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她闷着头穿着绣鞋,有些费劲的去够放置的有些远的鞋子,淮绍一让她在床边坐好,蹲下身,帮她把鞋子穿上,一如进门之始,他亲手褪下她的鞋,出门之初,又由他亲手帮她穿上。 她的脚堪堪占满他的掌心,裹着袜子的脚趾动了动,淮绍一抬头去看她,她果然有话可说,“下次,你悄悄来看我好不好,我想见你,但皇祖母说了,姑娘家,如此主动,不知羞。” “你下次,主动一点好不好。” 她像是受了委屈般的嗫嚅,问他。 她勾着耳旁碎发,佯装捂着胸口瘪眉道:“明明是你先瞧上我的,现在事事时时,都要我先来,一点都不公平。” 她故意蛮横不讲理,她心里明白,让淮绍一主动去见她,何其困难。御前侍卫,荣国公庶子如何走得到仁寿宫,她的的确确强人所难了,但要分别的这一刻,就是忍不住,就是要跟他撒痴撒娇。 女孩子,本就是蛮不讲理的生物。 淮绍一眼角闪过促狭的笑意,他极其自然的帮她整理微微褶皱起的裙摆,开口:“好,三日后,我去仁寿宫见你。” 陆琼九本不抱希望的,但他突然肯定的口吻,让她一激灵,“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音容已经等不及,踱步到了门前,压着声音喊了“郡主,该走啦,走啦。” 陆琼九攀到门框,又忍不住恋恋不舍望了他清俊的面孔一眼,“真的呀,你不能骗我。” “我何曾骗过你。”他长身玉立,站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晕在他的侧脸,他白净的面庞盈上了一层润泽的白光。 陆琼九开了门,被音容引着躲过人群往仁寿宫方向走去。 淮绍一站在门前,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好半晌才收回视线,手指捏上鼓鼓囊囊的香囊。 不止一次,九九这般委屈开口了。 每每她嗔怪他为何,迟迟不愿予以亲近时,他都答不出一二。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害怕。怕他不能成为她最后的归宿。 如今,却是怕也不得怕,躲也不得躲。 他眉眼一沉,既然陛下有心,师父有意,他便承了他们的心意。 西南也好,京城也罢,都不得安生,只有将陆琼九紧紧绑在身边,他才得以喘息。 他靠着门站了没多会儿,就看到乾清宫门前那位瞧见他与陆琼九亲昵的太监,上前来。 太监抖了抖袖子,福了福身,话语间既是奉承,又是阴阳怪气的,“淮大人,陛下寻您许久,原来您躲了殿前的差事,回来偷懒了。不知道暖香帐暖的,是不是分外解乏。” 夹枪带炮的,淮绍一伸手将腰间的香囊握在手心,收纳进了衣服内层,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淮绍一但笑不语。 这静默的笑有些渗人,太监到底是个没根儿的,一会儿就挨不住,在他淡淡的却颇有压迫力视线的注视下,慌了神。 太监做的最多的,就是欺软怕硬。 他只知道皇帝知晓淮绍一与敦乐郡主一齐亲昵离开后,面色阴沉传淮绍一前来,但霎时间忘了,淮绍一背后的荣国公与齐将军,哪一个都不是他一个阉人可以置喙的。 “瞧我这张嘴,话都说不利索,”他点头哈腰,“陛下请您去一趟。” 淮绍一这才点点头,抬腿迈步。 皇帝果然是等不及了,西南之事,看来迫在眉睫了。 大殿之上,他跪在花花绿绿的地毯之上,未待皇帝开口,他早就沉声夺了话语权,“若将郡主嫁我,西南之行,尚可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大秦这两位皇帝,自身有不小的问题,不够雄才大略,也不够知人善用,如果他们就是睿智帝王,那么上辈子残酷宫变,也就不会发生了。 帝王弱,臣子便强。 绍一出身不够好,但齐将军看中,所以,谁都不能不给握着西南重兵的齐将军一个面子。 