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当一个人贫瘠到连生存都成问题时，就非常考验他的道德。 兰芝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三个小家伙已经把豆浆煮好，依然是每人一碗原味纯豆浆。 她的实验室就数黄大豆最多，这些黄大豆原本是用来研究一类植物油的新型提炼方法，如果这项科研还没做完，她就穿越了。 看这三个小豆丁这么懂事，兰芝又是欣慰，又是怜悯，就连在书中有反社会人格的杨武雄现在也只是个乖巧的孩子。原主竟然舍得把这样乖巧漂亮的女儿卖掉，还把小儿子逼上了反派的不归路，也是令人唏嘘。 不过现在她既然来了这个世界，就一定会扭转他们的命运。 她昨天晚上让几个小家伙泡的黄豆已经变成了椭圆形，她又让小梅去找了一块笼屉布，将盆中的水倒掉，把笼屉布盖在上面，等待黄豆发芽。 “mama，这是要做什么？”武雄问。 原本这三个小孩还有些怕她，可能因为原主和他们相处时比较严厉，不过经过昨天晚上一起赶跑赵大婆之后，三个小豆丁对她明显亲密了不少。 兰芝道：“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 地里的作物也有生长周期，最短也要一个月，他们总不可能喝一个月的豆浆，家里什么东西都缺，但用空间实验站的黄大豆直接拿去卖，又太招人眼。 现在的黄大豆品种远不如几十年后的优良，她的实验室内的黄大豆都是精品豆，与现在这个年代的豆子在大小上的差异就一目了然。 但做成豆芽就不会引人怀疑。 把豆子处理完，兰芝又道：“你和我先出去看一圈我们的土地，小梅和小英在家里看菜地，不要让别人家的鸡把我们的菜种子啄了。” 她要先去熟悉他们现在拥有的田地，再看看这些土地的土质适合种什么样的农作物。 她的实验室里各类改良的植物种子不少，在这个农作物产量普遍偏低的时代有着绝对的优势。但是受化肥和农药的限制，她也要因地制宜，不能把好种子浪费了。 昨天种的那块地是她的第一批试验品，得让人守着，而这乡下的鸡大部分都没有圈养，破坏力很强。 结果她才还没走出门，原主的恶婆婆就找上门来了。 原来昨晚赵大婆被刘兰芝唬住灰溜溜逃回家后，气得一宿未眠。这个刘兰芝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跟变了个人似的，棘手得很。 赵大婆想了一宿后，想通了，刘兰芝是个什么人，不就是个没了老公的外来媳妇，有什么好惧怕的，他们杨家虽然人多，却跟盘散沙一样，都是各自过各自的，她那个婆婆也不得帮她说半句话，可笑自己昨晚还差点被刘兰芝给唬住了。 赵大婆收了买家的好处，这到手的钱她可不想还回去。赵大婆今儿一大早就去找杨大婆说了昨晚的事，当然也不忘对杨大婆威逼利诱，说要是这事办不成，就要杨大婆还钱，办成了大家都一起发财。 果然，杨大婆听了赵大婆的话后，就从山头上匆匆跑来找刘兰芝。 杨大婆一来就见到刘兰芝和三个小孩都在，想起赵大婆给她讲述的事，杨大婆心下就没好气，“兰芝，小梅这不是在家么？你昨晚骗赵大婆作甚？” 兰芝道：“我骗她什么了？我只是说反悔不想卖孩子了，难不成还兴强买强卖？” 小梅一开始见到杨大婆阴着脸过来就感到害怕，现在听兰芝这么说，她心中又踏实了。刘兰芝变了，就像一夕之间就突然变了个人，以前的刘兰芝动不动就打骂他们，说他们是饭桶、拖油瓶。 杨武雄也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到杨大婆面前，“婆，你怎么帮着外人来jiejie？我爸回来找不到jiejie，我就告诉他是你把jiejie卖了。” 杨大婆气不打一处来，破口骂道：“你个仙人板板的小兔崽儿，我和你妈说话，你插什么嘴？！” 杨武雄嬉笑着说：“原来婆是仙人板板。” “还是老兔子。”杨小英也壮着胆子接了一句嘴。 “仙人板板！” “老兔子！” 两个小豆丁嬉皮笑脸地对杨大婆做鬼脸，杨小梅躲在兰芝后面，没忍住抿着唇笑了。她这些天压抑在心中的阴云在这一刻终于拨云见日。 “好你两个死娼娃，看老娘不打死你们！”杨大婆气得拾起屋檐下的晾衣杆追着杨小英杨武雄两姐弟满院子跑，杨大婆再怎么硬朗，到底是六七十的人，远不及那七八岁的小孩伸手灵敏。人没打着，反而累得气喘吁吁。 隔着几块水田正在田间做农活的何家大爷看到了，还笑问：“杨大婆，你跟人家七八岁的孩子计较个什么劲儿？” 杨武雄扯着嗓门回应何大爷：“我们婆骂她自己是仙人板板，还想卖我jiejie，我mama不卖，她现在就要打死我们。” 杨大婆恼道：“何大爷，你别听这两个报应娃瞎说！