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看外面这会儿也才刚天亮，时间还早，赵橙没叫睡成小猪的两兄弟，自己下炕去外面打水用手梳好头发洗了脸，又喝水冲了冲嘴。

    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没有牙刷刷牙，绝对是赵橙最不能适应的，没洗面奶也就算了，可没有牙刷，总感觉吃早饭的时候嘴巴里都是臭的。

    等洗完了脸再回屋里擦面霜的时候赵橙眼珠子一转，斜着眼去看刚去洗了手正一边甩着水一边在饭桌旁坐下的林建成。

    “哎，你家里好多东西都没有，你看我梳头的梳子也没有，牙刷牙膏洗发水香皂洗衣粉，你要不要去买一点回来？”

    赵橙想多探一探林建成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之前还觉得这个人回了家见到孩子都不亲近一点，板着脸神色淡淡的，可今早上看他做饭刷锅动作熟练得很，也一点没有大男人就不该干这些活儿的想法。

    林建成点头，“之前家里东西都留不住，现在有你在了，这些东西是该买上。等会儿大顺二顺起来吃了饭，我们一起去镇上买，还有粮食也多买点回来。”

    要不然等他不在家，从镇上背粮食回来就太麻烦了。

    至于在村里买，马上都已经五月中旬了，庄稼才刚种下去，哪怕是有点余粮的人家里也挤不出多少能拿来卖。

    更何况相比起乡下，林建成是更喜欢直接在镇上不认识的人那里买，买的时候可以毫不客气地挑剔或砍价，事后也钱货两讫没闲话可说。

    赵橙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想到那么多，安排得也挺周全的，打眼一看还真像个顾家的男人。

    赵橙愣了愣，忍不住一边擦脸一边转身看他，“你、还认大顺二顺这两个儿子呀？”

    这下愣住的该是林建成了。

    端着饭碗捏着筷子的林建成抬眼看着几步远处的年轻女人，对方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几根细白的手指头还在脸上打着圈地擦膏子。

    那膏子买的时候老板拧开试用装让他闻过，香喷喷的，女人脸上这会儿一定也香香的。

    林建成喉结一滚，垂下眼皮子看碗里的稀饭，“为什么会不认？”

    突然想到了什么，林建成重新抬眼看赵橙，问：“你是不是听村里人说了什么闲话？我在外面没有养女人，也没生孩子。”

    既然已经说开了，林建成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跟赵橙说一下，于是林建成放下碗筷，双手手臂搭在桌子上，看着赵橙说到：“我知道你对你娘家人的做法有埋怨，你想撒气，等下次我回来了带你回娘家，这次不行，我没空。既然你已经嫁给我了，以后我赚钱养家肯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也希望你能照顾好家里。”

    林建成本来就不擅长说这种话，说到这里想了想，暂时没想到自己还能说什么，于是就停了下来，看着赵橙。

    就跟之前那样。有过一次猜测对方意思的经验，赵橙也明白林建成这是等着她表态。

    倒是没想到原来是这样，可既然他没在外面养女人孩子，为什么能这么随便的就把两个孩子扔家里不管？

    另外一个，既然没养女人孩子，那这两年赚的钱呢？

    赵橙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大顺已经不小了，可以短时间内照顾二顺。至于钱，已经买了车，就是昨天你看见的那辆。”

    林建成没说自己刚开始跑车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攒钱买车自己单干的打算，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没必要跟家里女人说。

    赵橙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这句“大顺已经不小了”给气笑了，声量不由自主就拔高了好几个调，“已经不小了是多大了？大顺才五岁，你还真不怕他们两兄弟在家里摔了淹了或者烧火把自己给伤了？”

    “别的意外不说，单说他们光着脚到处跑，生场感冒没打人管就能直接出事，你是不是没听说过有小孩儿发烧烧死的？就算没烧死，还有不少烧坏了脑子一辈子都是个傻子？”

    赵橙火气很大，并且一点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林建成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终于意识到新媳妇这是准备跟他吵架。

    林建成不喜欢吵架，往常若是遇见这种情况，他都是直接走人。

    可现在他还没吃早饭，还已经说了早饭后去镇上买东西。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擦好了就过来吃饭。”

