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老吴头被当众揪着去了派出所，不出一会儿他的媳妇儿跟儿媳妇都跑过来。派出所外面还为了很多人，大家都在看热闹。 “哎呀，冤枉死了！”老吴头在派出所里大吼：“我就是去她家菜地里拉泡屎，还没等拉呢就回来了。” “你可真能扯，拉屎不在自己家，跑人家里去？人家家大门锁着，墙还那么高，你这么大岁数了跳进去特意拉屎？”民警小王嗤笑一声：“老爷子，你可真能开玩笑。你当我傻啊？” “说俺们偷东西，你家丢啥了？”老吴头的媳妇儿冲进来，气鼓鼓的说道：“说，你丢啥了？丢啥俺们赔啥！” “我啥也没拿，连个辣椒把都没有。屁都没有个！”老吴头气的蹲在地上：“你说我冤不冤，跟前那些人家里不管有菜没菜都过去拿一把。我这啥也没拿，让人家给我抓进来了！” 一听说自己的老头子啥也没拿到还寇溪给送进派出所了，老吴太太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开始干嚎：“欺负人啊，欺负人啊。别人偷你家东西你不去抓，凭啥抓我们啊！冤死人啦！” 寇宏宇又道：“谁说俺家没丢东西了？昨晚我过来把钱包落下了，里头有好几百块钱。你肯定把钱包捡到了，快点说，就是你干的。” 老吴头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哪有钱，没有钱。不是我捡到的，不是我。” “就算是捡到了钱了，还能还给你咋地。”外头看热闹的人好笑的说道。一旁的人附和：“真是异想天开啊，谁捡钱还能告诉你。” “在我们家院子里捡到东西不给我？一样犯法！”寇宏宇吓唬着老吴头：“你要是不说就是你拿的，你要是不给，我就去告你去。派出所不好使我就去法院，判你刑让你蹲监狱。” “蹲监狱就蹲监狱，谁怕谁啊！”老吴头嘴硬地说道。 一旁寇溪冷冷道：“你判刑不要紧，你的儿子、孙子的档案里都有记录。以后你们家再也别想出个大学生也别想有个正式工作，干啥政府都不批，你们就跟黑户一样。” 兴许是这话将老吴头吓到了，他连忙说道：“昨天上午老张家还有老吕家都去她家摘菜了，下午老李婆子也去摘了，说是就几个青皮邦硬没熟的柿子，那她也给摘了。” 既然丢了东西，不管是真假，派出所还是派了民警去各家找人。这么一找不要紧，半个屯子的人都惊动了。大家伙都跑过去看热闹，被老吴头供出来的几户人家更是恼怒不已。 “啥钱包啊，我没看见，别是要讹我们吧！”老李婆子气鼓鼓的说道：“我是下午去的，我去的时候菜地里啥都没有了。喏，就这几个柿子都是生的。给你，给你，谁愿意要啊！”盛怒之下的老李婆子将菜筐里的青皮柿子摔在了寇溪的脚下。 “我还得谢谢你呗？”寇溪看也不看一眼那地上的柿子：“我家的柿子都是生的，我对不起你了呗？” “那你啥意思啊？为了这么点破玩意，就闹到派出所了？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有啥大不了的不能说明白了啊。”老李婆子的话让另外几户人家都非常认同：“就是，就是，这样做太不地道了。” “唉，你说的是晚上丢了钱包。我是上午去的，可不是我干的！”有人抓住丢失的时间，立正自己的清白。 “真丢还是假丢谁知道了！”有人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就算是丢了，也犯不着把邻居都给抓过来啊。” “你家那么有钱，还差这点菜了？大家都是邻居，平时处的也都挺好的。你要吃，来我家拿，我还能不给你啊。这么点屁大的事儿，闹到派出所。” “就是啊，以前你公公还在这住的时候，俺家天天买他的豆腐，跟他关系处的可好了。这家伙你倒好，摘两根茄子，还不得了了。” “这个小媳妇儿以前就厉害，最不是东西。你还敢拿她家的东西？老公公都给撵出去的厉害人儿，你也敢惹！” “真是越有钱越抠，以后不去她家买东西去。呸！丧良心！” 寇宏宇惊呆了：“咋地，你们偷俺家的东西，还骂俺们是丧良心。你们亏不亏心啊？要点脸不？” 