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沈家规矩多在线阅读 - 第4节

第4节

    韩淙淙一把推开挡路的小川,也不用别人指路,直接向后厨而去。嗯,为何能够成为忠实拥趸,并且有能力跟妹控病晚期患者封白一战,除了因为是闺蜜,也因为有个忠于沈念池厨艺的胃。好香呀!嗯嗯,骨头汤,熬得时间肯定很久;啊啊,虾仁,鲜嫩爽口;哦哦,香菇、西红柿,可以多吃不怕胖;太好了,果然还是念念对我最好,我来了。

    沈念池端着疙瘩汤出门,就撞见了韩淙淙。韩淙淙正准备给个热情的拥抱,看到沈念池这样,赶紧刹车,愣是在地上拖了两道痕,看的后面跟来的小川惨不忍睹。

    “念念,念念,偶回来了,想死你了,你肯定也想我了对吧!”韩淙淙也不用沈念池开口,把话都揽了,这是两人的正常交流状态。沈念池脾气好、好说话、对谁都笑眯眯的,但是骨子里跟老爷子却是像极了,总是让人觉得远了三分。

    小学一年级,韩淙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愣是被老师拖进来教室,看到的就是坐得端端正正的同桌沈念池。小胖子觉得自己有点丢人,也就不哭了,乖乖坐好,时不时偷瞄沈念池。殊不知,沈念池早就发现了,但是她也不说什么,认认真真听课。韩淙淙那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同桌好厉害,刚上学的小孩子很难坐的住,而沈念池不同,一节课又一节课,很听话,而且她偷偷瞄了她的作业本,字写得好漂亮,再比比自己的狗爬,哦,太丢人了。从此之后,小胖子就黏上了沈念池,跟小尾巴似的的。沈念池也不反对,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奇怪。

    一直到两人慢慢熟了,沈念池将她当作了朋友,而韩淙淙觉得两人已经算是死党了,韩淙淙热情地邀请沈念池去她家玩,并且拿出了她爹给她买的高档货,平时绝对不给任何人玩的。他老爹韩琦觉得奇怪了,自家闺女在家里绝对是霸王,平时有朋友带小孩来,让她拿玩具给人家,死活都不答应,这次居然主动邀请朋友来玩,还这么积极地准备,真是奇也怪哉。等看到了沈念池,又知道了她的名字,一切就解释的通了,沈三爷家的大小姐,果然霸气十足呀!不服都不行。又看着小姑娘相貌好、礼貌好、而且还聪明,觉得自家女儿应该多跟着熏陶熏陶,因此更是极力撺掇着自家闺女赖着人家了。

    韩淙淙他家是做海鲜批发的,在宣城小有名气,她家住在宣城新区的别墅群里,来沈家颇有些距离。韩琦为了闺女来沈家给配备了专车,平时也负责接送她上下学,这不一大早车就堵在了大门口,正好挡住了高博他们的三轮车。司机师傅也机灵,麻溜地倒车走人,反正自家大小姐一时半会是不会回家的,他已经习惯了。

    高博跟几个徒弟一看就知道韩淙淙来了,都有些无奈,可见韩淙淙真的很磨人。等他们搬东西进院子,韩淙淙已经跟着沈念池去后院了。

    沈家规矩,除了厨子跟帮工,其他闲杂人等绝对不能迈进后厨半步。韩淙淙小时候很好奇沈念池怎么学艺,曾经偷偷溜进后厨准备围观,然后就被老爷子给吓哭了,哭还不敢高声,就默默滴眼泪,因为沈念池被罚得很惨。老爷子说了,不知者不罪,但她是来找你的,犯了规矩就只能罚你。那是沈念池第一次受罚,犯了老爷子的规矩,不论是谁,都得认罚,不然就滚出沈家。沈念池打小就没错过,这真是血的教训,自从那之后韩淙淙见了老爷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小心翼翼地,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至今仍记着老爷子那时候那张吓死人的脸,当然,这也是这么多年韩淙淙和封白不对付的原因,妹控一想起因为韩淙淙,沈念池差点挨打,就各种不忿。

    韩淙淙还是有些怵老爷子,但是一想到有好吃的,所有害怕都没有吃来得重要,见到老爷子乖乖问好,然后麻溜地跟沈念池收拾餐桌、摆好碗筷,老老实实坐在沈念池下首,低着头等高博他们来吃饭。

