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你忘记你为什么被狮……叶雯一爪踹出了骨裂吗？”险些顺口的喊出狮子猫的谢依云忙改口道。

    王余陷入了沉思，王余没有开口。

    群众的目光从狐疑转为了唾弃。

    校长的目光在王余和谢依云之间溜达了一圈，回过神来：“所以，你真的对人家女孩子……”他看了眼叶雯，强调道：“还是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做过什么？”

    王余试图挣扎：“当时她还是只猫……”

    “咳咳，注意你的言辞。”袁老从仪器前抽空插了句话：“涉嫌歧视了。”

    王余百口莫辩，长叹一声，闭上了嘴。

    这可太冤了，当初是研究院那边让他尽快确认谢依云的异常，他才冒险刺激了下叶雯……

    万万没想到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杜宇飞有些好奇，他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印象，便趁着众人的关注点都不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小小的戳了下谢依云：“云云，这个……”

    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谢依云等了几秒，没等到他下半句话，不免疑惑的看向他。

    杜宇飞身体有些僵硬，他想像方才那样自然的开口，但是在谢依云的瞩目下，他脑海里翻滚的却全是她之前那句话：至少我们能厘清我们之间的各种反应究竟是来自什么。

    这让他突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那股沮丧远比其他情绪更深入，轻易的攥夺了他的内心。

    云云……不相信我们彼此相爱。

    谢依云疑惑的情绪冒出个泡泡，又被飞快戳破了。

    在对方那股突然的僵硬，和伪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前，半小时前发生的事情重新回到了她脑海中，莫名的尴尬和无法言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觉得说什么都是错的情绪，悄悄蔓延。

    谢依云将它们按了下去，试图将一切掰回正规：“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杜宇飞浮出粉饰太平的笑容，移开了目光，在空中转悠，嘴上含糊不清的带过了这个话题：“我去拿水果……”

    他站起身，飞快的朝厨房走去。

    谢依云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皱起了眉。

    近在迟尺旁观了他们之间微妙互动的王余，倒是立刻将情绪从我可太冤了转移到最熟练的幸灾乐祸上，他推了推谢依云的手：“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谢依云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他，将他脸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收入眼底，情绪毫无波动的提高了声音：“对了，叶雯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校长，不如你松开手让他们好好谈谈？”

    校长看了眼张牙舞爪的叶雯，又看了眼表情瞬间僵硬的王余，最后看向盯着仪器显示屏不放的老袁。

    袁老虽然看似好像整个身心都投注在数据中，但校长的目光才一落到他身上，他就开了口：“我给她注射的是之前从谢依云残留在拟兽身上，具有安抚性的物质中提取的……”

    校长心里一松，松开了手。

    叶雯奔着王余就过去了。

    与此同时，袁老的话才慢悠悠的补充完：“仿制配备溶液，云间一号。”

    什么玩意？谢依云没听懂袁老这句话的意思，但她能看懂校长神情一变，冲上前，似乎想重新挟制住叶雯，可惜慢了一步。

    叶雯已然先伸出手拽住了王余的头。

    王余试图闪避，王余闪避失败。

    谢依云瞄了眼叶雯的模样，并不紧张，甚至还能发出疑问：“什么叫仿制配备溶剂？”

    袁老头也不抬的道：“就是仿制之前的提取物，重新调试研究比例，最后达到最接近的效果的产物。”

    “这个很不靠谱吗？”

    校长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眼睁睁看着叶雯左一下又一下的扒拉着王余的脑袋，像是在玩玩具般，露出纯粹的笑容，还不忘蹦跶出之前的词汇：“人渣！”

    “岂止是不靠谱。”校长收回手，没看出叶雯的攻击意向，就干脆放任自由了，他转回头对谢依云解释道：“没推广之前的仿制配备溶液，说明还在试验中，就是还没成功的意思。”

    “你有把握吗？有证吗？就敢给她打这个云间一号？”校长转头愤怒的去质问袁老了。

    被扒拉的有些头晕的王余试图自救，他晃晃悠悠的往后退了几步，没逃脱紧跟不舍的叶雯的魔爪，干脆一把按住了叶雯的手。

    叶雯动作一顿，盯着自己长不出爪子的手犹豫。

    王余晃得头晕眼花，窥见对方停下的动作，松了口气，牢牢握着对方的手，不让她有一丝异动的可能性，才转头控诉谢依云：“谢同学，咱们好歹师生一场，你这也太残忍了吧？”

