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杨佩瑶接着先前的话头,侧身低声道:“娘,那个穿墨绿色花边……”话出口,想起旁边是顾夫人,赶紧解释,“伯母对不住,以为是我娘呢。” 顾夫人心里美滋滋的,恨不得她多叫几声“娘”,轻拍下她的胳膊,“没事,都一样……绿衣裳的怎么了?” 杨佩瑶低声道:“她是高敏君高小姐,我娘不认得她。” 顾夫人仔细打量几眼,“哦”一声,“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化上妆不像了。” 杨佩瑶笑笑,再没打扰她。 换成中文台词之后,演员们的情绪更加饱满,情感的演绎更有张力,比原先的英文台词还要出色。 杨佩瑶很快沉浸在剧情之中。 顾夫人原本对这种话剧并没有什么兴趣,远不如听戏有韵味,只是碍于顾静怡的面子才过来。 观看表演之余,时不时看一眼旁边专心致志的杨佩瑶。 越看心里越欢喜。 她连接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就巴望着能有个贴心小棉袄,最好是娇滴滴粉嫩嫩的,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 后来生出来顾静怡。 顾静怡也好,但是她不粘人,宁可坐在旁边啃手指头,也不愿爬到她身边腻歪。 长大之后更加独立,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自己很有主见。 顾夫人为人母的乐趣顿时少了一半。 可得知长子相中杨佩瑶之后,顾夫人心底的执念又被唤醒了。 儿媳妇跟闺女没什么不同,况且闺女以后要嫁出去,儿媳妇却是要留在家里一辈子的。 她就喜欢杨佩瑶白净乖巧的模样,还有她腮边的一对小梨涡,笑起来贴心贴肺的。 尤其,刚才糯软清甜一声“娘”,喊得她从心里往外泛着蜜。 杨佩瑶被剧情感动,并没有察觉顾夫人不时侧头看自己,自然也没有察觉到在剧场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也痴痴地凝在她身上。。 戏院里,边座算是相当不好的位置,尤其是第一排的边上,会被舞台两边的柱子挡住视线,只能看到舞台的一半,但是观察台底下的观众却非常方便。 程先坤坐的就是第一排最靠边的座位。 他的脚尚未完全好,走起路来虽然不瘸,但仍是疼。这几天都是贴着跌打损伤膏。 按说,这样的情况应该少走动。 但他按捺不住想要看到杨佩瑶的渴望。 连续写过两封信不见有回音,程先坤心里忐忑不安,这几天翻来覆去地想自己信里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 人其实最经不起思量。 有些事情如果不去想,过去也就过去了。 若是思量了,就好比多了个发酵的过程,以前的情形就好像电影胶片般,一幕幕重现在眼前。 第一次在金梦见到杨佩瑶,她眼里还有几分怯,好奇地四下张望,漂亮得像个小仙女。 程先坤对于夜总会里女孩的美貌总是心存疑惑。 一是因为化妆,二是因为灯光。 古早便有“灯下看美人”的说法,因为被柔和的灯光映着,再难看的人也会增添三分姿色。 不是没人邀请杨佩瑶跳舞,可她都微笑着拒绝了,独自坐在桌边,恬静自如。 程先坤想验证一下自己的魅力,在她又一次拒绝了别人之后,走到她面前。 事实证明,他很有女人缘。 很明显她是第一次跳舞,举止拘谨,但聪颖,身体很柔软,只要他给她一个暗示,她就能领悟到。 虽然不若跟熟手跳舞配合得那么和谐,却另有一番滋味。 尤其她确实漂亮,眉眼精致如画,白净的肌肤好像细瓷般滑腻。 而且还是中学生,杭城最有名的武陵高中的学生。 程先坤毫不犹豫地把她列为自己下一个狩猎的目标,在日历上重重标记了武陵高中校庆的日子。 到了那天,他主动请缨去拍照。 报社主编是他姨父,凡他所求无有不应。 以往报纸上每有空白处,就会用他写的一些小随笔充数。 自然,他的文笔和品味完全过得去。 在武陵高中,他找了两圈才看到她,穿件普通的学生旗袍,站在柳树下,清新脱俗,比在夜晚的灯光下更加漂亮而且稚嫩。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她的好感,又顺理成章地定下约会。 