    第11章 蒙古牛rou与美国行

    高博几人放好东西来后院吃饭,就见韩淙淙虽然乖乖坐着,但眼神一直往那盆疙瘩汤上瞟,显然是馋得不行。大家也不耽误,众人坐定开饭,每人一碗一勺,吃得津津有味。沈念池已经料到韩淙淙今天早上回来,也就多做了一些,幸亏有所准备,一大盆很快见了底。小川在韩淙淙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只得放下了勺子,韩淙淙如愿抢到了盆底的疙瘩。

    饭后,师徒几人回后厨干活,老爷子看馆子。韩淙淙看到老爷子离开的背影,默默在心里舒了好大一口气,亚历山大呀!沈念池一看她那个样子就有些好笑,也不戳穿,带着韩淙淙进了自己的房间。可以说,韩淙淙这些年也不是白赖的,愣是死皮赖脸地进了沈念池的闺房和书房,平时这两个地方除了老爷子,几乎没人能进来。沈念池的同学都很喜欢她,但是能让她开放私人空间的却是只有韩淙淙了,这也是韩淙淙向封白炫耀的地方,毕竟女孩子的闺房,即便是亲哥哥,也不大好进去。

    韩淙淙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书房的沙发上,摸摸了鼓鼓的肚皮,呃,好像有点撑啊!沈念池早就给她准备了酸梅汤,最是解腻消食,韩淙淙笑眯眯地接过,一口气喝完,嗯,很爽。

    沈念池坐在对面,看看韩淙淙,“好像瘦了点,黑了点呀!”沈念池不说还好,这一说瞬间勾起了韩淙淙的悲惨记忆,瞬间化身吐槽帝,开始跟沈念池诉苦。

    宣城一中师资雄厚,定位非常高大上,更是每年暑假都有组织学生出国游学的传统,且线路多多,什么美国、加拿大、英国、澳大利亚、新加坡等等,大多数中国留学生比较青睐的国家都在规划之内。一次半月,费用从五万到十五万不等,确实不便宜,但架不住家长们想让孩子见见世面镀镀金,学生们也有撒泼耍赖硬要出去玩一趟的,因此每年成行的学生很多。

    韩淙淙家不缺钱,她爹觉得有没有收获不重要,只要孩子喜欢就行,因此韩淙淙今年就去了,选的是美国。本来她以为沈念池也会去,结果沈念池丝毫没有这个念头,韩淙淙各种威逼利诱,什么“大家都去了,只有你不去,多不合群呀!”这是好理由,全班去了百分之八十以上;什么“就当陪陪我呀!你怎么放心我一个人去呢?”这也是好理由,韩淙淙从来不靠谱;什么“出去看看开拓眼界呀!美国的大学都很厉害的!”这也是好理由,呃,美国的大学确实比较牛;什么“再不然可以去尝尝美食呀!正好学会了给咱家馆子增加食谱呀!”这也是好理由,更是方便了吃货,但是好说歹说愣是没说动。

    韩淙淙实在没办法就去找了死对头封白,也不拐弯,直接说:“念念是不是心疼钱呀!多么好的机会呀!全班都去,就她不去多不好!”虽然封白知道靳东平因为他爷爷的寿辰不去,韩淙淙显然是说了谎,但是也觉得沈念池不能整天闷在家里,她越懂事,大家越是心疼。

    封白知道沈念池只要决定的事就不会变,惟一的希望只能是老爷子。他亲自去找了自家师父,把事说了,还说自己出钱让妹子出去玩。老爷子知道封白的好意,也觉得孙女出去走走挺好,就找来了沈念池。

    沈念池没想到韩淙淙为了让自己出去,竟然去找封白,也是好笑。看着自家爷爷和哥哥的样子,也知道他们的意思,不说出个过得去的理由是不行的。理由是现成的,浪费时间。是的,在很多人眼里高大上的游学,在她眼里就是浪费时间,她从来不觉得出去半月能有什么用。如果想出国,那就要好好准备,直接出去,学有所成再归来;不想出国,出去半月也没什么意义,只是旅游,但她觉得这半月可以做很多东西,为了旅游跑这么远,实在不划算,当然她也觉得是浪费钱,后面这句她没说,怕老爷子他们听到了更是要她出去,就只说马上高考了,不能分心,出去一趟,要好久才能收心,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看书呢,等高考结束了,哪里不能去。

    这话倒是让老爷子觉得有理,封白也被勉勉强强地说服了,他还说,那就明年高考完出去玩,我出钱,不去不行。沈念池知道争不过,索性不争,直接谢过封白,这事就这样了,然后韩淙淙就说封白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点事都干不好,封白不理她,她只能打包行李走了。