    谢依云不觉得残忍，甚至还觉得不够，她瞄了眼王余：“幸灾乐祸不是个好习惯，早改早做人。”

    杜宇飞拿着果盘的手一顿，将鲜艳又丰富的大果盘放到谢依云面前，看了眼牢牢握着叶雯的手，距离无比接近的王余，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没开口。

    那股低落又无法宣泄的情绪仍在他胸腔内徘徊，让他愈发开不了口。

    正因为曾经无比靠近，更无法接受稍稍疏远的现实，更不要说那些在脑海里出现的让一切甜蜜灰飞烟灭的猜测，因为对自己的不确信，或者说对彼此感情的不确信，反而更不敢去揭破这一层佯装和平的窗户纸。

    王余跟杜宇飞的视线才刚对上，对方就飞快的挪开了目光，好似毫不在意般，极轻极快道：“吃水果，吃水果。”

    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王余心里好奇的小火苗不住往上蹿，唆使着他说些什么。

    “你们这看起来很不对劲啊。”我是为了确保学生心理健康，王余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并兴致勃勃的挑破了窗户纸：“这股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是……”

    他摸了摸下巴，有理有据的推断道：“你们要分手了？”

    话音刚落，一股力道袭来，王余脑袋一晃，又开始了被叶雯扒拉得不住晃悠，王余看了眼自己摸着下巴的手，反省过来，自己方才一时得意忘形松开了按住对方的手，导致对方重新卷土重来。

    叶雯吸收了教训，手转得飞快，让王余只能徒劳的晃悠着手，却死活拽不到她。

    谢依云没关注王余的惨状，她跟杜宇飞之间的气氛在王余那句话后，掀起了些波澜，像是曾经经过的暗潮再一次涌动，推动着深处无人察觉的事物露出冰山一角。

    “没有。”杜宇飞小声的，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谁的，说了一声，说完后，又犹豫了下，没敢看谢依云的表情，声音压的低低的：“应该……没有吧？”

    “当然……”谢依云肯定的话中断在半途，她皱起眉有些不敢置信反问杜宇飞：“你在犹豫？”

    他居然还敢犹豫？谢依云语速飞快：“你想分手？”

    “我……”杜宇飞看了眼神情不善的谢依云，犹豫道：“我当然不想分手，但是如果云云真的……”

    他停顿了下，没继续就着这句话说下去，而是略过了这句话，继续道：“那我也不该单方面的留下你，那样你会不开心的。”

    杜宇飞眼里有些比光更深邃的东西，复杂到让谢依云一时失语，只能怔然的看着对方表情里流转的复杂情绪，像痛苦，又像是挣扎，像克制，又像是委屈。

    “我想让云云开开心心的，一直到这段感情的最后，也能微笑着提起当年的往事，而不是……”他声音越来越低，却依旧清晰的传入谢依云耳内。

    杜宇飞避开了谢依云的目光，耷拉下眼看着眼前的果盘，不再言语了。

    谢依云张了张嘴，在一片寂静中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四周，周围一圈人全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连方才沉迷扒拉王余脑袋的叶雯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

    发现谢依云发现了他们的围观，他们也毫无收敛之意，相反还有典型代表王余兴致勃勃的发问：“哇哦，这是真的要分手啊，但是不至于啊，你们两个昨天不还你侬我侬吗？怎么一天就变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王余做作的摇着头。

    谢依云刚想说些什么，校长又开了口：“这怎么了？才多久啊，就要闹分手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摊开来说？”

    谢依云张了张嘴，戈言打断了她：“校长说的对，你们现在还年轻，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模样，见风就是雨，一天三个想法，今天要结婚，明天要分手的……”

    他语重心长道：“我们也不谈包办婚姻那一套，但你们确实对对方有好感，又为什么要如此草率的分手呢？”

    “而且你们分手之后，换引导者，换拟兽这个流程都麻烦的很，不要一时冲动……”

    “我……”谢依云的话就出口了一个音节，被另一个提高声音的人打断了。

    “你们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袁老看了眼谢依云，难得语气缓和了下来：“要是真不喜欢就分手呗，哪能跟不喜欢的人耗一辈子？”

    “到时候我这边再给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袁老显然已经迅速形成了一个对谢依云分手后如何进行相关实验的计划，以至于他难得多说了几句：“咱们慢慢接触，总有你喜欢的，我知道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帅哥。”

