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第97章 胡秋月的命虽是救回来了,但到底失了那么多血,肚子上又有一个大口子,少不得要卧床休息几个月。 她伤成这样,客栈自然不肯收留。 丫鬟便拿了银钱在城中租了一进院子,又找了几个下人过来伺候。 每隔几天便请大夫过来诊治,一日三餐都按大夫说的准备。将她照顾得妥妥当当。 这边不成问题,衙门那边却是忙活开了。 宋升对伤了胡秋月一事供认不讳,但他却声称自己是误伤,他原本的目标是胡宝山,是胡宝山推他jiejie出来。 小四惊得目瞪口呆,纵使知道这人混账,但没想到黑心至如此地步。他敲了惊堂木,厉声问道,“宋升说得可属实?” 胡宝山眼神躲闪,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他之前明明说自己时日无多,要我们一起陪他赴黄泉的。我怎么可能会害人呢。我从来没害过人。” 瞎话连篇,老三眼睛一瞪,“你没害过人?那你祖宅的那个豆腐推车哪来的?一个跟你无冤无仇的小贩,你都敢害,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胡宝山腿立时抖成筛糠,他扯着嘴唇,“大人,我没有害他。我真的没有害他?” 人证物证俱在,他还敢抵赖,小四冷了脸,“你家院子靠近水井的地方有血迹,豆腐推车又在你家找到,早上几个混混说你把王四喜的豆腐全买了。既然你说你没有杀他,那我问你,王四喜是怎么死的?他总不可能是自己挖个坑跳进去,然后再自己把土盖到自己身上吧?” 胡宝山被他问得额上滴汗,冷汗直流,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三抱着臂,“人证物证都有,哪怕你矢口否认也没用。按照律法,一样能给你定罪。你还不如痛快些,早点招认,也免受皮rou之苦。” 胡宝山身子更抖了。本就十五岁的年纪,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苦头。 这几个月待在乡下,吃得跟猪食差不多,要是逃跑,那个周随就会用棍棒招呼他,一点也不客气。 他对棍棒有些恐惧,待衙役接近,他身体本能地颤抖起来,吓得面色如土,舌头打住了,声音也窒息了,好半天才开了口,“我招,我招。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小四将两名衙役挥退,“哦?你为何要杀王四喜?将你是如何杀他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胡宝山动了动膝盖,揉了揉胳膊,忍不住落泪,“那天,我卖了祖宅,卖了八十五两,还完赌坊的八十两,还余五两。这点银子到赌坊只够玩几回而已。我被村口那几个混混一激,买下王四喜的豆腐。半道上,我就后悔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口,我又不能真反悔,于是我就带王四喜到我家。 到了家,我见他袖袋里鼓鼓囊囊的,就问他生意如何,他说还成。我就想他身上应该有钱。我就问他借。他死活不肯借,说那钱是留着娶媳妇的。他不借,我还不能抢么。于是我上前跟他扭打起来,心里一急,捅了他一刀。没想到,他看着健壮,只一刀就死了。”他说话的时候,还伸了个指头。 老三气得直搓牙,这什么混账。你扎了人家心窝,哪怕再结实的人也会立刻归西。 如此大言不惭,屋里的人听了目瞪口呆,外头的围观百姓也是哑口无言。 “这个小畜生!年纪这么小怎么这么恶毒。他一个大少爷问一个卖豆腐的借钱。他哪来的脸?” 王四喜的爹娘也在外面围观。 听到这话,王母首先崩不住了,嚎得一嗓子跪倒在地,拍着大腿痛哭流涕,“我儿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你这个天杀的小畜生!