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节
有人反应了过来,颤声问:“难道是……是您?” “君上……” “慕容辰!重华之前的那场魔雨原来是你降的!?根本和燎国没有关系!是你想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服下你的‘驱魔药’!这、这只恶兽是你炼育的!!!” 诘问声如潮似海,君上微微一笑,苍白而英俊的脸上是一种压抑着的疯狂。 他十指交叠,淡道:“孤给过你们机会,盼着你们乖乖听话,驯顺俯首。孤等了你们许多年,是你们自己不珍惜,便休怪孤武断专绝。” “慕容辰!!你疯了?!!燎国尚且是用黑魔法咒对抗外人,你身为一国主君,只为了让臣民服从于你,不惜炼就魔兽戕害自己的邦国百姓,骗文武吃下你的药,往你一环扣一环的陷阱里钻?!你——你何其恶毒!枉为人君!!” 陡然间这一重真相哗地浮出水面,在场所有的贵胄也好,要员也罢,哪怕从前再是窝囊,也禁不住怒火中烧,目眦俱裂。 “昏君!” “禽兽不如!!” 慕容辰冷笑道:“怎么。诸位爱卿想要逼宫不成?” “你做了这样荒唐的事情,为一己之私,妄修诡道,害死百姓,你还想要安坐在这王位之上?” “慕容辰,你不配为君!” “孤配不配,难道是由你们说的么。”慕容辰嗤笑一声,舔了舔嘴唇,鹰视狼顾之相,“想要改天换地,也不看看你们这群废物脓包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指尖一抬,沉声道:“净尘,诸臣难训,诛杀反贼!” 被他用血魔残魂重新炼化的这只异兽于夜空中发出一声嘶鸣,霎时间云气聚合,飞沙走石,电光狂涌中,它猛地化作万道剑光,朝着大殿劈刺落下!! 一时间只听得破碎震响,砖瓦飞溅,无数剑光如同冰雹砸落,底下的修士们仓皇愤怒间,纷纷打开结界自保相抗。可那血魔兽实在太过凶悍,哪怕只是一片残魂所重新炼就的异兽,依然锐不可当。 “爹!!” “主上!” 变数生的太快了,有的老贵族平日里四体不勤,疏于修炼,这一瞬间根本应对不能,竟直接被血魔剑气贯穿,暴死于金殿之上。大殿内顿时一片哀声,惨叫不绝。 “开结界!快开结界!” “谁来救救我爹……呜呜呜……” “这妖魔太厉害,我撑不住了……” 瓦砾往下落着,剑光往下坠,逃无可逃。有个随着父亲来的小孩儿坐在尸首旁边,眼见着就要被第二波剑雨刺杀,顾茫忽然自结界里冲出去—— 慕容怜一惊:“喂!你不要命啊!” 谁知顾茫灵力虽损,身法却没有落下,他一把抱起孩子,迅速回掠,也就是在他避闪进墨熄的结界阵中时,魔兽净尘展开了第二次剑雨击杀。那孩子运气好,是得救了,但是更多人却没有这么好运。 净尘的第二次攻势比第一次更狠更凶,又有不少人抵挡不住,防御结界破裂,而后鲜血四溅,死不阖目。 血雨腥风之中,墨熄转头看向君上。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杀,重华之君慕容辰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仿佛这样的情形已经在他脑海里演练了千百次,又好像众人于他而言就真的如竹武士般,只是些随意可丢可弃的棋子。重淬魔兽净尘还在掀起更多的伤亡之势,墨熄掌中蓝光凝聚,盯着君上,厉声下令道: “吞天——召来!” 权杖伴随着鲸啸破空而出,一展成通体流光的强悍神武。 吞天之鲸显形,巨尾甩动腾跃,天然便成一道笼罩了整座金銮大殿的屏障,而净尘竟像是很忌惮这吞天之灵似的,无数剑光倏地收回,重新于高空聚成鹰翅犬身的原型。它嘶叫着,朝吞天巨鲸的幻体不住发出威胁低吼,却在云霄之上腾跳,不敢轻易应战。 在墨熄的吞天护佑之下,殿内诸人暂得喘息,他们有人颓然倒地喘息,有人则泪痕交织地扑向自己的亲眷,更有人恨意迭生,径直就想不管不顾冲上去去杀了慕容辰。 “慕容辰!!!” “爹……呜呜啊啊啊!爹啊!” 可让人不安的是,明明在这样的局势逆转之下,慕容辰却没有什么畏惧,也没有什么惊讶,他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转动眼珠,将目光落在了墨熄身上。