瓜葛!其他共犯按律处置!” 窦氏大惊失色:“侯爷!” 沈宽摆摆手,起身进了内室,冷冷道:“不必再议!” 窦青岚呆呆望着沈曦,不敢置信的呐呐道:“你真的要休我?真的要休我?” 沈曦皱眉,高喝:“拿笔墨纸砚来!” 笔墨纸砚立即送了过来,他扬笔唰唰写了一回,盖了印章,伸手扬起那休书,飘飘悠悠的落到了窦青岚的身前。 她低头去看,墨迹未干,开头清清楚楚的写了“休书”二字。 泪水朦胧了她的眼睛,她抬眼看,见原来的位置上已经没有那个清雅少年,他已经走了,休书写罢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 泪水滚滚落下打湿了她的衣襟,朱色衣角停在她的面前,她听到那女子在笑。 “窦姨娘不必回齐玉轩了,你的丫鬟你的行李,一会便叫人送过来。趁着这空当,你好生的同你的姑母话别吧。”说罢,那朱色衣角无情的拂过她的身体离去。 窦青岚紧紧的攥着休书,一直没法相信这是真的。她努力了,一直都很努力,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下场?她一直都在争,最后争到的就是这个吗? “害人终害己,你早该明白。”洛梨轻轻说了一句,抬头看到白衣男人向她走过来,便扶着他的手一起离开了。 众人陆续离开,窦青岚的行李和丫鬟很快就送了过来。烧火的小丫头被打了一顿撵了出去,闲汉直接打断了腿然后交到了有关府衙。 大厅里,只剩下窦氏和窦青岚,她郁闷的望着一直呆坐在地上看着休书的侄女。 “起来吧,还坐着做什么?如今没法挽回了,难道你就不活了?”窦氏叹着气将她扶起来。 窦青岚泪眼朦胧的望着姑母:“姑母,你觉得我还能活的下去吗?” 窦氏斥责道:“傻话!寡妇也有二嫁的,何况你只是被休了。虽然丢脸,以后未必不能再遇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