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米朵知道孙氏这是在给她下马威，本来按着她的脾气，是一定会想办法反击的。但是想起昨晚罗胜说的那句话，罗阁老已经给罗胜谋了个外省的差事，再有两个月差事便能下来，到时他们小两口就可以离开京城到外面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了。 为着这个，米朵非常有耐心的坐在绣墩上，听老嬷嬷讲规矩，不时还提问上两句。她虽不是真正的顾淑媛，但好歹在西伯侯府待了一段时间，侯府的规矩不是普通人家可比的，她每次一张口几乎都问在了点上。 老嬷嬷中途被打断了好几次，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想要糊弄过去，却又被米朵揪着不放，等到讲到最后，连嗓子都哑了，心里不由对米朵添了几分畏惧。 米朵却不自知，虽然此时已过午饭时分，但她从前为了工作耽误吃饭是常有的事，所以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带着两个丫鬟慢悠悠回了自己和罗胜住的院子。 罗胜已派人去问了好几遍，看见米朵从外面回来，忙迎上前：“母亲是不是难为你了？” 米朵看见当中摆着的一张酸枝木圆桌上满满的饭菜一点未动，便知罗胜在等她吃饭，心里不由对他多了些好感。 “也不算是为难，就是找了个老嬷嬷给我讲了些府里的规矩。”米朵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了手，坐到了桌前。 罗胜接过丁香的活，给米朵盛了碗饭，“我们奶奶辛苦了，来，多吃点。” 米朵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她原本以为罗胜是个轻浮之人，哪知新婚当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时，他立马变得稳重内敛起来，让米朵直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看来自己对他这个人是有些误会了，也怪剧情鲜少提到罗胜的真正性情，只注重他以后的建功立业，关于他如何得来的纨绔名声一字不提。 看来他表现在人前的轻浮性格，只是他的一层伪装而已。 米朵想到这里便投桃报李，给罗胜盛了碗汤，罗胜乐呵呵的接了，夫妻两个其乐融融的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按着米朵从前的习惯，她是要小睡半个时辰的。 丁香和桂香两个熟练的铺好了床铺，便退了下去。 米朵正要往床边走，罗胜却拉住了她，“淑媛，来，我让你看点东西。” 罗胜走到靠墙的黄花梨小多宝格前，在其中一个格子上摸索了一下，就打开了一个长一尺有余，宽约三指的暗格。 暗格处放着一沓银票，罗胜取出来以后都交给了米朵。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以后就交给你来保管。” 米朵数了数那一沓银票，一共有十几张，面额有大有小，一共有两千多两银子。 米朵在西伯侯府研究出第一种化妆品的时候，就有了要开店铺的打算。不过她那时手里没人，更没有出门的机会，只好搁浅。 后来在她出嫁的时候，府里按照惯例，从公中拨了五千两给她置办嫁妆，陪送了两房家人，加上梅氏留下来的嫁妆，细算一下，米朵的身家还是比较丰厚的。 不过不管是公中置办的嫁妆，还是梅氏留下来的嫁妆，都是一些绸缎金银珠宝或者铺子田产，现银很少。 所以米朵数完那一沓银票，脸上便绽出了微笑，觉得她开店铺的本金已经有了。 罗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将银票交给了米朵以后，便不再过问，依旧出去寻朋问友，私下里则为去往外地做准备。 他伪装自己的本领实在太好，回门那天，身上还带着酒气，让西伯侯府的众人都不由侧目。 米朵大大方方的接受着女眷们的目光，这其中轻视有之，同情有之，鄙视有之，她都视作不见，罗胜为人到底如何，没人比作为妻子的她更清楚，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从西伯侯府出来以后，米朵看天色还早，便吩咐车夫在东大街逛一圈。 罗胜喝醉了酒躺在一侧睡得正香，米朵掀起帘子一边散车里面的酒气，一边打量东大街上所开的商铺。 这还是她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看到外面的热闹景象，米朵好奇的打量了几眼路上的行人，就把目光放在了那些商铺上。 罗胜既然要在两个月后被外放到外地，那么自己在京城开店是不大可能了。不过多了解一些京城的商铺，对将来开店还是很有帮助的。 米朵一边观察外面的商铺，一边想着回去以后多找几次机会到那些香粉店里逛逛，了解一下古代化妆品的市场情况。 晚上，米朵等罗胜酒醒以后，就跟他商量出门的事。 