冲洗相片的时候,他真正是诧异了。 几乎每一帧都那么美,不是人工雕琢刻意摆出来的美,而是浑然天成的美。 他想得到她。 所以即便脚不方便,仍旧一瘸一拐地赴约。 她却是病了。 雀跃的心突然就沉下来,失望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回家之后,细细端详着他私自保留下来的照片,他感觉自己已经在那对俏皮的梨涡中沉醉…… 还是半下午的时候,程先坤就已经到了,在戏院对面的茶馆坐着,隔着玻璃,他看到杨佩瑶从车里下来,亲昵地挽着一位妇人的胳膊,指着橱窗里的相片给她看。 陆陆续续有人来,挡住了她的身影,却挡不住他牵系在她身上的那颗心。 程先坤原本买得也是好位子的票,进门之后跟人换了。 这部剧他在大学就看过许多次,剧情几乎滚瓜烂熟。 就是雅声话剧社表演的,他也看过两次,一次校庆的英文版,一次试演的中文版本。 他不想再多看一遍,来戏院的唯一目的就是看看杨佩瑶。 戏院里灯光暗淡,可杨佩瑶却好似自带光源,在黑暗里熠熠发光。 而她的神情随着剧中情节,时而紧张时而哀伤,最后两行泪缓缓地滑下来,在她脸上留下两道晶亮的泪痕。 红色的幕布徐徐落下,台下的灯光骤然亮起来。 全场掌声雷动。 杨佩瑶掏手绢擦把眼泪,用力拍手。 程先坤也不由微笑起来,这么容易被感动的女孩,情感一定也很丰富。 他要快快把脚伤养好,早点带她出去玩,早点打动她,品尝到她的美好…… 第53章 颁奖 趁演员上台谢幕, 程先坤不动声色地离开。 杨佩瑶对此全然不知。 她拍手拍得疼了, 兴奋地对顾静怡道:“白咏薇演得真好, 上次就感动得要命,这次还是感动。”又转头问顾夫人,“伯母, 您觉得好看吗?” 顾夫人别有意味地说:“好看。” 等待散场的时候,顾夫人诚恳地对太太道:“您平常都忙些什么?几时得闲, 去我们家里坐坐。以前不太熟悉, 现在孩子经常在一起玩, 咱们也走动走动……家里只我一人,正方便咱们说说话。” “好,改天一定去, ”太太客气道:“我听瑶瑶说过,这孩子有时候淘气, 没少跟您添麻烦。抬眼望过去, 杨佩瑶隔着顾静怡正跟顾平澜说着什么, 满脸都是笑容。 太太目光稍暗,站起身, 笑道:“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回家后, 二姨太不住嘴地谈论顾夫人身上的水貂皮披肩, 又感慨顾家的权势。 杨致重是一省都督,可她不管看是电影还是听戏,都未曾有提前入场的特权。 三姨太淡淡笑着, “顾家掌管杭城商会几十年了,都督才来三年,太太又不经常出门,那些人不认识咱们也是正常。” 二姨太总觉得心有不甘,“啧啧”叹两声,问杨佩瑶,“瑶瑶,你跟顾家相熟,能不能问问袁锦葵袁老板几时上台?” 这怎么好开口问? 杨佩瑶犹豫会儿,答道:“有机会我问一声,但是他们家不怎么听戏,未必能知道。” 刚说完,杨佩珍凑过来,低声问:“演出之前上去报幕的那人叫什么?穿蓝色西装,个头挺高的那人。” 杨佩瑶道:“他叫高修远,是雅声话剧社社长。” 杨佩珍眸光一转,笑道:“他就是高省长的侄子……改天你介绍给我认识吧。” “他?”杨佩瑶低呼声,摇摇头,“我跟他完全不熟悉,从来没有说过话,没法跟你介绍。” 杨佩珍无谓地笑笑,“那我去找高敏君,明天下午两点不是还有一场演出吗?” 第二天下午,杨佩珍果然又去看了一遍话剧,直到晚上七点多才满面红光地回来。 杨佩瑶猜想她可能已经结识到高修远,却也没有多问。 星期一的时候,高敏君半真半假地跟她抱怨,“说好支持我们剧社的,还不如佩珍,佩珍看过两场,你才看一场?” 杨佩瑶笑,“那我给你们捐赠几张戏票?” “才不用你,”高敏君得意地笑笑,“你猜我们赚了多少钱?”竖起三根手指头,“足足这个数。” “三百?”杨佩瑶问。 高敏君点点头,“还有个零头,我们昨天晚上聚餐用掉一部分,剩下差不多三百,足够添置许多道具了。” 杨佩瑶笑道:“总算没有白辛苦,你们接下来还要排什么剧目?” 高敏君叹一声,“不知道,都十二月了,该收心准备期末考试……可能会排个十几分钟的小短剧,在新年联欢会上演出。我应该不会参加。” 杨佩瑶点头附和。 对于学生来说,考试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