    没想到,这半个月对韩淙淙简直是人间炼狱。因为要参观的学校和机构太多,十五天跑了十三个城市,参观了不知道多少学校、博物馆、图书馆。刚开始还有点兴奋的心情,随着走走走、跑跑跑,啥激动都没了,只觉得累得像条狗。这也就罢了,更糟糕的是吃得实在是太差了。

    汉堡、热狗、薯条什么的,吃一次还好,嗯,酱料很好吃,吃一天也还行,吃个新鲜,吃两天就有点不对了,过了第三天,所有人看到这些就想吐了,毕竟都是娇生惯养的,纷纷抗议。带队的老师自己也吃吐了,只能去找美国方面的负责人申请订中餐吃,因为时间比较紧,也只能吃盒饭,不过盒饭就盒饭吧,总好过汉堡热狗之类的。第四天,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菜色,各个欢欢喜喜地,然后,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吃了十五天的汉堡、热狗、牛排,说多了都是泪啊!

    “你不知道,简直不是给人吃的,啊啊啊,那都是什么鬼,难吃到要死。你能相信这世上有人做菜比我妈做的难吃千万倍吗?没有夸张,真的。”韩淙淙现在想到那顿中餐都一阵哆嗦,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天一共定了三种套餐:柠檬鸡、四川鸡、蒙古牛rou。柠檬鸡,天哪,这种完全的人工色素和添加剂的味道,不是说美国的食品安全检查很严格吗?四川鸡,虽然不知道做法,但是从名字说,起码应该跟四川有关系不是,这甜得齁死人的东西到底是神马;蒙古牛rou,哦太甜了,甜得毫无下限可言,甜得连牛rou的味道都盖住了。下去一筷子就再没法动一下了,实在是瞬间shock到大家了,这是中餐吗?为什么我们从小就吃的东西不是这个味道,mama这里太可怕了,我要回家。美国方面的负责人则是满脸不解,自己可是找了当地最有名的中餐馆订的,很好吃的,怎么这种表情,无解ing。

    听着韩淙淙的抱怨,沈念池若有所思。韩淙淙昨天回家已经抱怨了一通,她爹妈都心疼得要命,带她去吃了顿大餐,听到她今天要来更是提前备好车,毕竟她妈做的菜也难吃的要命。

    等韩淙淙说的口渴,准备找点水来补充能量再战,就看见对面的闺蜜神游天外,顿时一阵气愤:“啊啊啊,沈念池,你个大坏蛋,我跟你说话呢,说话呢,你竟然心不在焉,呜呜呜,你竟然不安慰人家,你怎么这么无情这么无意这么无理取闹!”

    沈念池只是想到了些什么,回过神来就看到韩淙淙暴走的样子,也不解释,越解释她越闹,直接寄出杀手锏:“要不要吃蒙古牛rou?”

    “啊?”韩淙淙一时没回过神来,等知道有吃的了,一副你就会这样熊人的样子,很是矜持地点点头:“嗯,算你有良心,哀家批准了。”刚说完又觉得不对,“你刚刚说吃什么?你再说一遍!”声音已经有点劈了,脸色更是扭曲,大有如果沈念池说出来的不让她满意就揍人的意思,虽然她绝对揍不过沈念池。

    沈念池知道她的意思,也不逗她了:“想不想吃正宗的蒙古牛rou,不是美国货哦!”一副很是严肃的样子,倒是让韩淙淙平静下来,对哦,她家念念即使刚上灶的时候做的也比那些好了不止千万倍,又想起来之前吃的疙瘩汤,好像没过多久,怎么又饿了,对,一定是酸梅汤,料太足,嗯嗯,一定是的。

    现在这个点后厨正忙,沈念池直接拿了要用的料准备做。封白已经知道韩淙淙来了,又看沈念池拿东西,知道又要给韩淙淙做东西,更是不满,正要开口,沈念池已经截住了话头:“淙淙在美国吃了些中餐,跟国内的差别挺大,我试试,做好了给大家中午加餐。”封白还没说话,高博已经一个劲地点头了,封白只得闭嘴。

    虽然不太清楚美国那边具体的做法,但是韩淙淙对于那一口牛rou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倒是知道配料和大致的做法。