罗胜道：“太太这人最重规矩，尤其你刚嫁进来，她多半会驳回这个请求。” 米朵也知道以孙氏对她的不喜，多半不会答应让她出门。 “不过明面上不行，那就暗地里进行。”罗胜很快给米朵支了个招，“明天你给太太请安的时候，就说我抱恙在身。她一向喜欢在人前表示对我有多关心，肯定会让你回来照顾我。到时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 这主意虽不太好，但是米朵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便依了罗胜的意思，第二天去给孙氏请安时，便说罗胜昨天喝多了酒，身体有些不适。 孙氏果然如罗胜猜测的那般，挥手让米朵回去照顾罗胜。 米朵回到他们夫妻住的院子时，罗胜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两人换了衣裳，轻车简从出了府。 东大街上卖香粉的店一共有三家，米朵每家都逛了一遍，遇到喜欢的就买下来。 其中那家最有名的香粉店，所卖的茉莉粉白中透红，香气扑鼻，据伙计说，他们店里的茉莉粉是用花开五色的紫茉莉花种研碎制成的，所以比别家的要更细腻香甜的多。 米朵将三家的长处都一一记在心里，回来以后再对比自己做的几种化妆品，找出了好几个不足之处。 这样一边等待离京，一边研制更加完善的化妆品，时间过得很快。 四月底的时候，京城刚有了些热意，罗胜的差事就下来了。 是不入流的县尉一职，好在所处的地方比较富裕，是江南有名的鱼米之乡——吴江镇。 这样的结果，对米朵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地方富裕，对她开店很有好处，她正准备到那里大干一场的时候，孙氏却派人给她送来了两个丫鬟。 一个□□月，一个叫秋华，都生的眉目清秀，身量苗条，米朵不用问，就知道这是孙氏给罗胜备下的通房丫鬟。 本待以为孙氏将人送来是给她添堵，哪知第二天请安时，却发现孙氏打的是让米朵这个正妻留下来，而让两个丫鬟跟着罗胜赴任的主意。 米朵呵呵笑道：“太太这是跟我开玩笑！”随即语气一冷，“也许是我出自侯府孤陋寡闻的缘故，从未听过通房丫鬟可以代表主母出面应酬交际的，要不然，就是太太摆明了为难七爷，让他在同僚面前丢脸。” 孙氏脸色一白，一半是心虚，一半是气的。她做婆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儿媳这样和婆婆说话的。 米朵却懒得再应付她了，虚虚行了个礼就走了。反正以后再无相见的机会，撕破脸就撕破脸！ 第7章 不受宠的嫡女 不管孙氏如何折腾，最后罗阁老一句话定了米朵跟着罗胜到吴江县赴任的事。至于那两个丫鬟，米朵倒是笑眯眯收下了，白给她的人手，不要白不要。 五月的天已经有了热意，罗胜担心米朵受不了这炎热的酷暑，便和船家商量了一下，每日避开日头高照的几个时辰，只在清晨和傍晚赶路。 这样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了吴江县。 吴江县的富庶远在罗胜和米朵的意料之上，街上的行人，十个有九个穿的都是绸衫，就是进城来的乡下人，都穿着整齐的细布衣裳。更不用说街上铺的平平整整的青石板和整齐的楼房了。 罗胜上岸以后稍作休息，就带着一些京城的特产去了县衙拜访知县。米朵领着其他人在客栈里整理行李，东西还没有收拾完，两个差役模样的人就到了客栈，说是奉县老爷的令，帮他们搬家。 米朵一点不意外，罗阁老如今正大权在握，知县有心示好也在情理之中。 新家位于县衙附近的一条街上，比起侯府和罗府占地要小很多，只有两进，但收拾的很干净，宅子最东边还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桂花树，此外还有假山、月洞门等江南特有的点缀物，使得宅院看上去非常的清雅幽静。 据两个差役说，这处宅院原本是当地一个富户安置外室的所在，后来外室被接到了府里，这宅院就空了起来。 县老爷听说罗阁老的公子要来这里赴任，便早早的与那个富户说好，提前备下了这么一所宅子。 单是安置外室所用的宅子，就布置的这么清雅，米朵不由对当地的富庶又多了一层体会。 晚间罗胜回来，说是知县体恤他刚到，破例让他多休息几日再上任。 “你不是一直想要开家香粉铺子吗？不如趁着这几天，我陪你到外面转转。” 米朵觉得开店需要的一应事宜，自己都能料理的来，但是毕竟身处男尊女卑的古代，有个男人在旁搭手，干什么都能顺利一些，就应了下来。 夫妻两个花了两天的时间，定下了一家门面不大不小的店铺。 米朵考虑到罗阁老再有几年时间便会离世，他们夫妻两个在这里待不长久，只付了两年的租期。 过得两日，罗胜开始了去县衙办公的日子，米朵每天料理完家务，就带着人去收拾铺子。 半个月以后，县城里就有一家名为“玉容阁”的香粉店悄悄的开张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米朵对自己制作出来的几种化妆品很有自信，又因为罗胜是公门中人，便没有大张旗鼓的去做宣传。 