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是。”二人瑟瑟诺。 招娣风风火火的跑进院子,看到珊瑚炕桌上低头专心刺绣的姑娘,深呼两口气,咽了咽喉咙:“姑娘,奴婢听说,五少爷被抱到太太院子里……” 哐当! 赵mama手一松,端着的茶杯摔碎了,招银一激动,扇风的扇子掉了! 三人呆愣的眼神看着至始至终神色平静的姑娘,只见她手指不停的穿针引线,赵mama顾不上地下的碎杯子,上前一步按住姑娘的手,颤抖道:“姑娘,你别担心?” 刘湘婉抬头,笑着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太太这般坐不住,利用宴哥迁怒姨娘,逼姨娘就范。 “姑娘……” “宴哥本就是太太的儿子,太太抱走宴哥是喜欢他,想跟他亲近。” “姑娘,你莫不是受……”‘惊吓’二字到底没说出口。 刘湘婉放下手头的针,想想叮嘱道:“对了,mama,不要因为太太抱走宴哥乱了我们的分寸,以前如何现在更是如何。” “是……” 刘湘婉看看日头:“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给太太请安。” “姑娘……”三道此起彼伏声音在屋里响起,此时此刻,姑娘怎还如此镇定,难道不该去姨娘那问问情况。 到了正房,只听屋里传来阵阵欢笑声,尤其以三姐笑声最为欢快:“娘,五弟好有意思,您看,他又拽我的手放在自己嘴里,好可爱……” 三姐腾出另一只手戳戳宴哥rourou的脸颊,好白,好嫩…… 太太难掩温和,嗔怒训斥道:“你五弟还小,正是招人疼的月份,你手轻点,宴哥皮肤嫩,小心留下手印。” 小丫鬟替她掀开门帘,轻声说:“太太,六姑娘来了。” 太太脸上笑意未减,对其挥手道:“六丫头来了,赶紧过来看看你弟弟。” “是。”刘湘婉福了福礼,低声应诺。 二姑娘坐在一旁并未靠前,见六妹缓步上前,嘴角捻笑道:“六妹,五弟长得俊俏不说更加招人喜爱,太太跟三妹可是喜爱的不得了。”话音一转:“不过啊……要我说这府里还就属黄姨娘知趣时务,母亲喜欢么儿,黄姨娘立马将宴哥送来讨母亲欢喜。” “二姐,这话何意?无论五弟还是我们都是太太的儿女,且二姐这话meimei思索之下怎么听着好似在挑拨母亲与我姨娘之间的关系?” 太太冷哼一声。 二姐涨红着脸,张口欲辩,余光却瞥见太太脸上不虞的神色,不甘心的紧抿双唇,唯有怒气腾腾瞪着她。 自从田姨娘陷害张姨娘,五姐得刘湘婉指点,她们彼此间似乎有了默契,五姐无论在太太面前还是私底下皆不在为难刘湘婉,就像此时,二姐故意挑衅六妹,若是以往五姐早就开口附和,狠狠贬低六妹,如今却低下头故意摆弄腰间的荷包。 七妹只要有太太在的地方,就会变得畏畏缩缩,也不知赵姨娘如何教导她,将她养成阴晴不定的乖张性子。 太太却像似没听到二姐的话,淡笑的看着她们姐妹间的争风吃醋,又瞥了瞥旁边玩心慎重的小女儿,神情不知是喜还是忧,陪众人逗了逗白胖的宴儿,方对奶娘挥手,奶娘忙恭敬的弯腰,手脚麻利的将五少爷抱走。 第19章 未雨绸缪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太太微微低头敛下眼里的神色,随手端起茶抿了抿,淡淡道:“三月后便是安国公府老夫人寿诞,我们作为姻亲必要献上贺礼,沉思数日便想到你们姐妹中女红最好的是六丫头,便由她绣福耄耋图的屏风,你们觉得如何?”见大家未有言语,眼神看向刘湘婉:“六丫头,你可敢接?” 