    林建成准备结束话题，垂下眼皮子重新端起碗拿起筷子喝稀饭。

    赵橙“哼”了他一声，还翻了个白眼，不过看林大顺似乎被吵得翻着身要醒过来了，赵橙到底没把这场架吵下去。

    说到底，这还是林家的事，既然林建成没在外面养家，那大顺二顺就没了有后妈的危机。

    可惜这亲爹也跟后爹没啥区别，赵橙都想不明白林建成这后爹性子是如何养成的。

    不过林建成居然都已经自己买了车开始单干了，看起来在赚钱方面这人还是有些成算的。

    赵橙过去坐在林建成对面的位置上开始吃早饭，想到这里忍不住又问他，“之前家里没大人，你怎么不花点钱请个人过来帮忙照顾一下大顺他们？其实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就大顺自己的那些零花钱就够了。”

    林建成对此有些不满，觉得新媳妇性子太过于没完没了，可抬眼看过去正对上赵橙那双好看的眼睛，林建成刚生起的那点不满又渐渐淡了。

    转念想到赵橙今年也才二十岁，比他小了六岁，好奇心重一点也勉强还算能接受。

    不得不说绝大部分的人都有一个共同性，那就是面对美好的事、物，总会不自觉地多一份包容。

    林建成也就是个普通男人，面对年轻漂脸的新媳妇，下意识地也愿意多付出一些耐心跟改变。

    这样边吃饭边聊跟工作无关的话题，林建成还是第一次尝试，可以看出明显的有些不适应，“村里找不到合适的，去外面找人我妈那里也会不答应，还有大顺他们外婆那边也要闹事。”

    除非两边都给钱，可给多少钱能满足？掏空你老本人家都还要认为你藏了多少钱。

    更不消说林建成不是软和的性子，他凭什么要给这些人钱？他兜里的钱有一分钱是这些人帮过忙赚来的？

    赵橙恍然点头，心想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原因，只不知大顺的外家是什么样的。

    话赶话说到这里，林建成板着脸看着赵橙，给她说明白自己的态度，“以后要是有大顺外婆那边或者我妈那边找过来要跟你要钱，你直接说钱都在我这里，别松口就行。”

    顿了顿，林建成勉为其难继续说到：“至于你娘家那边，逢年过节该送的我们送，多的就别想了，家里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今年我还打算赚点钱就把你们接出去，要么在镇上安家要么去城里，大顺明年就该上学了。”

    大顺今年七月份就要满六岁了，明年就到七岁了，林建成计划的是让大儿子上一年级之前再去上一学期幼儿园。

    这会儿乡下还没学前教育的思想，可林建成在外面跑了两年见识有所增长，知道有些地方的小学直接硬性要求不上幼儿园就不准上小学。

    国家都这么规定了，那上幼儿园肯定是对孩子有好处的。

    林建成在父爱方面没任何认知，可在别的方面却会做到父亲该负的责任，比如给他们提供生活保障，提供教育环境，等他们长大了也能更有本事。

    不求他们以后给他养老，别一个个都成大人了还不能养活自己就成。

    不过就算养不活也跟他没关系，总之他这个当爸的给他们攒钱娶了婆娘，这当爸的责任跟义务也就算彻底完成了。

    林建成说到给老赵家送礼的时候赵橙就一路翻白眼，不过等到他说准备搬家去镇上或者城里，还说起了大顺上学的事，赵橙来了兴致，也不给他翻白眼了，双手趴在桌子上问他，“大顺明年就该上学了？你还考虑了这些？那我是误会你了，还以为你就把他们俩扔乡下自生自灭了。”

    林建成也是识字的，当初还没开始跑车的时候就经常跟镇上的朋友一起混，那时候也没少传看什么武侠艳/情杂志。

    乱七八糟看了一些，林建成也有点文化水平，至少知道自生自灭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

    对此林建成没多说什么，他还记得刚才说到相关话题的时候新媳妇双眼冒火地准备跟他吵架来着，这会儿他怕多碰一下这个话题，对面这个好不容易对着他露出笑盈盈表情看着他的新媳妇又要拍桌子跟他吵架了。

    林建成避重就轻说起大顺上学的事，“去外面上小学还好，以后肯定是要买房子迁户口才能继续往上面念，所以我还要多挣钱，肯定就会经常不在家。”

    林建成的意思是希望赵橙以后别埋怨他不在家。

    可赵橙一点都没当成自己的事，敷衍地摆摆手道：“那你确实要多挣钱，不在家也没事儿，不过以后你得给大顺他们请个保姆照顾，一个月也费不了多少钱。”

    林建成想了想，又看了已经开始夹菜吃饭的赵橙，只能暗叹一声这娇气婆娘果然娇气，都还没进城呢就惦记着要请保姆。

    可看着赵橙捏着筷子伸出来的手指头，林建成又觉得这样的手不干家务好像也是应该的。

    林建成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很奇怪，很乱，干脆摇摇头不再多想了，只点头“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则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说不定以后他也能像熊哥那样自己买了车请人来跑，自己就能经常留在家里了。

