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节
俞锦绣给程廷捏了捏肩膀，笑着说，“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见。” 程廷把车开回家楼下停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清晨，他先把摩托车骑到俞承光的店里，又把自己的车开回来，到单位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领导刚开了个会议，这会儿不算忙碌，程廷敲敲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局长，您之前让我写的材料已经写好了。我一会儿整理一下，拿给你，明天开始，我就要正式离职了。” 其实，早在好几年前，程廷就已经想要辞职了。只是当时程济森太在意他的这份工作，明知道他不想干了，却还是一点都不愿意松口，再加上那个时候他也的确不知道辞职之后自己应该去做什么，这才耽搁了好几年。 现在，他终于下定决心了，眼前的一切仿佛突然明朗起来。有同事问他，并不是每个人出去创业都能成功，如果他失败了，会不会后悔？毕竟他在物资局的发展很顺利，照这样的发展下去，将来当个小领导肯定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对于这个问题，程廷但笑不语。 不管做什么事情，预设了太全面的计划，那就是给自己留了失败的机会。程廷没有想得这么长远，眼下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未来究竟如何，谁知道呢？ 他现在只想做一些小事情，一些让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遗憾的小事。 局长翻了翻材料，又合上，他盯着程廷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要从他的面色中看出什么端倪。 “小程，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程廷淡定自若，与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我在外面做了一些小生意，最近投资了一部电影，等上映的时候，请局里的同事们去看。” “好，真了不起。”局长说，“你先回去吧。” 程廷点点头，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恰好一个抬头，他看见俞振发急匆匆走了过来。 程廷刚想打个招呼，怎想俞振发抿着嘴，一声不吭，视线与他交错的时候，甚至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程廷心中狐疑，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头，看着俞振发进了办公室。 …… 一些问题似乎正在发酵，可程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下午，谜底终于揭开了。 “小程，你跟我来一趟。” 程廷跟着主任进了办公室。 “小程，我知道你是个生意人，无时无刻都将赚钱排在第一位。但是，你做生意，得讲良心。” 程廷听得一头雾水，“主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主任也变得严肃起来，“小程，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单位的很多资料在处理的时候都是应该保密的，上回给俞书记的那份材料，你是不是外xiele？公家单位采购价比外界要低，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你现在把这份档案泄露了，老百姓怎么看待我们？” 程廷的脸色沉下来，“您说资料泄露了？” 主任一拍桌子，“你少在我面前装蒜！我知道，你和俞书记的女儿正在处对象，两个人感情好，很快就要结婚了。现在反正你要辞职了，俞书记也马上要退休了，趁这个节骨眼上把档案资料泄露，对你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程廷听明白了。 物资局的内部材料被泄露，引起了老百姓众怒，主任思来想去，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程廷的身上。 程廷马上就要离职，完全不可能将自己在这单位的前途放在心上。以他和俞振发的关系，为了给未来女婿铺路而将单位里的私密文件抖出来，这很合理。 主任气得发抖，嘴角都在抽搐，程廷沉声，“主任，这是我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我在单位这么多年，不管是对领导还是对同事，都是有感情的。现在我要辞职了，却还是要搞出这样的烂摊子，您说，我图什么？” 主任咬着牙关，“你图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图什么！也许你是想要引导某些舆论呢？认为公家单位的内部太黑暗，所以就非要出去自立门户，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你自己的公司造势？” 这主任一直都是很器重程廷的，这些年，程廷在他的手下做事，从来就没有出过纰漏，主任惜才，总说这孩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程廷要离职，算是辜负了主任这些年的培养和期待，有时候看着主任无奈的神色，他也觉得抱歉。 只是没想到，到了要离职的前一天，还要闹出这么大的岔子。 “那俞书记那边怎么办？”程廷换了个话题。 主任皱眉，“你说能怎么办？文件是在他手上被泄露了，他说自己无辜，谁信？