刘湘婉站起来,福了福身:“这是女儿的福气,《礼记》云:七十日耄,八十日耋,百年日期颐,这富贵耄耋图中的“猫”与“耄”,“蝶”与“耋”,均为谐音,且牡丹有“富贵花”之称,故民间有将猫、蝶和牡丹合在一起,称为“耄耋富贵”。 太太含笑点头:“六丫头说的不错,寓意长寿之意,”又道:“你们可不许眼红嫉妒,若你们之中现有人站出来,此番大事便交与你,不过若是绣的不好,累的府上颜面尽失,我便狠狠罚之,”环顾一周,见他们双双低头,缓缓语气:“六丫头,若你绣该如何搭配这富贵耄耋图?” 刘湘婉想想:“女儿用缎为面,五彩蚕丝为色调,以红花、绿叶、蓝蝶配白猫,翩翩起舞的蝶儿晃摇若飞,猫仰身逗蝶,且鲜艳欲嫩的牡丹为静,猫蝶为动,静中有动,相得益彰,绣成以屏风。” 三姐此时插话道:“不若在屏风绣上两只花瓶,花瓶身上的图按是祥云丽日和福(蝙蝠),禄(鹿),寿(寿星老人),瓶中插着长生的忘忧草和象征富贵的牡丹,取意“忘忧长寿,富贵平安”,献给老夫人予以富贵长寿之意,母亲,你觉得可好?” 太太听了女儿的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连道三声:“好,好,好……人望年高树望春,确实是长寿之意,六丫头,若按此绣,你可能绣了,约摸多少时间能完工?” 如此高难度的刺绣,刘湘婉也是头次接触,遂沉思片刻:“献给老夫人的贺礼必是奢华精致,若我一人绣之,怕是得两月有余,况我们现今在苏州,距离京城两千里远,这一去的路程又得一旬左右,时间上怕是有些紧凑。” “那不如让你三姐帮你,她刺绣虽没你那么好,但好在你们都是师承黄姨娘,针线绣法相同,若你忙不来,简单些便让你三姐来绣。” 刘湘婉神色感激道:“多谢母亲体谅,”抬头又冲三姐羞愧道:“都是meimei学艺不精,还累得三姐帮忙,是meimei的不是。” 三姐忙走到她身边,轻轻挽着她的胳膊:“自家姐妹,哪有麻烦一说,在说meimei女红确实出众,若是忙不过来时,meimei定要唤我过去帮忙。” 到底是被太太耳提面命洗礼过神智,今日三姐说的话全然不似往日般冷嘲热讽。 “jiejie莫笑话meimei,此番还得累得jiejie同我一番完成这成这幅屏风。” 三姐见她如此承情,嘴角忍不住上翘道:“meimei好甜的嘴。” 回去路上,招娣脸颊鼓气,气愤的直跺脚,招银皱着眉头扯了扯她的衣袖,依旧阻挡不了她气急败坏的小脾气,于是刘湘婉叹口气,牵牵她的手:“如今我们还在太太院子里,若被有心人听见传到太太耳里,必会治我们主仆忤逆之罪。” 到底惧怕太太的威严,招娣身子瑟了瑟,颓丧着脸低声应诺。 回到屋里,招娣迫不及待的将太太院子里发生的事一字不漏说与赵mama听,赵mama脸色涨红,气的身子发颤:“姑娘,太太这是何意?擅自抱走五少爷不说,还让姑娘绣如此复杂的屏风,姑娘才多大,怎能独自一人完成,便是为了太太的吩咐日夜赶工,眼睛还要不要了且若姑娘一人绣便罢,偏偏还扯上三姑娘,说得好听,是姑娘主绣,三姑娘辅助,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要把所有功劳算在三姑娘身上,姑娘cao劳一场,最后竟是百忙一场,为她人做嫁衣。” “mama,一会儿你带着招银去太太那将丝线取来。”刘湘婉也没办法,这就像领导安排你一份工作,你就必须按时按要求完工,不然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且早点动工,早点解脱! 