老娘今天非打死他们不可！” “你看你看，还说我们乱说，你又要打死我们了，我爸回来找你算账！”杨武雄道。 “你爸早都死了！” 杨武雄红着脖子怼回去：“我爸才没死！你才要死了！” 另一个背着背篓从对面田埂上路过的燕三娘笑侃道：“杨大婆，你还是歇着点，小心把孙儿打死了，今后都没人给你送终了。” 杨大婆累得叉着腰道：“老娘从来没想过要他们送终。” “就是啊！你都盘算着把他们卖了，哪里需要他们送终？哪里有你这样的老人，又是卖孙女又是诅咒儿子死外面，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你想逼死我就直说，想这些法子折磨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兰芝阅尽网文，这些套路手到擒来。 她现在那个便宜老公到底死没死，从兰芝了解的剧情来看，没有明确交待，估计那个死鬼老公在书中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原作者甚至连生死都懒得明确交待。 杨大婆见兰芝非但没有出言制止杨武雄和杨小英，反而指责起她来，当下就怒骂道：“刘三！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生病找药婆烧蛋的钱还是我给你出的，你现在反打我这老婆子一把，你现在把那二十块钱还给我。” 哟，这价格一天变个样，昨晚赵大婆来说十块，今天这杨大婆来说二十。 “那钱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头没底？烧蛋哪里要那么多钱？你这种封建迷信的思想严重违背了党组织的科学精神，就该抓去□□！你现在还想来讹我一笔。好啊，你要算账，我们去找生产大队理论，我手上还留着你昨天给我的药和蛋，这些都是罪证。” 兰芝义正言辞地说着，又对身后的小梅道：“小梅，你去把门锁了，我们现在就去找村支书解决纠纷。反正我们一家四口都被你逼得活不下去了，还要脸皮做什么？” 第5章 杨大婆吃瘪，见刘兰芝说得斩钉截铁，一点都不像做做样子，莫名感到心虚。 燕三娘和何大爷都是这金沟村的左邻右舍，听见她们婆媳动了真格，都赶紧和稀泥—— “杨大婆，刘三娘一个女人拉扯三个娃也不容易，你家老五现在下落不明，她也没说改嫁，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老的就把心放宽些吧！” “刘三娘，杨大婆人老了，脑子糊涂，你当儿媳的就别跟她计较，闹得满大队的人都知道，说出去也不好听。” 兰芝硬气道：“不是我要跟她计较，是她逼得我走投无路。” “是啊！婆还想把我大姐卖了给幺叔娶婶婶！”杨武雄马上开启助攻模式。 杨大婆气得不行，见刘兰芝是铁了心不肯卖杨小梅，她卖孙女这事要是落实了传出去，她这老脸往哪里搁。要是名声弄臭了，今后更不可能娶上幺儿媳妇。 杨大婆只好恼道：“杨幺你这个死兔崽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卖你大姐？你再乱说，老娘把你舌头割下来！” 杨大婆一张嘴说不过他们四张嘴，只好骂着走了。 “妈，婆终于被我们赶走了，她今后不会再卖jiejie了吧？”杨武雄跑到兰芝面前，这小反派是他们三姐弟中最小的一个，也最开朗机灵，难怪后来有智商成为反派boss。 杨小梅最文静，话不多，总是喜欢红着眼睛低着头，估计跟这几天被吓着有关。 兰芝见这三个小孩都乖巧懂事，心中怜惜不已，“今后不会再有人卖你们，我们好好种地，日子会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嗯！大鹏哥答应带我去城里卖东西，听说那里什么都能卖上好价钱，而且比我们乡下卖得起价，要是没有鸡蛋，我也可以挖泥鳅卖钱养你们，城里的泥鳅卖三毛一斤呢。” 兰芝听着他奶声奶气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这么小，养什么家？先和我一起去山上看看地里的庄稼，我带你们致富。” 杨小梅和杨小英两姐妹面面相觑，不过杨武雄却一边兴奋地和兰芝说着自己的本事，一边带路去山上看菜地了。 刘兰芝的地比较零散，不过这也是农村的现状，地是一块一块划分的，有的土地离家近，有的离家远。而且这个时代的土地很少用化肥，土壤贫瘠，作物的长势普遍不好。 兰芝和杨武雄去逛了一圈之后，对他们现在拥有的土地有了数。门口一块田和两块土是她的，剩下的土地都离得比较远，而且她手上的土地都没有怎么打理，杂草比庄稼茂盛。 因为家里没有男丁，又没有钱，所以田是没有耕过的，别人家的田都准备播谷种了，她家的田里还有杂草。