不过虽然没有对自家店铺做足够的宣传，但是其他该做的事米朵却一样没有落下。 县城里原来一共有两家香粉店。米朵事先不仅亲自上门详细了解了县城其他香粉店的规格、消费大小，还买回了不少香粉进行试用。 两家香粉店一大一小，所走的档次高低也不同。其中档次低的香粉店叫“宋记香粉店”，店面有些小，但是顾客不少，来这里买香粉的都是普通小户人家的年轻媳妇和未出阁的姑娘，一盒香粉花上两百文，还在她们的承受范围之内。 而档次高的“碧雪轩”，店面非常宽敞，伙计也非常热络，不过客人却不多，偶有几个，也都是穿金戴银，这样的顾客，花几十两银子买两盒香粉是常事。 米朵了解了两家店铺的情况后，就决定开一家中档层次的香粉店，专门针对一些买不起碧雪轩香粉但又瞧不上宋记香粉店的人。 不过她打算的虽好，但是因为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去熟悉的香粉店买东西，因此开张十多天，只卖出去了一两盒香粉。 米朵也不着急，她每天料理完家务，下午的时候就抽出一个时辰过来店里这边看看。掌柜的是罗胜给她找的人，人很能干，孙氏给的春月和秋华则负责招待来往的女客人，除此以外还有两个打杂的伙计。 开张半个月以后，米朵有天过来店里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了个身材高挑的少女。 那少女并没带丫鬟，穿着深碧色的撒花裙，月白色的绸衫，头上戴了两朵石榴大小的绢花，虽然穿戴并不华贵，但是周身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出自小户人家。 她将店里所有的香粉都看了一遍，最后挑了好几种香粉，还买了一种梅花味的熏香饼子。 这一单生意足有六两银子，算是开张以来最大的一个主顾，从掌柜的到伙计都很高兴，米朵却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到底有什么不对，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那少女出得玉容阁，上了一抬小轿，两个轿夫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宽敞的宅院。 少女进得二门，就有一个年龄稍小的小姑娘迎上来，“阿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那家香粉店的虚实探清楚了吗？” 少女道：“光从面上看，也看不出什么。不过那家店的香粉确实做的不错。”她拿起其中一样香粉，“你看这莲花粉，无论是色泽还是香味都不逊色于阿兄做出的东西。” 小姑娘道：“光是色香还不够，得有效果才行。阿兄的莲花粉可不是一般香粉可比的。” 少女也觉得小姑娘说的对，便拿起莲花粉动手往手上抹了一点，姐妹俩立刻就发现这玉容阁的莲花粉细腻异常，抹过粉的部分皮肤看上去莹洁光润，显得皮肤白里透红，可是又不会有擦粉的感觉。光是这一点就不比碧雪轩所做的莲花粉差，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这下子，就连小姑娘都说不出话来了。 少女不由喃喃自语了一声：“只怕阿兄这次要遇到对手了。” 少女说的一点没错，玉容阁在经过一个多月的冷清后，生意终于出现好转。 尤其是几样茉莉粉、莲花粉、玉簪粉卖的最好，有些客人很快发现，玉容阁的香粉无论是色泽还是效果都比宋记香粉店的东西要强上不少，可是价格却只高上那么一些。稍微多花一点钱，就可以买到更好的香粉，这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玉容阁的生意一好起来，原来的存货就不多了。 米朵一心想要在吴江县打出名头，便准备花一笔钱在当地租个大院子，专门种植制作香粉所需的各种花卉。 这院子不能离他们所住的地方太远，不然打理起来不方便。米朵在牙行的介绍下看了好几个院子，却都不满意。反倒是她在看宅子的路上，相中了附近一个有些荒废的院子。 那院子原来是一个富户的住宅，占地足有两三亩地，虽然房屋破旧，但是里面格局犹在，还有一个半亩大的水塘。 只是那房主虽然家道破落，但是却死活不肯出租这荒废的院子，任凭米朵出两倍的高价也不肯让步。 罗胜近日来虽忙于公事，但是对米朵的香粉事业还是非常关心，听说米朵最近遇到了一点难事，便问她，“可要我帮忙？” 米朵马上摇头道：“不用，不过一点小事，哪用得着你出面。”罗胜初到吴江县，哪有什么人脉，就是有，那也是看在罗阁老的面上。 罗阁老几年以后就会离世，这棵大树靠不长久，米朵不想以后离了罗阁老，发现自己陷入举步维艰的地步。与其这样，还不如赤手空拳打天下，靠自己的本领和能力一步步立足，这样将来不论沦落到何种地步，自己都能爬起来。 房主那边既然不肯让步，米朵就从他处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