招银忍不住出主意:“姑娘,要不我们让姨娘帮你?” 刘湘婉摇摇头:“论女红,这苏州府里有能之人不在少数,为何太太不请她们过府,再说姨娘绣工比我更甚,为什么太太不用她,反而用我这么个小丫头?” 赵mama想了想,皱眉头道:“姑娘是说?” 刘湘婉微微颔首:“没错,太太本就是借我之手衬托三姐之才艺。” “这是为什么?” “府中除了二姐,三姐也到了适婚年龄,爹爹明年春兴许能调回京里,这几年太太一直在苏州,对京里的事也不甚了解,若是借安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诞宣扬出三姐的美名,待到我们回京之时,怕是不少簪缨世家及达官显贵的夫人过府提亲。” 这便是太太的打算,因老爷许能调回京都任职,太太就这般未雨绸缪,真真是爱女心切,良苦用心啊。 其余三人被自家姑娘的推论震的张口结舌…… 不一会儿,菱香带着几个小丫鬟进来,福了福身:“六姑娘安。” 刘湘婉笑着点头。 菱香莞尔一笑,对后面跟来的丫鬟挥了挥手,恭敬道:“六姑娘,这是太太唤奴婢送来的东西。” 刘湘婉眼神看向赵mama,赵mama忙上前拉着她的手:“香丫头,这事怎还让你亲自过来?” 菱香笑着说:“安国公府老夫人的寿礼,太太十分重视,所以特命我亲自送屏风的布料供六姑娘挑选,”又对六姑娘福了福身:“太太特意交代奴婢,明日起,姑娘便不用早起去给太太请安,若六姑娘这边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奴婢即是。” 刘湘婉点点头:“mama,赶紧带菱香去耳房喝杯茶,天热休息会儿在回去。” “奴婢谢六姑娘体恤。” 丫鬟们轻手轻脚放下东西,脚步轻盈的缓缓退出,刘湘婉摸了摸太太准备各色的绸缎,心里道了一声:“好手笔。” 招银瞥了瞥帘子后面,小声说:“姑娘,太太很重视安国公府的寿礼。” “一会儿陪我去姨娘那走一趟,若明日开始绣屏风,便没时间去探望姨娘了。” “是。” 二姑娘回到屋子,坐在椅子上唤彩霞为她倒茶,她喝了一口,不小心烫了嘴唇,反手给了彩霞一巴掌,怒骂:“贱婢,你想让烫死我不成。” 彩霞捂着脸瑟瑟发抖,彩凤见姑娘心绪不好,怕殃及自己忙跪下求饶:“都是奴婢不好,求姑娘不要生气。” 苏mama掀帘进来,见到姑娘发火,两个小丫鬟齐齐跪在地上,皱着眉头问:“姑娘,又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二姑娘恨声说:“还不是六妹,不过是女红讨巧些,谁料太太竟把给安国公府老太君准备寿诞的贺礼让她来绣,这不是变相在外人面前夸赞六妹的针黹女红吗?” 苏mama愣了下,走到自家姑娘身边摸了摸茶杯的温度,亲自替她倒了杯水,又对下面二人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跟姑娘有话说。” “是。”二人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 院外彩凤拉着彩霞的手:“jiejie,让我看看你的脸。” 彩霞揉了揉脸颊,摇头道:“没事,晚上回去冰敷下就好了。” 屋内,苏mama劝道:“姑娘,彩凤彩霞毕竟是您的贴心丫鬟,若您总是拿她们出气,怕是日后她二人跟您离心,这深宅大院,总要有死心塌地跟您一条心的人,这样的人您才能安心交代她们办事。” 