片刻,唇角研开一个幽幽的笑。 慕容怜眯起眼睛:“你笑什么。” “我笑羲和君确实是好能耐,自幼便是天赋异禀,吞天之力,当真教人羡慕。”慕容辰慢悠悠地。 “倒是你啊,慕容怜,你怎么不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以为你会是孤第一个拿来做傀儡试炼的人吗?不,只有那种没有把握、尝试用的黑魔之毒,我才会用在你身上。” “在拿你试炼之前,孤拥有着唯一一颗沉棠当年留下来的丹药,乃是以魔族八苦长恨花的花种所炼,孤用它制成了能够蛰伏于人心长久不被发现的傀儡丹——绝无仅有的一颗。孤十年前就选定了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把药蛰藏在他体内。如若遭遇到今日不测,孤就会唤醒那颗药,让他立即失去自我,为孤效力。” “……” 猛地一股砭骨寒意从脚底窜将上来淹及全身。 “你觉得孤会把它用给谁?”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又惊又恐地落到了墨熄那一边,就连墨熄自己的脸色也变了。 慕容辰依旧从容不迫地高坐于王位之上,淡道:“这本是孤最坏的打算,没成想最后还是得这么做。” 他说着,一抬指尖,倏地燃起一丛火焰。 幽光跳跃在他的黑瞳深处,君上盯向护着大殿诸人的墨熄,唇齿轻扣,道出四个字来:“傀儡丹,散!” 第181章 保护你 随着君上这一声令下, 众人皆是栗然,唯独顾茫心智有损, 不知具体是什么状况, 但他瞧见这个事态也明白了应当是与墨熄有关。 他本能地怕墨熄受伤, 却又不知该做什么,本能间就这样扑拦在墨熄身前,替他挡住不清楚会从哪里而来的危险。 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全都散在边缘,戚戚然以求自保。也无怪乎他们如此,谁都知道墨熄的实力有多可怕,一旦被君上cao控,后果会是如何的不堪设想。他们与墨熄没有太深的情意, 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冲上去护着墨熄, 作那无用之举? 墨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早已被君上种下过傀儡丹,颅内嗡鸣之间,他一把将顾茫推了开去。顾茫只睁着透蓝的眼睛望着他, 怎么也不肯动。墨熄厉声道:“慕容怜!把他带走!” “不走。” 顾茫一下挣脱了慕容怜的手:“我保护你。” “……” 墨熄眼眶陡地湿润,不再看他, 而是对慕容怜道:“带走。” 君上见此情景只是冷笑, 他指尖的cao纵魔火已点至沸热, 咒诀默念, 在最后忽然合指—— 墨熄推开顾茫:“走啊!” 瞬息间光华刺目,映亮君上成竹在胸的脸。 “入心。” 那华光猛地爆溅,散作无数光点飞散空中, 继而尽数涌向墨熄胸口。顾茫急得不得了,笨拙得像赶虫子般替他赶着,可是又哪里有用?光点穿过顾茫的掌心,无法阻拦地朝着墨熄方向聚拢。 顾茫都快急哭了:“墨熄……” 慕容怜见情况越来越不妙,只怕墨熄体内被种下的傀儡丸很快就会发作,紧紧攥住顾茫的衣袖,将他拽开去,厉声道:“你做什么都没用的!傀儡丸是用魔种八苦长恨花做的药引,除非献出灵核力,花上好几个时辰,不然谁都解它不掉!快走啊!” 慕容辰眉眼尽是嘲讽,淡道:“想走,已经太迟啦。” 那些火种一般的细碎光点已全部聚拢到了墨熄体内,墨熄咬牙,最后看了顾茫一眼,闭上眼睛,低声对吞天道:“……弑主!” 慕容怜闻此骤惊!猛抬头看着他。他知道墨熄这是在对吞天下令,一旦自己失去理智,便让吞天立即诛杀宿主! “火球儿……” 墨熄抬眼看向慕容怜:“带顾茫走。” 于此同时,慕容辰指尖一点,说道:“听令!” 白光一下子绚灿到了极致,吞天于九霄夜空不安游曳,似乎准备随时俯冲而下,卷起的滚滚灵流令人几乎无法睁眼,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烈。 