    如果他在家的话，那家务自然也就不用请保姆了。

    因为说了不少话，这顿早饭也就吃得很慢，吃到一半的时候林大顺就醒了，之后就是林二顺。

    随着两个孩子的醒来，原本显得有些过于安静的屋子里又多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听说吃完饭爸爸就要带他们一起去镇上赶集，还是坐爸爸新买的大车，林大顺当即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林二顺懵懵懂懂的，赵橙一把抱起他响亮地亲了一口，笑盈盈地说到：“二顺，咱们要去买好吃的咯！”

    好吃的！

    这个林二顺听懂了，眼睛一亮也学着赵橙的样子双手捧住她的脸，伸着脖子回了个吧唧。

    林大顺举高了手跳着嚷嚷“我也要我也要！”

    赵橙笑着弯腰也亲了下他脑门，然后获得林大顺小朋友的回亲。

    林建成在旁边看着三人，不自觉露出个笑。

    原本只是很普通的买东西补齐家里日用品的外出计划，被这一大两小欢欢喜喜一闹腾，林建成都觉得好像多了一点说不出的意思。

    林建成有点期待让他们三个上自己车的画面了，到时候他们肯定更高兴。

    林大顺再迫不及待，赵橙还是压着两兄弟先吃饭，赵橙甚至还准备去把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反正他们有车坐，也不用担心时间不够镇上市场收摊了。

    林建成见状，也拿上扁担去挑水。

    他们这边昼夜温差大，水缸里放了一晚上的水摸着还有点冷骨头，林建成准备去挑新鲜井水回来，那个摸着还能是暖和的。

    虽然林建成没说，可赵橙就是这么想的，有人干活她也乐得指使，看见他拿扁担了赵橙就站住了脚，让他挑了回来自己洗衣服先用，嘴里还很直白地说到：“井水是暖和的，我要用来洗衣服。”

    林建成什么也没说，“嗯”了一声拿着扁担挑着桶就走了。

    赵橙发现这人好像还挺不错的，于是去猪圈栏杆上收拾脏衣服的时候把林建成换下来的也一块儿拿了。

    原本赵橙是不准备委屈自己给他洗的，不过既然这大兄弟挺上道的，那就帮忙洗了吧，当作是对方帮自己跳水的酬劳。

    林建成干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也不像其他村里男人那样碰见个能说上话的就能忘记手上的活儿站那里跟人吹牛打屁老半天没音讯。

    有人看见他大清早就出来跳水，笑呵呵打趣几句，林建成脚下不停随口笑着回两句也就走远了，一点不耽搁。

    每次挑水最让赵橙难受的就是他们院子下面这个矮坡，林建成挑着却一口气没歇就从对面小马路上过了田坎上了矮坡。

    第一趟水赵橙倒了半桶到盆子里先搓洗，这时候赵橙难免就觉得小盆子没大盆子洗衣服方便，于是随口念叨了一句。

    林建成没说什么，把剩下的一桶半倒进水缸里又出去了。

    林建成才走没多久，矮坡下面有人声，赵橙估摸着林建成挑水没这么快回来，伸头往下看，却看见彭大花跟张淑芬两婆母居然过来了。

    这两人怎么来了？

    赵橙瞬间提起十二级戒备，手上的衣服也放下了，站起来往院子边上走，准备把两人揽在院子里不让他们进屋。

    昨天林建成的行李包里带回来许多好东西，干果蜜饯坚果，还有各色水果糖奶糖，另外还有几包据说路上拆了没吃完的芝麻糊。

    在这年头这些东西可都是稀罕物，哪怕藏进深口柜子里赵橙还是不放心。

    要是换个人来赵橙还能确定对方没胆子翻家里柜子，可就林建成跟林大顺不止一次说过的，彭大花都已经在这个家里搜刮东西搜刮习惯了，比进自己家门还自在随意。

    赵橙已经做好了跟彭大花往地上滚着打一架的心理准备了，不过这会儿面上赵橙却端起了灿烂的笑脸，任谁看了也觉得这儿媳妇对婆婆大嫂忒热情了。

    “婆婆大嫂，你们怎么过来了？哎呀前天大嫂才动了胎气，怎么这么快就下地走动了？还是多在家休息休息，养好娃娃是最重要的事！”

    赵橙巴不得这两人赶紧回去，张淑芬听了这个话却觉得熨贴得很，同时又很羞愧。

    弟妹是个爽快的人，虽然为人泼辣了些，可看起来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之前来家里闹那一场说到底也是他们这边不对，占了小叔家的东西赵橙来要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