    宣城人的饮食结构遵循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饮食规律,餐桌最常见的就是各种海货,然后是蔬菜,猪rou、鸡rou吃得也不少,牛rou就很少见了,大部分人家一年都不一定能做一次,但沈家冰箱里是常备的。中餐厨师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凶残的职业了,中国人什么都吃,但不是什么人都会做,所以都要靠厨师来做,一个厨师一辈子不知道要造多少杀孽。

    沈念池取得是牛身上最嫩的那块里脊,这在西餐店里是最受欢迎的牛排用料了。沈老爷子从来没有什么中西餐之争的观念,他的徒弟也没有,什么中餐最好,什么西餐最棒,说多了都没用,只要做的让客人满意,管什么中餐西餐,纯粹是闲的,所以沈念池他们师兄弟们也偶尔去宣城的西餐店里吃一顿,然后就回来自己做。

    里脊切薄片,加料酒、少许淀粉腌制半小时。热锅放入小半碗油,等油六成热,倒入牛rou滑炒,颜色微微变化即出锅,放在笊篱上控油。锅里只留一点底油,下大葱、洋葱煸炒至焦香,倒入牛rou片,放一点糖、生抽,即可出锅。一盘中国版的“蒙古牛rou”出锅,后厨里香气四溢。

    旁边六双筷子已经伸了过来,让站在廊下不断张望的韩淙淙恨得咬牙切齿,看的到吃不到,太过分了,我可是食单的提供者,不是应该让我先尝吗,我还是客人,客人呀,怎么能耽误客人用餐,太可恨,要投诉,向老爷子投诉。

    后厨里的几个人显然没有接收到她的埋怨电波,七手八脚瞬间盘子见了底。几个师侄吃得意犹未尽,一开始觉得叫什么蒙古牛rou纯粹是骗人的,不就是一份小炒牛rou吗,干嘛另起个名字,多吃了几口顿时吃出不对来了。封白和高博看沈念池的做法就已经知道不同了,火候不对、味道不对,两个人对视一眼。

    中餐跟西餐对食材的处理方法是有很大不同的,比如说猪rou,在中国什么猪rou炖粉条啊、土豆炖排骨啊、冬瓜排骨汤啊,猪rou的做法多的让学厨们想死;但在西餐里,猪rou的做法就只能是一种了,没法炖、没法煮、没法焖、没法炒,只能煎或者烤,因为外国人杀猪是不放血的,直接杀,所以猪rou的血腥气完全保留了下来,什么炖煮焖烧完全没法发挥,这么做出来的绝对臭的要命,但是煎完配着料汁吃确是最合适的做法。诸如黑胡椒汁之类的,其原材料本身就是在冰箱出现之前,西方人为保存rou类而用来腌制的香料,自是有很好的除臭提香防腐的功效,因此煎好加上并不臭,反而因料汁的浓郁而更加好吃。

    而牛rou,中国人对牛rou的处理方法也是多种多样,外国人也是直接拿来煎着吃。除了做法不同,还有最大的一点不同,中国人吃牛rou基本上都是全熟的,当然也不排除某些茹毛饮血的做法,但是老百姓餐桌上常见的肯定是全熟的;但西餐里的牛排估计没几个人会要全熟的,绝对柴的要命,连中国人都不会要全熟的。

    沈念池做的这个炒牛rou,rou却不是全熟的,如果以西餐论,应该是七分熟,rou里仍有一点点血丝,极大地保留了牛rou的鲜嫩。大火快炒,尤其是切得这么薄的rou片,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极容易炒的老了。沈念池对火候的把握很到位,尤其是要回锅的牛rou,要做到七分熟真的比炒到正好更难,而且显然这是她特意为之。

    封白揉了揉沈念池的头发,直接开口:“说说呗,怎么想到这么做的?”“也没什么,就是淙淙说她吃了一份炒牛rou,用的是甜面酱的。”“甜面酱!?”高博和封白还没说话,其他几个师侄已经一脸惊悚,这是什么鬼?他们师爷好歹也是一方名厨,学厨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任性的做法。

    不是说不能用甜面酱,关键是做法不对呀!中餐里同一样rou菜因为做法的不同,所要选用的部位不同,加入的配料也是不同的。如果是酱牛rou,那就要用牛腱子rou,牛腱子rou有弹性且筋多,烧出来很有嚼劲,最好不用酱,用了也要用黄酱;如果是焖牛rou,最好是用牛腩,rou质较嫩且有一层油脂,烧出来鲜美多汁,加上经过发酵的面酱,更是味道浓厚;炒牛rou,用的就的是牛里脊,rou质最嫩且没有肥膘,从来就是不加酱的。