你不得好死啊!” “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小瘪孙,你害死你爹娘,你还害了我儿子。老天怎么不收了你。” 王母哭得好不伤心,围观百姓纷纷劝解。 好好的儿子勤劳能干,眼见着就要娶上媳妇了,却被个四六不分的畜生给害了,这上哪说理去! 王父脸爆炸似地发红,推开拦着门的衙役,三两步跑上前,一把揪住胡宝山的衣领,对着胡宝山又踢又打,“你这个畜生!你还我家四喜的命来!” 王父平日里不善言辞,家中都是老妻做主。此时却是涨得老脸通红,嘴唇颤抖,眼珠瞪得比拳头还大,“我打死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胡宝山被打了几下,衙役们窥视着大人的意思,见他没有张嘴,一动不动。 小四让王父打几下过过瘾,就示意老三将人拉开,“好了!以后自有你们发泄的机会。我还要审案呢。” 胡宝山被打了几下,揉着脸,涨红着脸,“大人,他刚刚打我了,你要为我做主啊。” 小四轻声咳了咳,“案子总有先来后到。先了结你这个案子,我再为你主持公道。” 胡宝山心满意足。 小四敲了下惊堂木,“你杀害王四喜的那把刀扔哪里去了?” 胡宝山随口道,“杀过人的刀,我哪能要。我将王四喜埋了之后,将刀子擦干净,就扔到路口了,兴许被人捡走了吧。” 众人一阵无语。这还真是随性。 “待找到凶器之后,再行定案,胡宝山,你先看一下口供,无误后就签字画押吧。” 胡宝山念书的时候三不五时就逃学,识字不多,磕磕绊绊读了几句,就胡乱点头,“对!” 画完押,小四继续审刚刚误杀人命的案子。 胡宝山承认自己推了一把胡秋月,但他也有借口,“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想那么多。” 他这一承认,宋升误伤胡秋月一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小四和老二商量之后,为两人定刑,“宋升误伤胡秋月判坐牢五年,指使周随囚禁他人再加三年,一共八年。来人,将宋升和周随一块关押牢房。” 宋升和周随没有反抗,像是认了命,浅浅一笑,出了大堂。 等两人走了,胡宝山眼巴巴看着小四,“县令大人,我今年虚岁才十五,周岁十四,就算杀人也不用判死刑吧?” 小四和老二对视一眼,怪不得这家伙没用刑就承认了。 小四颇觉好笑,“你听谁说十五岁以下杀人不用判死刑的?” 胡宝山心里一个咯噔,“我先生说的呀。” 老二进了里间,拿出一本厚厚的月国律法,找出其中一页递到他面前,“你仔细瞧瞧,上面有明文规定: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若犯了流放罪以下的罪行(如笞、杖、徒、流)都可从轻处罚。但死刑不可免。小兄弟,你犯的恰恰就是杀人案。不可轻饶!” 小四忍不住讥笑,“让你上课不好念书,先生教的时候,只听了个一知半解。活该你今日要偿命。” 这古代审案过程远不如现代那样严格。 就算杀人凶器没有找到,只要有间接人证,物证和口供就能将人定罪。 换句话来说,除非他能求来皇帝的赦免诏书,否则他必死无疑。 胡宝山脸吓得像窗户纸似地煞白,他要被砍头了?他才十五岁啊,他还有大好年华没有度过,他怎么能死呢? 他慌了,额头冒汗,眼冒金星,被死亡的恐惧死死揪住,脸皮上的筋rou不断地抽搐着,“不!不!我没有杀王四喜,我没有杀他。是你们骗我的,你们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他慌乱无比,用一双探索、恐惧的目光,望着四周,却发现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神,刺得他眼睛疼。 好半天,他终于找到一双熟悉的眸子,那杏仁眼里全是泪花,像雪花一样美,也像雪花一样冰冷。 胡秋月得知今天是弟弟过堂的日子,忍着胸口疼,执意要丫鬟带他过来,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她爹一辈子机关算尽得来的万贯家财,到头来,却因为一个不成才的儿子丢了性命。 