第四百零四章 底层人的思维（下） “要我说，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远亲不如近邻，谁家有事儿还不是找跟前的邻居帮忙？你们家都那么有钱了，还差这点黄瓜茄子的？摘点怕啥呀！”老吴头的媳妇儿理直气壮地叉着腰看着寇溪。 “我们家有钱，我们家有钱就得白给你偷啊。这是什么道理啊？”寇溪气的浑身发抖，只觉的这些人不要脸至极。 “啥叫偷啊，你看见俺们偷了？你们家东西怎么没的，指不定怎么回事儿呢。哼，得罪了什么人也不好说。要不然这么多人家都种菜，就你家东西丢了，你不寻思寻思咋回事儿？”老吴婆子倒打一耙：“我凭啥败坏我家老头的名声？扯老婆舌也得整明白了。” 一句扯老婆舌就算将这件事儿揭过去了，寇溪嘴角露出讽刺一笑。对派出所的民警小王道：“辣椒茄子丢了就丢了，关键是我兄弟落在家里的钱包，好几百块钱的货款。这算是大案了吧，小王同事，咱们就立案吧。” 寇溪在屋里转了一圈，指着被民警喊过来的街坊道：“我还没来得及回我家屋里瞅瞅，一会儿请警察同志陪同我们回家一趟。我怕家里面也遭贼了！” 寇溪背着手朗声道：“他们不都说我们家有钱么，我们家好东西可多了。丢个金项链啥的就是特大案件了吧，这身上背上了案子，档案里记着，一辈子都跟着子子孙孙的。对吧，小王同志。” 小王同志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这下可把屋里的人吓坏了。前院的老李婆子指着后院的老张家，老张家叫骂着老吕家。大家相互推卸着责任，什么时间谁家偷了什么蔬菜都说了个明白。 过了一会儿派出所所长亲自出来调停，将看热闹的人群驱散。又对几户人家进行了批评教育：“我也不强制你们把人家的东西拿回去了，拿了多少你们看着办吧。人家做买卖也不容易，男人在外头当兵给咱们保家卫国，她一个女人多不容易啊。” 老李婆子翻了个白眼，扭捏了半天嘟囔道：“俺家就拿了几个青皮柿子，我刚才给她送回来了。还想要啥？俺家是啥也没有！” “别扯犊子了，你家拿的最多。天天晚上去摘菜去的，你俺们大家伙都瞎啊！”老张家就在老宅的隔壁，平时她家菜地里来了什么人一眼就能看见。 老吕家也在指责老李婆子：“对，你就拿的最多。别想都让我们赔！” 老李婆子气的坐在地上大哭，大骂邻居们造谣。又被派出所所长给训斥了一通，老李婆子害怕自己被拘押给家里孩子留下什么不好的档案。气呼呼的回到家，在自己家里的院子里摘了满满的一土篮子的菜。特意领着自己的媳妇儿，用一根树枝撑着来到派出所让那所长看了一眼给寇溪家送了去。 “明明是我们家丢东西，现在搞得我把人都得罪了。”寇溪心中委屈至极，实在想不通凭什么。 “这还不懂为啥？”寇德旺笑眯眯的走过来，身上还带着些许酒味。他抱起小外孙女，十分怜爱的亲了亲：“我家小米乐又长大了一圈啊。” “闺女，你可知道以前咱家遭过多少人的黑手么？”寇德旺不以为然的口气：“当年你妈刚走，就有人跑咱家来借钱。这么多年了，以前跟咱借钱的亲戚没有一家还钱的。咱家买门市的时候，我寻思拢一拢账，把外头的钱都要回来吧。” 寇德旺拍了拍自己的脸：“你爹我还没有从供销社下去呢，这些人就不买我的账了。说我没良心，说他们都吃不上饭了，我还有心跟他们要钱。” 寇溪愕然，捂着发堵的胸口：“欠钱的还真以为是大爷了？” “你还记得你赵大大不？”寇德旺说起了一个名字，寇溪点点头：“记得，赵大大原来就是红旗镇的。他家儿子跟霍安一起去当兵的，当年还是他跟你介绍的霍安。可惜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已经没了！” “你知道他是为啥死的？”寇德旺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为啥？” “他是憋屈死的！”寇德旺长叹一口气。 “憋屈死的？”寇溪一脸的惊讶。 “当初他家在镇上承包了一块鱼塘，面积也不大。想着自己家养鱼总比在野甸子里打鱼要多点收成。”红旗镇地处一片沼泽区，水产丰厚。