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先把衣服换了,你自己可以吗?” “嗯。” 他不放心的走了出去,有朝一日他也会心思不定,忧心忡忡,慌乱无措,这就是所谓的在乎吗? 里间传来沉重的闷响,他疾步走了进去,湿重的袄裙置放在一旁,琯夷换了干净的单裳躺在地上昏迷了过去,衣带并未完全系好,隐隐露出葱绿色的肚兜。 李成忱微微侧头灵活的打了个结,用帕子包住她湿漉漉的头发,把她抱到了床榻上:“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的……我以为……” 琯夷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他的手背上凉凉的,似是感觉到了他的靠近,攥着被角又开始颤抖喃喃道:“你不相信我……” ☆、第二十章 李成忱把她的脚置放在膝上用帕子清理干净上面的血污,三寸余长的划痕并不深,手掌托着她的脚腕碰触了几处地方好在并未扭伤。 另取了干净的帕子轻柔的帮她擦拭头发,琯夷浑身冰冷止不住的颤抖,他伸臂把她揽入怀中,意识迷糊遁着温暖的触感她往他怀中蹭了蹭,冰凉的手攥着他的衣角被他用大手包住,若有所思的抚弄着她额前的发轻叹了一口气。 琯夷睡了整整一日晚上开始起烧,李成忱守在床榻旁照顾了她一个晚上,可当她清醒之时对视上他疲倦的眸子目光中赫然是掩饰不住的恐惧与无助:“公公,我……” 他取下掉落在枕畔的冷帕子静静看了她一眼:“好生休养两日,我帮你告假了。” “是。” 李成忱伸手欲去摸她的额头被她偏头躲开:“我没事了,谢谢公公。”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面无表情的帮她掖了掖被角,琯夷脑中一片昏沉,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会杀了我吗?” “你说呢?”冰凉的指尖好整以暇的触碰着她的脸颊,眼角上扬噙着一丝笑意,眼底冰冷如霜阴沉的吓人。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含泪望着他道:“公公,你要相信我,丽妃娘娘与你……我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你如果看我不顺眼我可以离你远远的,绝不惹你厌烦,好不好?” 他的手指攥握成拳,骨节泛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下一刻便会掐断她的脖子,琯夷手心沁出一层薄汗,害怕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没有感觉到任何动静。 “眼见未必为实。” 她呆呆望着靛青幔帐,无端感觉心里好疼好委屈,可仔细想想竟颇感可笑,她看不透他,更不想知道隐匿在黑暗中不见天日的谋算心机,忍受不了他那样冷傲孤清的一个人卑躬屈膝去讨好去谄媚,她会心疼,会难过。 她喜欢他,隐隐也感觉到了他对她的些许不同,一点点的温柔,一个微笑,她便想贪恋的更多,为了这份喜欢她发现自己可以放弃出宫陪他白头,可她如此卑微到不值一提若是与他的利益冲撞他会杀了她吗? 接连两日她未见李成忱,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脚腕已然无事,简单梳洗了一下打算去灵徽宫当值,房门吱啦一声被打开,江蓠、禄海拎着两包点心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我和江蓠来瞧瞧,顺道谢谢李总管的恩情。”禄海把点心放在桌案上,一眼瞅到瓷盘中盛着几个玫瑰千层酥撇了撇嘴道,“御用糕点,怕是瞧不上市井小吃喽。” “说什么呢!”琯夷打开纸包,里面放着几块碎裂的核桃酥,“大娘的病怎么样了?” “请了百草坊的郎中,现下气色好多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这事我还真得好好谢谢李总管。”禄海不客气的拿了一块玫瑰千层酥,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口。 琯夷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话,江蓠笑着问道 :“腊月二十二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 “恰好贵妃娘娘腊月二十二派人出宫去魏府送些东西,我自请与浣书同行,余下半日可在京城中逛逛。”提及出宫她兴奋异常,递给江蓠一块玫瑰千层酥比划道,“我想要买一支发簪,长这么大还未戴过那种漂亮发钗呢。” 禄海嗤笑道:“我还以为你就知道吃呢。” “姑娘家谁不爱胭脂水粉,环钗翠裳呢。” 江蓠柔声在旁帮衬,一眼看到屏风后的身影赶忙起身:“参见李总管。” 