    看着对面六人一脸的难以置信,沈念池也能体会,她刚刚听韩淙淙说有甜面酱,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就知道了缘由。美国的中餐店要做牛rou,用的就是没放血的牛rou,但要用中餐的烹调法,又很难盖住牛rou本身的腥气,就只能用西餐的技法,多加料汁,为了表示是中餐,还得用中国的料汁。而韩淙淙吃得那份甜腻的蒙古牛rou就是放了甜面酱炒制的,牛rou的腥气太重,面酱的味道浓重,正好可以压制,且还要多放面酱,自然甜得要命,但是美国人吃得惯,只要看看美国人的身材就知道,他们对于甜味的接受度不知要甩出国人几条街了。

    而沈念池受此启发就觉得可以反过来试试。刚被扫光的炒牛rou,用的就是中国的牛rou,已经放血,腥气很淡,牛里脊本就是做牛排的最好部位,且七分熟完全是国人能接受的程度,调味的过程中加了一点黑胡椒,完全是西餐的配料,用的却是中餐的大火快炒,很是新鲜,但要做到这份功夫,却是难得。

    第12章 翻背果与开学季

    师徒几人听完沈念池的分析,也觉得有理,各个皱眉深思,看来也是在考虑能不能将这个法子用到别的菜上。沈念池也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看看窗外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韩淙淙,又去做了一份小炒牛rou,搭了一个小馒头,端出来给韩淙淙吃。

    韩淙淙早就被香气馋得要命,见沈念池走出厨房,整个人扑了过去,也不管冒着的热气,直接伸手,哦哦哦,太好吃了,简直是好吃到要把舌头吞下去了。沈念池看她这个样子,直接转身走人,勾得韩淙淙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去了后头。

    配着一个小馒头,将一盘牛rou吃光,还拿剩下的一小口沾光了盘底的料汁,韩淙淙摸着又鼓出来肚子,嗯,舒服。沈念池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是无奈,只得拉着她在院子里慢慢遛弯消食,酸梅汤却是不敢再给她喝了,东西虽好,多了也不行,这是养身之道,沈念池很是懂得。

    两个人转了几圈,看着日头又有些毒了,这才回屋。韩淙淙从裤兜里掏出自己准备的礼物,递给沈念池。看着胖妞一脸求表扬的笑容,直接拆开包装,一条极具印第安风情的银饰吊坠,沈念池很给面子地戴上。嗯,很配,韩淙淙很是得意。沈念池也不跟她客气,知道是闺蜜的心意。

    一上午就听韩淙淙在讲这次去美国的经历,沈念池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倾听,韩淙淙也不是需要对方的回答,这一说一听就过了一上午。中午饭是高博做的,鳌山里采的松蘑炖土鸡,酱焖黄花鱼,醋溜土豆丝,再加一碟沈家秘制的酱萝卜,两碗米饭下肚,韩淙淙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减下来的腰围短短半天就又回去了。

    韩淙淙在沈家住了三天,直到她爹实在是想得厉害,一个劲地打电话,又说到了七夕情人节,一定要跟自家的小情人一起过,这才说动了韩淙淙,准备回家。

    七夕节,对中国人来说,虽比不过春节、中秋,但是满大街的情人节广告,也不管它的起源到底是什么,倒是过的人越来越多了。而宣城人过七夕的传统却是一直保留了下来,家家户户都要炸面鱼儿、翻背果。

    这里说的面鱼儿却不是那种形似小鱼儿的面食,而是跟炸油条有些像。面粉发酵好掺入煮熟的红瓤儿地瓜,反复揉捏切成小团,放入木制的模具一抹一按,反过来一磕,就是一条大鱼儿。热锅放半锅油,七成热,直接下油锅炸熟,一个个金灿灿的大面鱼儿就做好了。松软的面团、甜香的地瓜被热油包裹,外皮酥脆,内里甜香,很是美味。

    韩淙淙油乎乎的手又捞起一条面鱼儿吃得津津有味,眼睛却不离沈念池分毫,两个人隔着块玻璃,一个拼命吃,一个认真做。

    沈念池将白糖熔成糖浆,和入面粉、芝麻拌匀,晾凉后摊在案上,反复揉捏,擀成薄皮,用刀切成一捺长、半捺宽的面块,中央划三刀,提起一端从中间的缝隙里穿过,一转一翻一抻一拉,定好型,下油锅炸熟,就是翻背果,形似老北京的姜汁排叉,只不过做法不同。