另外有两块田还是干涸的，连水都没有，根本就没法种水稻。 他们家的劳动力现在就她和这三个小豆丁，想要种水稻，可能有些艰难。而且这个年代水田里还有一种非常可怕的生物，叫蚂蝗，会吸人的血，被咬后非常麻烦。 兰芝在路上的水田边就看到了好几条，把她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所以她也打消了自己下田种水稻的想法。 目前看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种菜，种的菜也可以卖钱，等今后有了钱，无论是买米还是请人工，都好办。 昨天他们种了一小块菜地，但那块小菜地太小了，种出来的菜可能只够他们几人吃。她的房屋后面还有一大块土地是属于她的，但这块土地挨着一大片树林，阳光照不进来，只能种一些喜阴作物。 原主不是一个持家好能手，屋后这一大块土地竟然空着，只零星地种了几株厚皮菜。厚皮菜的口感并不怎么样，在农村多半用来喂猪。刘兰芝没钱买小猪，几个猪圈都是空空的。 兰芝让几个孩子和她一起将土地里面的杂草□□，又把那些落叶全部都扫到一旁。虽说这块土地不向阳，但是因为有腐叶，土壤质量其实还将就，种一点喜阴农作物会有好的收成。 兰芝和小梅松土，小英和武雄就拔草，等忙完之后，又将菠菜种子、韭菜种子、生菜和葱等种下，四人两两组成一对浇粪水。 他们花了整整两三天的时间，才将这块土地全部打理出来种上作物。这块地很偏，四周被竹林和房屋围着，他们在这里忙了几天都没有人发觉。 第四天，兰芝的豆芽已经发了一大桶，她打算去供销社卖了换钱买点其他的生活用品。 小梅小英以前被原主限制在家里做农活，连赶集都少有去，要她们带路去找供销社更不可能。武雄是家里男丁，倒是跟着原主和其他的叔伯去赶过集，胆子要大许多，也找得到去乡镇的路。 兰芝就让两姐妹在家里看地，自己和武雄去街上卖豆芽。 她以前看年代文常常看到什么黑市之类的，现在到了这边倒没年代文里那么夸张。城镇里有工作的人的粮食全是由粮站供应的，粮站主要收各类粮食作物，谷物、小麦和豆子之类的。 除了粮食类，蔬菜这些是可以拿到集市上自由买卖，不过像他们这种小地方，大部分人家都是自给自足，买菜的人很少。兰芝问了半天，才得知不少人卖菜是去12井那边的一个石油站井队，那里有钱的工人多，舍得花钱买菜吃。 年代文里的主角们金手指开得大，好似什么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卖掉，兰芝来了这里，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的豆芽是很好的，但大部分人没怎么吃豆芽，他们都习惯吃家家户户都有的大白菜和莴笋这类蔬菜。 而且因为家家户户都有地，农民自给自足，所以菜价低到无法想象。她起初听武雄说乡下鸡蛋能卖八毛一斤，按照物价换算，一斤蔬菜好歹能卖个七八分或者一毛吧，哪里想到这里的白菜两分一斤，好点的莴笋也才四分钱一斤。 最后兰芝不得不降低自己的菜价，对前来讨价还价还犹豫不已的买菜人道：“豆芽无论放在rou汤里、凉拌还是单独炒都很鲜美，两分钱一斤，你们要是不买，那就算了，我拿回去自己慢慢吃。” 其实这些人天天吃白菜莴笋蒜苗之类的，早都吃腻了，圆白菜也是两分钱，豆芽也是两分钱，那还不如买点豆芽回去换个口味。” 兰芝降了价后，大伙儿才你抓一把我称半斤的，没出一会儿，兰芝便把背篓里的豆芽卖完。 她用一斤半豆子，培养出大约20斤豆芽，走五六里路，辛苦背到乡镇上，才赚4毛钱…… 兰芝数着兜里那些零碎的老票子，忍不住为自己鞠了一把泪，这日子离发家致富还有天与地的距离。 不过旁边的小反派却欣喜若狂，“妈！我们赚了四毛钱！我们终于有钱了！” 是的，他们终于有钱了，兰芝拿着这四毛钱，跑去供销社买了七两rou、半斤盐碱水以及四颗做工透着廉价感的海椒糖。 前世她闹着减肥的时候总说自己要做个素食主义者，现在真正过上了素食生活，她却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饿了千年的食rou猛兽，能一人吃下一头猪。 杨武雄一路上兴奋得像只聒噪的麻雀，蹦蹦跳跳地叽喳个不停，兰芝跟在他后面，看他活泼开朗的样子，不禁浅笑。 走到一个叫陈湾的地方时，一名头上顶着淡蓝色文字的青年急匆匆招呼他们，“刘三姐，武雄，你们赶紧点回去。” 青年头上的字是“刘大鹏，二十二岁”，看来这个就是武雄经常提起的大鹏哥。 “发生了什么事？”兰芝紧张问道。 “杨小梅不见了。”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