以后不会有人再记得胡家,她也再没了亲人。 胡秋月撑不住,额上滴汗,半张着嘴,转身离开了。 胡宝山追了几步,“姐,姐,你救我呀,我不能死啊,我是胡家的独苗,我死了,谁来为胡家传宗接代呢?” 众人齐齐叹气。 有的儿子可以光宗耀祖,有的儿子可以气得祖宗恨不得从地底蹦出来,骂他三天三夜。真是家门不幸啊。 “退堂!” 衙役将胡宝山押回牢里,围观百姓瞧了一场热闹,又为饭桌上添了一份谈资。而小四三兄弟下了衙,就直奔后院。 小四原以为他娘今天累了,应该会躺在床上好生休息。 却不想她坐在后院石凳子上,两个丫鬟给她打扇,其他人都围着她,看她在摆弄什么东西。 待三人走近了,才发现他娘正在跟一知怪模怪样的东西作对。 小四瞧着稀奇,凑过来,用手点了点壳子,“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钳子?” 陆时秋站起来给他解释,“老夫人说这是龙虾。我六叔从海里逮到的。好些年也没逮过这么大的虾子,就拿过来给老夫人瞧瞧。” 林云舒笑眯眯道,“我就喜欢这些新鲜东西,以后你们村再有人逮到什么稀奇古怪的,都可以拿过来给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陆时秋笑着回话,“老夫人上回送我那么些水果,我家婆娘吃得可好了。还要谢谢老夫人舍得送我那么贵重的水果呢。” 上次陆时秋帮了那么大的忙,林云舒便问他想要什么? 陆时秋想要新鲜水果。 林云舒这才知道,他已经成亲,媳妇还怀了孕,害喜得厉害,想要些新鲜吃食。 林云舒便送给他不少水果,这些水果漂洋过海,价格极贵。 陆时秋谢了又谢,又觉得老夫人为人大方又和善,是个好靠山,就想着以后多跑几趟,往后若是有事,也能求她作主。 于是村里有个大叔逮到这个两斤重的龙虾,他花了高价买回来,又用一桶海水泡上,连夜送了过来。 老夫人见到龙虾,果然很高兴,随口就要赏他五两银子。 陆时秋连连推辞,“这么新鲜的吃食也就老夫人会做,我们村的人手艺粗糙,再好的东西也糟蹋了。” 林云舒头一回见他就看出来这人极会说话,现在好听话一箩筐地往外蹦,笑眯眯道,“给你银子,你也不要,那你想要什么?” 陆时秋歪着脑袋,眨了眨眼,“我厚着脸皮,想跟着一块尝尝这新鲜吃食的味道。” 林云舒啼笑皆非,“你大老远送来,就为了让我做出来,给你尝一口?” 陆时秋却一本正经道,“顾家饭馆的爆炒蛤蜊一盘要一百文。这个菜新鲜,从未有人吃过,要是做出来,少说也得要二两银子,我跟着凑回趣,还是我沾光了呢。” 林云舒见他当真,笑着道,“那成。你且在这等着,我去灶房做好,让你吃头一筷子。” 陆时秋立刻拱手,“第一筷子不敢当,只要尝尝味就成。” 林云舒叫了两个丫鬟进去帮忙,其余人都留在院子里纳凉。 凌凌闲着无聊,就问起案子审得如何了,老二将审问过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她比胡秋月还要气,“这个小畜生!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恶毒。这爹娘到底是怎么教的?” 老三想起胡有金设计害死周升一家,嘴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还能怎么教?上梁不正,下梁歪呗。” 老二看了眼正在专门剥瓜子的虎子,真心觉得父母不能溺爱孩子,瞧胡父把胡宝山溺爱成什么样了。 老二板着脸,声音威严,“虎子,先生布置的功课都学完了吗?” 虎子手里的瓜子差点掉了,抬头一瞧,“还没。等我吃完奶奶做的龙虾,我就去。” 老二眼睛一瞪,“不行。现在就去写。以后功课不许拖,更不能不做。要不然爹不饶你。” 虎子怎么也没想到,审完案子,他爹就像换了个人,像头暴躁的狮子,正想歪缠一会儿,就见亲爹后头的四叔正冲他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