在七十年代的时候，这附近野鹤、野鸭成群结队。开春之后老百姓打捞出来的开江鱼十斤八斤都算是小的。 “没听说过还有承包鱼塘的？不是随便打鱼没人管么？”寇溪瞪着一双大眼睛：“当初雅芝姐就想承包鱼塘，她婆婆不让，说自己打鱼能赚点零花钱，承包鱼塘不挣钱的。” “她说的对。因为赵五.....”寇德旺哽咽了一下：“精心伺候了大半年，有天早上他去鱼塘一看。已经手掌大的鱼苗全都被人药死了，整个鱼塘臭烘烘的，就算是想重新养都不行了。打那之后，红旗镇的鱼塘里的鱼都少了。谁家也不敢在承包养鱼了。” 寇溪想不通：“谁下药的？咋这么狠啊？赵大大跟谁家有仇吗？要是有仇的话，找他去啊。” “找谁去？”寇德旺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谁知道是哪个挨千刀干的，你抓到现行了？” 赵五当时就气得吐了一口血，倒在了鱼塘边。家里人发现的及时将他背回家去，可惜他抑郁成疾躺在炕上一个多月。家里人不论怎么劝，他依然是想不开。他是心疼那些花费在鱼塘里的时间跟钱，更气愤那些暗下黑手的人。 “有一天晚上，他趁人不注意，拿了个麻绳，吊死在后院的大槐树上了。”寇德旺叹息一声：“你说，这不是被憋屈死的么？” “我不明白，他家承包鱼塘，为什么会有人陷害下毒？”看着女儿一脸迷茫的样子，寇德旺忍不住说道：“大家都是般对般的人家，一样的穷一样的没出息一样的吃不上饭。突然就你家能吃口rou了，能不招人眼馋么？” “那他们也可以自己努力了，自己不努力，还嫉妒别人？嫉妒不成还陷害？怎么地，就非要全天下的人都倒霉，他们心里才舒服么？”寇溪忽然明白过来，拍着桌子大吼道。 第四百零五章 被禁锢的王雅芝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你老爹我啥没看见过。”寇德旺一副习以为常的口气：“有些人不是不能过的富，是懒，不是人懒是心懒。在他们眼里命运是改变不了的，不管做什么挣扎都改变不了。” “要想富，先修路。墙上的宣传语，少生孩子做种树。”寇溪伸手指着窗户外面说道：“全国的人都在努力的脱贫致富，怎么还能有傻子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现在不是那个拿着粮票指望着工分家家户户吃一样粮食的年代了。爸，你应该看得见，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了。南方那边干的热火朝天的，咱们这边还在落后。经济落后也就罢了，连思想都上不去。” “越穷的人越见不到别人过得好，别人过得好他们心里就难受。你想想大家都是一个家庭出身，你就说你跟你婆家吧。到底有啥深仇大恨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是今天你婆婆占便宜就是明天你那妯娌怎么地。你烦不烦？你不烦我都烦了。但是你想想本质上为了啥？”寇德旺觉得自己的闺女还是有点思想觉悟的。 “因为霍安有工作，因为我有娘家当靠山。”寇溪嗤笑一声：“她们嫉妒我，我是知道的。” “那是嫉妒么？”寇德旺冷哼一声：“家家户户吃大饼子卷大葱，苞米茬子配咸菜。就你今天这个菜明天那个鱼，不过年还买新衣服。你说为啥就你讲究别人不讲究？饭都吃不上了，哪有那功夫穷讲究卫生不卫生的。” “你为啥收养牛牛？不跟霍安生气？咱们是知道牛牛他爹救了霍安，知道你跟牛牛他奶奶关系好。但是关系再好，你家里穷的只能吃一碗大米饭了。你能舍得出来给别人的孩子分一半？他多吃一口，你闺女就少吃一口。换成别人，能干不？”寇德旺直接指出寇溪之所以不在意的根本原因：“那是因为你们俩养活这个孩子不成问题，你相信你能赚更多的钱，你也相信你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你不差这点钱。” 寇德旺指着外面又道：“你看看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八月份开学，有多少孩子因为要交五块钱的书本费挨打。