    沈念池从一清早开始做,已经做了几大锅,拿出纸袋子分装好,高师兄、封哥哥、四个师侄,当然还有韩淙淙的,虽然她已经吃了很多。

    韩淙淙很是满足地接过沈念池递来的两个大纸袋子,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吃又拿的。沈念池倒是不在意:“带回去给韩叔韩婶,你少吃点,太油了,容易增肥!”韩淙淙刚刚不好意思的神情瞬间变了,狠狠用眼剜了沈念池,哼地一声,转身傲娇地走了。正好被封白看见,顿时进入战斗模式。

    沈念池也不管两人斗嘴,直接回了厨房,将废油倒进一旁的不锈钢大桶里。沈家规矩,炸制食材的油绝对不能二次使用,这是铁律,绝不能犯。什么黑油、地沟油,绝对不能出现在沈家食客的桌上。沈老爷子说了,一个厨子如果连油的安全和新鲜都不能保证,那就早点另寻出路,否则不光害人,最后肯定会坑了自己。做人绝对不能心存侥幸,做厨子更是不能,食客的舌头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兵器,一点缝隙,就能让厨子身死灯灭。

    虽然沈家馆子主做海鲜,吃得是一个原汁原味,炸制这一项虽说不多,也不是没有,三五天就能收集一大桶废油。以前都是直接倒掉,后来沈念池在网上看到了做肥皂的方子,就直接废物利用了,做的还挺多,沈家几个师徒家里用的都是这些废油制成的,倒也省钱。

    一晃十多天过去,八月底的宣城已是一片清凉,满街疯跑的孩子们也不见了踪影,没办法,暑假快结束了,一大摞的作业还没写,只能临时赶工。

    沈念池检查了书包,拎着两大袋的翻背果,跟爷爷和师兄师侄告别,骑着小车去学校。一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聚成一堆,或是高声打闹,这明显是写完作业一身轻的;或者皱眉低语,嗯,也许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关。

    沈念池推车进门,看到韩愈一微微点头,学校里知道两人师徒关系的并不多,虽说沈念池经常来看韩愈一,但大都认为是沈老爷子的嘱咐,毕竟韩愈一找到这份工作也是沈老爷子出面,不然宣城一中高门大户,即使是个看门的活,也是待遇不低,争抢的自然多,能不能坐稳也要看后台,所幸老爷子的面子还是足够的大。

    七夕那日翻背果出锅,沈念池已经给韩愈一送过了,今天这两兜自然是给老师和同学的。沈家驰名宣城,宣城一中的师生自然也知道沈园,能够跟沈家大小姐在一个班,自然是有口福的。

    沈念池刚一走进高三一班,自然有狗鼻子灵的瞬间围了上来。

    “念念妹子,又带啥好东西来了,快快,给哥哥尝尝。”一米八的大个子瞬间化身哈士奇,只差个尾巴就能摇了。

    “去去,别乱认亲戚,谁跟你哥哥meimei的。”大个子刚准备上手,就被一群娘子军截了下来。乱糟糟的一阵,一大袋子的翻背果瞬间没了影踪。

    韩淙淙睡了一个暑假的懒觉,生物钟还处于暂时停摆状态,好不容易被韩妈叫醒,又是一阵哈欠,堪堪在打铃前进了教室。刚进门就闻见了酥香的味道,瞬间吃货雷达开启,睁开眯缝的小眼一看,好嘛,全班六十人,除了两个,全都人手一个翻背果吃得正香。除外的两个人,沈念池,嗯,韩淙淙。韩淙淙瞬间炸了。

    一个急窜,肥嘟嘟的身子很快到了自己的御座前,第四排中间,左边过道,右边沈念池。委屈着一张脸看着沈念池,沈念池也是上道,从抽屉里拿出剩下的两个翻背果递给了韩淙淙,吃货瞬间治愈。

    小王老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全班五十九人嘁嘁喳喳啃翻背果,沈念池自己翻着韩淙淙从美国带回来的食物起源看得正欢,大大的讲台上放着油纸袋,半瘪,小王老师的眼睛瞬间亮了,嗯,挺上道,没都被抢了。

    学生们看到班主任进来也没太多拘束,该吃吃,该喝喝。虽然高考压力大,宣城所在的省份又是孔老夫子的故乡,每年千军万马,实是全国之最,但是宣城一中的教学理念却并不死板,高考要顾,但是学生的个人素质也是不能丢。这样子上行下效,虽然学生平时学起来也是拼命,但是该放松的时候也是不能不会玩。