现在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为了女儿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名声，这不是晚节不保吗？” 主任说俞振发是为了俞锦绣的幸福而牺牲了自己的名声，这是笃定俞振发和程廷两个人就是同谋。程廷沉默着听他把话说完，淡声说道，“主任，辞职是我自己的选择，俞书记的确是我对象的父亲，但是，他也不糊涂，不会牺牲自己而给我的未来铺路。您现在把在这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是对我和俞书记的侮辱。” 程廷冷着脸，神色如常，语气中带着坚定的意味，主任微微一怔，“现在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程廷，凡事都要讲证据！”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在我个人看来，当然不希望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会犯这样的错误……” 程廷看着他，面无表情，“主任，您要证据，我会给您的。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自己被污蔑，被侮辱。” 说罢，程廷直接转身出了办公室。 望着他的背影，主任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也希望程廷是无辜的，可这不——一切像是完全冲着这孩子来的，这责任，该如何推脱呢？ 第七百七十七章 晚节不保 第七百七十七章晚节不保 “什么？文件泄露？” 俞锦绣听俞振发说完在办公室发生的一切，惊讶道，“你不是已经退二线了吗？单位的机密资料怎么还会过你的手？” “就是啊，爸，上次你还跟姜叔叔说这段时间在单位里的唯一工作就是喝茶看报，怎么这会儿要处理重要文件了？还有——程廷哥都要辞职了，怎么可能会帮你一起处理这些工作？该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俩吧。” “这也是我觉得最奇怪的一点。”俞振发喝了一口茶，定定神，又继续说道，“程廷要离职了，我也马上要退休了，我们俩没在单位得罪过任何人，怎么就——”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会对你们有什么影响吗？”俞锦绣问。 俞振发想了想，一声叹息，“影响不小。” 物资局的私密资料被泄露，传得满城沸沸扬扬的，物资局的领导把这问题看得很大，可是，再严肃处理都好，传出去的资料是不可能被收回了。 程廷在局里没什么职位，表现再好，大家也只说他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发生了这档子事，大家在背地里念叨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可是，这对俞振发和程济森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你都要退休了，还被人这样数落，心里头怎么可能舒坦呢？明明不是你的错，却要背上黑锅，整件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谁都不清楚。这可怎么办？”俞锦绣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的，怪不舒坦，沉默了一会，她又问，“不过，这和程叔叔有什么关系？” “姐，你傻啊，程廷哥的父亲可是市长啊！市长是什么？每一时每一刻都在为老百姓谋福利，可要是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一点事情，就得被人骂得焦头烂额，这可真是吃力不讨好。当然，你可以说市长的权利高，但是，他背负的责任也大啊。这些年，程市长兢兢业业，几乎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多少人等着看他出错啊！这一次，程廷哥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家不可能视而不见啊。” 俞承光三言两语，将整件事情的本质都给说明白了。 俞振发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满眼无奈。 俞承国一咬牙，“那也不能随他们说，爸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程廷也没有，明明是有心人栽赃，难道我们就只能把这黑锅给背了？” 俞锦绣的眸色沉下来，“是啊，不能平白无故背这黑锅。” 程廷要离职了，本来这与任何人都无关，他只要把自己的所有后续工作都完成，再与同事们交接好，那就万事大吉。然而，也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事，程廷突然变成了众矢之的，连带着让俞振发也晚节不保，这可怎么办才好？ 晚节不保…… 这四个字的分量，太重了，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 俞振发和他的儿女们正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这件事情的发生是猝不及防的，谁都没有提前预料到。他们不愿意背这黑锅，可是，一时之间，谁都想不出个办法。 而与此同时，程家人也是如此。 “程廷，你确定吗？那份资料，你真的没有看过？”于美红急得团团转，“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摊上这种事了？你平时是不是在单位得罪了什么人？哎呀，也不知道锦绣的爸爸这会儿怎么样，肯定也很恼火。” “阿姨，我没得罪什么人。”程廷说。 “你说怎么摊上这种事？”程济森一拍桌子，脸色不太好看，“单位里这么多的人，大家不找别人麻烦，非要找你的麻烦吗？你怎么不说自己平时的为人处世有问题？” 