    他看了眼杜宇飞：“保证都比他好看。”他话里话外简直恨不得谢依云立刻跟杜宇飞分手，然后跟他安排的拟兽进行近一步接触。

    谢依云这次没急着开口，她瞄了眼没有再急着开口的围观群众，才重新将视线投向杜宇飞，如果说杜宇飞之前只是露出那些底下的波涛汹涌的话，现在就是雪花飘飘，寒风阵阵，他站在人群中，生生将周边温度骤降到了寒冬。

    “我们·不·会·分·手。”杜宇飞一字一顿道，态度十分坚决。

    “哦……”王余点着头，捧场回答了他，态度极为敷衍。

    杜宇飞抬头看谢依云，终究忍不住流露出委屈。

    他眼底积蓄着水光，在视线中漂浮不定，以至于瞳孔里倒映的谢依云的影子，都随着水光显出支离破碎的脆弱，像是外面的风稍稍一扬，就能将这个影子就此吹散。

    谢依云抿着唇看他，在对方最擅长在她面前流露的委屈模样前，没有像之前那般轻易被打动，一退再退，她没有对杜宇飞方才笃定的话说什么，也没有回应他。

    而是侧头询问袁老，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跨越，无法忽视的存在：“袁老，我有个问题想知道答案。”

    袁老从数据中抬起头，看向谢依云。

    “过高的同调度会对拟兽造成感知上的影响吗？”谢依云想起之前校长他们让她配合测试的最初理由就是为了确定这一点，又多说了一句：“这个你们确定了吗？”

    袁老的目光从谢依云身上落到了杜宇飞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从目前的测试结果来看，同调度对拟兽会造成影响是一定的。”

    杜宇飞的心脏被悬到了空中，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但无非是那些狼狈模样吧，他不关心这一点。

    他紧盯着袁老，看着他嘴巴张合，恍若听见自己被宣判了死刑。

    所以，那些喜欢，那些在意，那些感情，都不能算数吗？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呀。

    那怎么会是假的呢？

    杜宇飞茫然的听着校长的话继续，却浑然没被僵硬的身体接收，他徘徊在被一言否定的地狱前，却无法相信，也无法面对他所听到的话语。

    袁老瞄了眼杜宇飞的模样，默默加快了语速：“从叶雯他们在完全兽化的表现来看，高同调度，这里特指你的同调度，对他们具有极高的吸引力，具体表现在他们会产生想要停留在你身边的行为和动作。”

    “这一点基本能确定，他们是被影响了。”袁老：“但如果细究下去的话，你的同调度会不会对同调度最高的拟兽造成修改认知的功能，我个人是否定这一点的。”

    “尤其是拟兽没有完全兽化的时候，虽然处于青春期，十分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但这就跟人类在脆弱的时候会受到影响一样，虽然容易产生错误的认知，但还不至于让对方产生像杜宇飞这样深刻的错误认知。”

    袁老说了一大堆，才慢悠悠在最后道：“不过我们的科研水平不支持我们研究到这么细致的程度，所以，以上这些都是我的主观判断，没有科学数据支撑。”

    合着刚才说了一堆废话，谢依云在心里吐了个槽，才继续问道：“但让拟兽因为同调度过高而喜欢上引导者，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对吗？”

    袁老还没开口，王余先开了口：“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引导者大多数在毕业后和拟兽结婚，是因为他们同进同出相处了四年，又在四年里经过无数次的深入引导，彼此的默契和感情都出于极高的水平，才会一毕业就结婚，跟同调度没有关系。”

    说道这里，王余停顿了下，不太确定的重复了一遍：“应该……没有关系吧？”

    许是自己都知道自己说的太不肯定了，他又恼羞成怒的抬起音量道：“多少拟兽和引导者都是这样过来的，怎么你们就事那么多？”

    “因为我特别喜欢云云？他们都没有我这么喜欢云云。”杜宇飞犹犹豫豫的接茬道。

    室内的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默。

    在片刻后，围观人群都开始继续自己之前的事情，恍若方才的沉默没有发生过一样，将客厅渲染的吵闹起来。

    杜宇飞表情转为疑惑：“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重新跟叶雯进行殊死搏斗的王余晃悠着脑袋，闷声道：“没什么问题，就是说这种话的你压根没有值得继续探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