感觉大家这点会有疑惑,所以屁颠屁颠来解释一下。 晚上还会有一更啦~ 第55章 55.九妹 治顺帝手指紧紧的扣住椅子把手,才堪堪压制住想要将手中热茶泼到那张清俊脸上的冲动。 饶是他努力忍耐,怒不可遏的气焰也顺着嗓子倾泻而出,“你算什么东西,庶子罢了,要娶朕心上的敦乐郡主。” 淮绍一屈膝而跪,腰背挺直如劲竹,“陛下以为臣是什么东西,现在不是陛下要求臣这个东西吗?” 他不卑不亢,语气清淡毫无波澜,这样的神情淡淡让治顺帝感到很是无力。 他撑着帝王的威严,“求?”他先是吐出一个字,而后嘲讽翻上,“你哪里来的胆子觉得朕是在求你。” 淮绍一轻轻笑开,嘴角扯出个淡淡的弧度,很是和善的笑意,“陛下心里明明清楚的很,如今乌夷叫嚣,西南边防不稳,朝中因为太子之事又一团糟,臣愚钝,不知您放眼朝中有没有比臣更合适的人选,可以去西南御敌。” 笑意越发明显,渐渐地带了压迫力。 “竖子小儿,休得张狂!”治顺帝被他一下子说中心事,病急乱投医,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了出来,不经意地也泄露了隐秘在心尖的软肋,“若不是齐将军把持着西南编军,你以为朕会将你放在眼里吗?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儿罢了。” 淮绍一也不恼,神情淡漠的看着这一国之主的怒气。 归根结底,淮绍一是算准了,皇帝在朝中没有更合适的将领,外加齐将军手里军队的压力,无一不在迫使皇帝独一且唯一的选择他。 师父器重他,他的军队只可交付到淮绍一手里,皇帝纵是心中有气,也没办法临时抽调新的军队去西南攻打乌夷,尤其是,如今处在太子被废的档口,内忧外患,内有各亲王虎视眈眈,外有外族部落紧咬不放。 淮绍一敛了眉宇之间的戾气,顺从的将头磕在交叠的手前,“臣倾慕郡主已久,求陛下成全。” 他要适时的给皇帝一个台阶下。 皇帝久久没有开口,他从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站起,居高临下的俯视淮绍一。 平心而论,淮绍一,是个人才,除却出身,配九儿也配得上。但若是以这种被逼迫的方式将九儿嫁出去,他帝王威严何在。将九儿的婚姻作为政治手段,那岂不是又走上了皇姐的老路。 他对于皇姐早就愧疚满满,早就做好了在陆琼九身上补偿的决心,如今,又阴差阳错的要搭上皇姐唯一留下的女儿,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 治顺帝狠狠的甩了一把袖子,对着地上跪着的人咬牙切齿道:“你休想!朕绝对不会再拿九儿的婚姻去换大秦根基。” “滚出去,给朕滚出去!”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只得一遍遍催眠自己,绝对不可以。 淮绍一重新直起腰背,对着这位年老的帝王,叹了叹气,他活了两辈子了,诸多事,比这位帝王要看的透彻许多。 “陛下,您今日唤臣进殿,不就是打了这样的注意吗?您不就是看到了臣与郡主的亲近接触,才起了心思,试探臣的口风。” 他顿了顿,颇为无奈的道:“怎么,试探的结果一如您所料,您反倒退缩了呢。” 他话语直白,封杀了高位帝王心里的遮羞布。 确实如淮绍一所言,齐将军多次进谏,明里暗里暗示,西南编军,他只会交与他的爱徒。但这爱徒并不领情,不愿跟随前往西南。 治顺帝前后思量,他早就有意夺了齐将军的兵权,但现在时机不对,只好顺着齐将军的心意。齐将军反复言说,他这爱徒在京城有执念,不肯前往西南。治顺帝不放在心上,淮绍一而已,圣旨下了,绑了他去万事大吉。 但一军将领,消极迎战,后果不堪设想,须得他心甘情愿前往。 今日得太监相报,说淮绍一与敦乐郡主举止亲密,他就下意识起了这样的心。 