这么多年我都看见过多少回了，人人都知道考大学是条好出路。可真的不愿意供，你说供孩子念书那么多年万一考不上呢，考上了供不起咋办？他们宁愿把孩子书本卷烟抽，拿着烧火做饭，狠狠心也就那么样了。每年开学都有老娘们四处乱窜，成群结伙的不给孩子上学。” “我家的孩子没出息，你们家的有出息，我心里就难受。”寇溪点了点头总算能明白过来。 “老话讲，*。”寇德旺对寇溪道：“要不你就特别狠，让人家不敢惹。要不你就只能猫着，老实得认命！” “你的意思是，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对么？”寇溪举一反三的自嘲一笑：“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你最近没跟你姐唠唠嗑啊？”寇德旺忽然间提起了王雅芝：“你没看看她最近咋样？” “我姐咋了？”寇溪挑了挑眉：“现在买卖做的真挺好的，天天都有人去打蛋糕去。现在别的地方的人也骑着自行车拎着鸡蛋跑过来。” “你发现了啥？”寇溪看见寇德旺眼里一闪而过的‘不忍’，没错，居然是不忍。 “你姐脸上青了，今天是于大明来家里拿的鸡蛋。”寇德旺轻声说道：“两口子可能是打仗了。” “他还敢跟我姐动手？我姐还能惯着他？”寇溪有些不信，连忙站起身来：“我去瞅瞅去。” “哎呀，平白无故的去干啥？”寇德旺拉住闺女：“你姐现在不愿意说就是想瞒着，你抱着孩子过去那不是露馅了么。” “我喊她过来吃饭！”寇溪对寇德旺说道：“你看孩子，我去摘点韭菜去。” 寇家的小院儿没有菜地，但是在墙角劈开一片，种了点韭菜与香葱。寇溪摘了韭菜，拿了几颗鸡蛋和馅儿包了点韭菜鸡蛋的饺子。拨出一部分给牛牛做晚饭，端着一大盘子给王雅芝送了过去。 端着饺子去对面蛋糕房的时候，于大明看着寇溪的表情十分的复杂。像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似的，寇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笑着高声喊道：“姐夫，你们晚上吃啥啊？我给孩子包了点韭菜鸡蛋馅儿饺子，给兜兜送来尝尝。” “兜兜不爱吃，你端回去吧。”于大明下了逐客令，挡在自家店门口不让寇溪进去。 “你拿回去吧，俺们吃完饭了。”于大明看着寇溪，寇溪“咿”了一声：“咋地啊？你家有啥事儿啊？挡着不让我进屋啊？” “谁不让你进屋了，跟你说了俺家吃完饭了。”于大明居然有些恼羞成怒。 “吃完就吃完了，你喊啥啊？你有病啊！”寇溪忍不住冲着于大明吼道：“你家做没做饭我能不知道啊？” 她一把推开于大明，进了蛋糕房将那盘饺子放在柜台上：“姐，吃饭了。” 寇溪抬起头看见王雅芝额头上有淤青，忍不住大惊失色：“姐，你的脸咋了？” “磕着了！”于大明在寇溪身后阴惨惨的嘟囔道。 寇溪回身指着于大明：“怪不得你不让我进屋呢，你打的吧？” “谁打她了？你问她，是我打的么？”于大明冲着寇溪叫嚣：“你一天天跟谁吱哇乱叫呢？我是你姐夫，你还有没有点礼貌了。” “姐！”寇溪看着王雅芝：“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打你？” “他敢打我？”王雅芝一副跋扈得意的表情：“他敢！我能让他动我！”王雅芝冲着寇溪摆摆手：“就是卡了一个跟头磕的，你别多想了。行了行了，把饺子放在这。你们家那么多活儿呢，赶紧回去吧。” 越是如此，寇溪越觉得不对劲。寇溪又想起父亲之前那讳莫如深的表情，寇溪皱着眉站起身来：“不是打仗就好！饺子家里还有，不够吃过去再拿点啊！” 于大明看见寇溪进了屋，这才敢在地上狠狠地啐一口：“妈的，多管闲事儿！”他又回头恶狠狠的对王雅芝道：“你以后少跟她来往，通风报信我就打死你！” 第四百零六章 霍安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