顾茫看着被光束所裹挟的墨熄,看着墨熄苍白脸上的神情,几乎是失了控地:“墨熄!!” “不要过去——!” 可就在这挣扎间,忽然那团白光像是失了控,砰然散去,重新化作点点光辉,飘散空中。 慕容辰蓦地睁大眼睛。 其余人也愕然:“怎、怎么回事……” 本要席卷墨熄神智的白光流萤一般飘飞,到了最后…… 点点滴滴,倏然熄灭。 金銮殿内众人俱寂,灯影轻晃,墨熄自己亦是不知所以地重新抬起眼,手抚于胸前——他竟没有如预想中的失去理智,成为慕容辰的傀儡? 是慕容辰早年炼制的药失了效用? 还是…… 慕容辰蓦地站起,桌几侧掀杯盏碎裂,他面目豹变镇定不复,那眼神充满了震愕、愤怒、以及不可思议。他银牙咬碎,声音仿佛从齿缝里被撕成了碎片然后震落成灰:“怎么可能?孤当年——孤当年明明是亲眼看着你服下的——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雷霆般的暴怒里,忽听得一声轻轻叹息。 那声叹息却不是殿内的任何一个人发出来的,众人寻声望去,见得破败损毁的朱漆大门外,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人。 她披着一件薄薄的黑底金边披肩,一头墨玉长发在脑后绾束成髻。铅华未饰,只戴着一只金色的发扣,便算是缀饰。 慕容辰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睛:“……是……你?!”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重华的戒定慧三君子之一,亦是重华的公主——慕容梦泽。 一股愤怒涌遍身周,慕容辰陡然明白过来,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目眦欲裂,眼白血色如蛛丝,厉喝道:“你竟敢——你竟然背叛孤!!” 梦泽面色清寡,看不出是怜悯还是悲伤,她摇了摇头:“是你做的太过了,王兄。” 她款步入内,颦眉望着慕容辰:“我早劝你收手的。是你自己不听——甚至还做到这样决绝的地步。慕容辰,这重华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怎么到此刻还是不醒呢?” 说着,她走到了慕容怜身边站定。 这显然已经意味着梦泽在这场争斗之中选择了站在慕容怜这一边,而不是她的另一个哥哥慕容辰身旁。慕容辰紧盯着他们俩,当年卜筮所说的“兄弟阋墙,同室cao戈”愈发在他耳畔隆隆回荡,慕容怜……慕容怜……初是装作招摇纨绔,后又装作堕落糜烂——他真的是小看了他这个旁系兄弟! 慕容怜扫了梦泽两眼:“不是去汤泉宫了?我以为你赶不回来。” 梦泽淡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她与慕容怜这番熟稔自然的对话,更是让慕容辰寒毛倒竖,怒焰腾张。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危险地眯起眼睛:“慕容梦泽……你暗中帮了他多久了?” 梦泽还未答话,慕容怜就懒洋洋道:“也没太久吧,她本来也没打算向着我。你好歹是重华国君嘛,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之前一直听你命令,在暗中监视着我。后来吧,你发现我打算把一些秘密和顾茫说了,心中着急,你就派人在河滩边暗杀我——慕容辰,这当真是你走的最失败的一步棋。” “你觉得梦泽会乐意见到你杀了我吗?她只会觉得是她自己报信之过。所以那之后,巡逻的修士将我救回,你让神农台的长老用药将我拖死,不好好医治,可她却一直在暗中帮我调换药引,使我活命。” 慕容怜说着,淡淡笑了一下:“不然我可能早就已经如你所愿,‘不治身亡’了。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这些话。”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