但等一切被验证,淮绍一开出的条件真的是求娶郡主时,他满脑子就都是自幼疼爱她,为了护他皇位安稳远嫁的皇姐。 淮绍一看到治顺帝眼里的动摇,又一计猛攻从言语端开始,“若您把郡主嫁与臣,臣保绞杀乌夷,自此西南之地,再无祸患。” “您一直念念不忘的西南编军,也会在臣的手里归顺。西南战事一平,军权臣定会悉数奉上。”淮绍一强硬开口,声线平稳。 顺治帝最为忌惮的不是乌夷,而是不受控制的庞大的西南编军。西南编军在齐将军手中一日日壮大,早就成了不小的隐患,皇帝一直想要寻个机会将兵权收纳回来,但西南战事不断,他实在是寻不到什么好的缘由。 淮绍一一语击穿他的心思,让他觉得无所遁形,头一回,有了赤.裸,无法控制的感觉。 “陛下以为,这场买卖值不值。” 淮绍一厌恶此时的自己,厌恶卑鄙的自己将陆琼九当做交易的筹码,但他的的确确没有办法,这是唯一的可以将陆琼九娶进家门的机会。 他必须要紧紧抓住,不能错过。 顺治帝颤颤巍巍,声音瞬间苍老起来,“九儿可是真心喜欢你?” 淮绍一怔了怔,没想到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帝王突然偃旗息鼓,但他又快速反应过来,抿嘴而笑,“陛下可亲自去问问郡主。” 淮绍一眼瞳漆黑,幽深不可见底,他背对着皇帝,缓步朝殿门走去,突然,被叫住,“淮绍一,九儿,是朕皇姐膝下唯一的孩儿,你若辜负了她,朕定叫你整个荣国公府陪葬。” 淮绍一缓了步子,回头对着顺治帝,又是一拜,“若我负了她……”他呵笑出声,“陛下,这种假设,本就不该存在。” 淮绍一人还未到荣国公府,皇帝的封将旨意已然下达。 淮绍一单脚迈过门槛,就瞥见荣国公府一众老小陈列在院内,一副喜气洋洋精神抖擞的等待着宣旨的模样。就连他那恨不得他早夭的母亲也带了些炫耀。 果然,光耀门楣的事到了,他就是荣国公府人。这些自诩聪明的人,似乎转眼之间,就忘了曾经扔在他身上的苛责。 他修长的身子一转,神色一凛,转而去了齐将军那里。 这些人,想要沾一沾这“荣耀”,就让他们可劲沾吧。 齐将军府一如既往的吵吵闹闹,齐盎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齐将军拿着根藤条追得满院子跑。 他奔着门跑去,扒着门缝就要往外跑,迎面撞上小厮开门迎接淮绍一。 齐盎一见是大师兄,满眼的泪珠子瞬间飙飞出来,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统统扔在了脑后。 他长腿往上一蹦,架在了淮绍一腰上,手臂也颇为不要脸的攀上了淮绍一的脖子,哭腔压也压不住的,“师兄,又为着你那个什么郡主,师父又要打我!” “我……委屈呜呜呜呜呜” “你别哄郡主了,也哄哄我吧。” 第56章 56.九妹 淮绍一的目光越过齐盎,望向了脸色铁青的齐将军。 齐盎年纪虽然不大,但到底是个半大的小伙子儿,整个身子坠在淮绍一身上,惹得淮绍一拧了眉,他用手拨开他攀附而上的手臂。 齐盎身子带着青年的蓬勃气,胸膛上没有几两rou,痩条条的,满胸满腹的热气,配上这晒人的日头,倒像是怀里揣着个小太阳,还是个咯人的小太阳。 淮绍一浓眉轻佻,不由得想起刚刚还在跟他撒娇撒痴的小姑娘。 陆琼九也偏爱这般亲昵他的身子,她颤颤巍巍地贴上来,娇软身子似水柔情。 思及此,淮绍一的手顿了顿,喉结不由的滚了滚,天知道,在宫内那一处小房间里,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手不去碰触那一处柔软。 他心里起的心思着实不合时宜,他以手握拳,掩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再一抬起眼皮,就正正好对上齐盎满是探究的眼神。淮绍一别开脸,有些不自然的率先发问,抢先一步夺了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