一向斯文有礼的程济森此时暴跳如雷，他把自己的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一直以来，他都致力于为老百姓办实事，之前程廷说自己要辞职，他无法苟同，可到了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儿子。但是，他的尊重换来了什么？单位里的资料被泄露，这是多大的疏忽，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而言之，程廷都是闯大祸了。 “济森，你怎么回事，怎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呢？程廷为人处世没问题，而且，就算他真的得罪了人，就活该被人整吗？现在事态还不明朗，你先别着急上火，我们大家都静下来，把整件事情好好解决，行吗？” 程廷也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于美红反倒比程济森更加信任自己。于美红说的话很贴心，可是，程济森却始终听不进去，他一看见这儿子就来气，瞪着眼睛就要把人给赶出去，“怎么解决？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解决？难道要把整个雅城老百姓的耳朵全都给堵上？还是把他们的嘴巴全都给捂上？还有，锦绣她爸这么大年纪了，出了这种事情，现在大家都说他是在徇私，你让他的脸面怎么挂得住？程廷，你看看自己干的这些糊涂事！” 程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什么糊涂事了。 他办离职手续，那是因为一分钟都不想在单位里多待，可即便如此，领导们要求他把该办的工作办好，他也同意了。这段时间，他几乎睡不好觉，一有时间就去单位加班，只为了在第一时间把工作完成，对此，他没有任何怨言。现在一切终于告一段落了，程廷想要正式离职，他问心无愧，却没想到，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将他卷了进去。 程济森说他有错，可是，他错在哪儿了？ 程廷没有为自己辩解，“您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无论如何，不会让您丢脸。” 说罢，程廷冲出家门。 下了楼，他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 手扶上方向盘，车子却迟迟没有发动，他该去找俞锦绣吗？ 俞锦绣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与俞振发的感情很不错，尤其是这段时间，俞振发搬回家里住之后，她与父亲的感情就更亲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贸然上门，俞锦绣会不会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连程济森都要怪他连累了俞振发，谁敢保证俞锦绣不这么想呢？程廷仰头靠在头枕上，闭上眼，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第七百七十八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七百七十八章是可忍孰不可忍 俞振发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居然会这么大。 回到单位，一些年轻的同志们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在背地里，还说一些风凉话。 “说是书记，其实做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为单位考虑过。这么大年纪了，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材料泄露，现在外头一团糟，一说起我们物资局，就要骂人，别说领导们了，我都没法忍。” “其实我听说过，他的作风本来就不正。以前他办公室里有个临时工，那临时工好像跟他有染，后来临时工被辞退了，他也跟媳妇离婚了。都老夫老妻了啊，一把年纪，你们说为什么离婚？还不是因为男女关系的问题吗？” 下班时，几个同事们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关于俞振发的是非。 “所以说，一些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个俞书记，我平时见他特别正经，没想到私底下的为人居然是这样的！” “不仅仅是私生活混乱，还把单位的私密文件泄露出去，这不管是哪一点，都让人发指啊！还好我不是他的女儿，我要是他的女儿，肯定得被他给气坏了！” “就是，多丢人啊……” 议论声纷纷，仿佛是尖锐的针头，往人心底里扎。“咔嗒”一声，车门开了，又被紧紧关上，俞锦绣猛地转过脸，红着眼，瞪着程廷，“为什么不让我下车？那是我爸爸，他们说我爸爸的闲话，难道我不能下车和他们理论吗？” 这些边走边议论的年轻人们，有的刚从学校里毕业，有的则是由别的单位调过来的，他们在单位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与俞振发相处过，只是凭借着一些风声，就开始说这些难听的是是非非，仿佛只是为了过一个嘴瘾似的。 是的，俞振发过去和陈秀蓉的关系，是不清不楚。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家人的离开已经是他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了。现在，好些年过去了，难道他就必须永远被钉在耻辱架上吗？ 他的子女原谅了他，他的前妻也与他冰释前嫌，就连他的家人们都不会把过去的那些伤害挂在心头，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