二姑娘冷哼:“她们算什么东西,要是没有我,她们还不知道在哪个院子里扫地刷碗,”斜了一眼苏mama继续冷笑:“mama要知道,这府中能有若干个丫鬟,但小姐却只能是我们姐妹几人,所以说投胎也是很重要的。” 闻言,苏mama心里寒了寒,还好自己是她从小喂养的乳母,若不然以姑娘的狠心,还不知如何待她,此番话若是让门外两个丫鬟听到,怕是再不会一心一意对姑娘,唉……姑娘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得失,这俩丫鬟的父母可是府里的老人,在府中也是有些人脉,姑娘还是不明白,如今太太当家,若你受宠,府中仆人上下哪个敢怠慢你,若你不受宠,随意一个三等丫鬟都能狠狠拿捏你。 二姑娘不耐烦的挥挥手:“mama,你快帮我分析下,太太为何让六妹主绣屏风,反而让三妹陪衬,打个下手。” 苏mama想了想,沉思片刻,缓缓道:“依老奴看,怕是因为三姑娘也到了适婚年龄,是时候往京里传递传递消息。” 二姑娘眼睛一亮:“这么说,太太要为三妹寻人家了?”她可是比三妹大上两岁,早就到了定亲的年龄,可是太太却一直没吐口风,真是急死人了…… “老奴也这么想……” 二姑娘坐在椅子上,低头来回思索,太太既然为三妹寻人家,那么她呢?是留在苏州还是似大姐般嫁回京城,若嫁到京城,怎么也比在这被太太随意嫁人的强,再说京城那是什么地方,达官显贵,名门望族更甚至皇室宗亲,想到最近自己的年龄及太太的反常,近一年太太没带她出去会客,难道是准备回京为她寻觅青年才俊,想到此整个人散发别样的光芒,眼睛噌亮的看向苏mama,紧紧抓着她的胳膊:“mama,若我也能嫁到京城,日后是不是也似大姐般做宗妇,主持一府之大事,再不会有人因为我庶出的身份而瞧我不起。” 苏mama心里苦笑:“这些年看着姑娘慢慢长大,在没有人知道姑娘的野心,可庶出的身份却是无论也改不了的,便是你有再大的野心,能越过嫡出的三姑娘……” “姑娘,若真是这般,您日后便需更加低调,毕竟您的婚事掌握在太太手中,老奴想过些日子,天气慢慢变凉,不如您为太太绣件披风。” 二姑娘捂嘴轻笑:“mama说的很是。” 第20章 琐事繁多 “姨娘,您最近反应很大,奴婢怕……”春花捧着痰盂,担忧的看着呕吐不止的赵姨娘。 秋月赶紧端了茶杯递给姨娘漱口。 赵姨娘缓了缓气,轻轻抚摸微微凸起的肚子,叹气道:“能瞒一时是一时吧!”只盼太太知道时已坐稳了胎。 春花放下痰盂,忍不住道:“姨娘,一旦太太晓得您身怀有孕而知情不报,必会对您心生不满,怕……” “说了又如何,如今这后宅龙虎相争,若我此时贸然出头,太太及张姨娘哪个能放过我?” “姨娘?”春花担忧唤道,心神不由转到黄姨娘身上,不知她如何保住五少爷。 赵姨娘挥挥手:“最近这两日姑娘可好?” 自从上次赵姨娘狠狠敲打姑娘,姑娘好些时日未来看她,见面也是冷淡的打了招呼,让她本来忧愁的思绪,更加烦闷不已。 春花服侍姨娘躺下,轻声说:“最近姑娘很乖,不是上课就是在院子里呆着,并未与其他姑娘吵架斗气?”她没敢告诉姨娘,姨娘怀孕的事她偷偷告诉珍珠,盼着姑娘懂点事为姨娘分忧解难。 “这就好……”赵姨娘缓缓闭上眼睛,轻声喃喃道:“只盼她收敛性子……” 七姐从太太那出来,带着丫鬟踱步到香榭亭中,问旁边随伺的珍珠:“姨娘身子可有不适?”上次吵架,她不小心推了姨娘一下,当时便看出姨娘脸色不好,只不过心里憋着气没有上前关怀,今儿早看见姨娘,较半月前身体越发消瘦不说,脸色更加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