    是的,要会玩。这个玩可不是简单的打打扑克、堆堆长城、杀杀僵尸了,要玩得巧、玩得精、玩得有学问,好吧,对于现任校长的这句话,大家见仁见智,但是宣城一中高人辈出却是实情,什么省长、市长、部长、总裁、总经理的,宣城一中自是不缺,其他例如行为艺术家、食物派诗人之类特立独行的也出过不少。

    开学第一天,一般惯例,就是开开班会,看看有没有缺胳膊掉腿的(这是什么鬼?),问问大家这个暑假过得咋样,当然前面的都是很温和的,然后寄出杀手锏:收作业 开学考试,然后shock一片,嘁嘁喳喳瞬间变成扑哧咳咳,唯一例外,沈念池同学。她只是抬手轻轻拍拍韩淙淙的后背给她顺气,右手还翻了书页,继续看。

    对于自己造成的影响,小王老师还是相当满意,就说嘛,一看那样就知道暑假过得太欢脱了,也该紧紧绳了,只剩一年了哎,不能不下狠手。小王老师又使劲闻了闻香气,嗯,生活还是如此的美好,哦不,是美味。

    下课铃一打,小王老师拎着半瘪的袋子立刻闪人,留下拿着一摞调查问卷的班长同志怨念无比。班长同志,李默,沈念池的哥哥(好吧,这个是自认的),上面提到的那只哈士奇(好吧,这个是作者认的),虚虚握拳轻咳一下清了清被香住的嗓子,“各科课代表收一下作业,下节课后送到老师办公室。我把调查问卷发下去,大家拿回去问问家长的意见,下周一上课前交给我”。觉得说的还不够,尤其是不负责任的班主任说了两句就闪人,自己怎么也得补上,“记得好好填啊!虽然不是最终确认的志愿,但是老师会根据大家的意愿结合成绩给出最佳意见,还是很重要的,一定要好好填……”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好吧,大家也能理解为什么小王老师如此心大,毕竟班长大人确实给力,如果他再重复一遍,哦,唐僧来了,速速退散。

    李默慷慨激昂的一堆,回应寥寥,大家翻书的翻书,抄作业的抄作业。李默觉得自己心太累,干巴巴地说了个结束语,让前排的传问卷,灰溜溜地坐回座位,五排中间,沈念池的正身后,旁边靳东平。

    第13章 瑶柱汤与志愿书

    开学季总是乱糟糟,更何况明天要开学考试的噩耗,大家高高兴兴来,凄凄惨惨去,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沈念池跟同学告别,骑着单车回家,到了正好是后厨最忙的时候。她打了声招呼,把东西整理好,才去后厨帮忙。

    后厨现在是热火朝天,小齐四个人帮着打下手、上菜,封白和高博都脱了上衣,宽阔的胸膛已经汗湿,红红的火光照在脸上,更是一顿冒汗。沈念池也不去打扰,跟小齐说了声,直接去前面点单、结账、收台。

    封白是看到小齐他们都不急着去前面才问了句,看看时钟,还没到六点怎么就回来了,再看看自己和大师兄,老脸一红,好吧,其实是根本看不出来的,但就是不好意思。高博还好,快四十的糙汉子一枚,儿子就比沈念池小三岁,完全把沈念池当闺女,露露上身完全没什么羞耻感。可封白今年才28,虽然刚刚当爹,即使再加上之前彪悍的历史,在自己小妹前如此的袒啊胸露啊乳,也是极为别扭。小师妹怕是也担心他不好意思,这才躲了出去。

    跟别的职业相比,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厨子这行都有着明晃晃的性别偏见。白案还好些,毕竟有些工艺用的是巧劲与心思,女人在这方面还是有着优势,因此白案里面出名的女厨师还是不少的。但是红案就真的是没法的事,光颠勺这项,女人就输在了体力上,毕竟厨子做菜可不是一道两道就行,一顿饭下来不定要颠个几千下,没有体力支撑,完全就是找虐。再说这油烹火烤的,做不两下就全身汗湿,糙汉子也不在意,穿着大裤衩就能接着干,女人可是不行。即使现在也能露胳膊穿超短裤,但是一屋子的老爷们总不好意思在妹子跟前这样,即使他们不在意,也要考虑妹子在意不在意吧,这样更显得女厨师在后厨里面的尴尬。

    当然,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有空调吹着,也是能缓解一些,更加之抽油烟机的风行,尤其是西餐厅里的后厨,女厨师们也渐渐有了露头的机会。不过沈家显然不是如此,沈老爷子年老更固执,尤其是对空调一物出现在厨房更是反感。

    煎炸烹炒菜出锅不是厨子做这道菜的终结,一直到打铃走菜、菜上桌、客人下筷吃到嘴里才算完。从出锅到客人下嘴可是还有一段路呢,这段时间也是厨子做菜的延续,趁着火力未散,明明还差着一把火的食材趁着余温补足成熟度,怎么计算这个分寸也是厨子与厨师的差别。稍好的厨子能分毫不差的掌握火候,出锅即食,味道刚刚好,但是等端上桌再尝就不是那个味了;厨师不然,谁家后厨让客人蹲在炉子边上排队吃饭呢,总要有帮厨走菜,从后厨到大堂几分钟,火候刚刚好,味道正正足。

    沈老爷子不喜欢空调,好嘛,菜刚出锅呢,还在持续加热中,结果一股冷气过,还没到火候呢,已经开始冷却了,到了桌上还能吃吗?当然,也是老爷子挑剔,并不是所有人,可以说是大部分人都不能尝出这种细微的差别的,但是老爷子就是这么的吹毛求疵、就是这么的严于律己、严于律人,当然,广大老饕有福了。

    沈老爷子的徒弟们也不是没人说过,毕竟大热天的,即使徒弟们没事,老爷子年纪大了,万一热着咋办?结果话刚出口就被老爷子噘了回来,他老人家不管他们在自家饭店咋样,但是在沈园那必须听他的,谁都不能改。好吧!好心当成了嗯嗯嗯,却也不敢抱怨,各个名震四方的大厨只能乖乖听训,剩下沈家小萝莉笑眯眯地点头,嗯嗯,爷爷说得对呀!

    高博可是不知道封白的心思,即使不是周末,沈园也是客似云来,就他俩掌灶,恨不能生出十只手都不够,看见自家师弟的呆愣样,更是不满,“愣啥呢”。当然没上手拍,毕竟是师弟,到底要在徒弟面前给他面子,只是低声提醒。

    封白看着眼前犹不知羞的师兄,也是叹气,顺手拿起菜牌,嗯,酱爆海螺,又是一阵大火猛炒。炒炒更红火,炒炒更不羞(是的,偶没写错字)。

    一通忙碌,等收拾好已经九点多了。沈念池还好,也就是记记菜单、算算帐,其他六个人则是累个半死,四点半吃的饭,已经完全消耗光了。

    沈念池把要帮忙的小齐赶走,翻翻剩下的食材,洗手做夜宵。冰鲜的瑶柱最是适合厨子这类劳累一天容易肩痛的人(这个是真滴),做个菜汤再加上小份的凉面,补气又不积食,做夜宵正好。

    瑶柱用料酒抓匀腌制;白菜嫩芯切成细丝儿;新鲜的西红柿在开水里滚个个儿捞出晾凉,一揪一撕,整个外皮瞬间脱落,快刀斩成八份。热锅凉油,瑶柱下锅,煸炒出水分,下白菜翻炒直至微微发黄,加盐继续煸出水分,最后下西红柿翻炒一下,加高汤焖煮,大火烧开,转中火10分钟关火。白菜丝上下翻滚,西红柿瓣摇曳,圆胖的瑶柱飘摇其中,一份鲜甜味美的红白瑶柱汤出锅。加上乘烧汤这段时间做出的凉面,一碗汤、一盘面,师徒六人吃了个干净。

    沈念池托了两碗汤,跟老爷子坐在葡萄架下慢慢喝完。

    “你们那个调查问卷是怎么回事?”沈念池刚回来就把调查问卷给老爷子看了。老爷子似是憋了很久,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老师说要提前摸底,让我们先跟家长商议一下,老师会结合我们的成绩给出建议。”沈念池低头避开老爷子的实现,呆愣地盯着汤碗上的花纹,声音幽幽。

    老爷子看着孙女愧疚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觉得释然,叹了口气,该来的迟早会来。怔忡着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又在半路停了下来,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爷孙俩都想要对对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直到高博关好门,看到后院还亮着的灯,过来看到爷孙俩还坐在葡萄架下。月色有些暗沉,高博没注意到两人的情况,只是催促两人休息,这才打破凝固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