禄海一口点心还未吃完,闻言噎在了嗓子眼呛的他直咳嗽,琯夷乖顺的低垂着头笑笑:“公公,你回来了。” “嗯。” 一时气氛凝滞,李成忱冷冷望着琯夷,她倒了一杯水递给禄海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眼见禄海喝了一口水还未咽下她一拍脑门想到什么就势把茶盏又夺了回来:“禄海,内务府不是还有事情吗?时辰不早了,别误了差事。” 公公不喜旁人用屋里的茶具,她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怎么最近霉运连连,是不是应该求神拜佛祈祈福? “琯夷,我还没亲自向李总管道谢呢。” “公公,你好生歇息,我去灵徽宫当值了。” 江蓠顺从的任由她拉着她往外走,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眼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悄声道:“吵架了?” “快走啦。” 待出了院子江蓠眨了眨眼睛戏谑道:“说说闹什么别扭了?” “如果表哥喜欢别的女子你会怎么办?” “找他问清楚,如果他真的不喜欢我了,我也能趁早死了这份心。”江蓠轻笑着摇了摇头,“表哥那个书呆子,脑子里只有看书和查案,风花雪月,花前月下委实为难他了。” “哦。”公公似乎眼里也只有书,连个笑容都吝啬,不过她可没有胆子去问他和丽妃娘娘到底什么关系,她现在心里很乱,等缓两日再说吧! 萧赭公务繁忙这段日子大多宿在腾龙阁,她接连几日在灵徽阁当值再未见过李成忱的身影,神色恹恹,忙里偷闲托腮坐在石阶上看着日暮西沉,似乎想了好多事情似乎又不太记得想了些什么。 “地上凉。”萧璟蓝衣玉冠,丰神俊朗,丢给她一个软垫,眼角上扬道,“苏奚集序本王可等着呢。” 苏奚集序?她怎么给忘了?太子殿下交代的事情都给忘了,可她现在怎么还敢找他要文章?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所谓的苏奚集序长什么模样。 萧璟俯下身子瞧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宽慰道:“一年半载本王也是等得起的。” 什么!一年半载?这……这得是一个多么艰难的任务啊!她侧头对着他笑了笑:“太子殿下莫要为难奴婢了。” “本王知道有些为难,毕竟李总管也只写过那么一次,被父王收在腾龙阁了,不过你不同,你不是与李总管结成对食了吗?夫妻之情,共枕之意,还是有希望的。” “谁……谁说得?” “宫里的人都知道啊!”萧璟讶异的望着她震惊的模样理所当然道,“你不要不好意思,这在宫中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太子殿下你误会了,奴婢与公公……” 萧璟负在身后的手蓦然伸到她眼前递给她一包用荷叶包着的物什:“琯夷姑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是答应本王了,不许反悔。本王还特意给你留了一包樱桃。” 君子?马?什么意思?她望着手中的青翠荷叶,大冬天吃樱桃,也太……太奢侈了,还是给公公留着吧!太子殿下交待的事情她也不敢不去办呀。 “太子殿下,奴婢可不可以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你说。” “文雅娴静,馥郁诗书,聪颖有度是什么意思?” 萧璟挑眉看了她一眼:“本王给你解释的太多你或许听不明白,就是如母妃一般的女子。” 啊?这要求也太高了吧!不过这样想来丽妃娘娘似乎和这十二个字也没有关系,心情舒畅了不少。 “奴婢谢过太子殿下。” 几日不见,她还真有些想他了,她要和他说什么呢?现在想起他那日的眼神心里还忍不住一个哆嗦,死也要死得明白,他敢杀她,她就敢问他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胡思乱想着不觉竟然走错了路,看着佩剑巡逻的侍卫,左右瞧瞧蹑手蹑脚的往后退去,不经意瞥到古槐树下一瘸一拐的小麻雀,她放下手中的荷叶,小心翼翼的捧了起来:“你是不是从树上掉下来了?我送你上去。” 她掖了掖裙角攀着古槐树就往上爬,树梢有个用草根棉絮编成的鸟窝,里面叽叽喳喳有好几只小麻雀,她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羽毛:“以后乖乖的,不要调皮。” “姑娘,你在做什么?” 她探头往下看去,树下站着一个佩剑而立的青袍男子,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双手环胸戒备的望着她,不会把她当刺客了吧? 琯夷赶忙手脚利落的从树上爬了下来:“大人,我就是把掉下来的麻雀送上去而已。” “我看你一个姑娘家爬那么高担心你摔下来。” “没事,我小时候经常爬。” “你叫什么名字?”他笑起来眉目舒朗就像穿过古槐树的细碎阳光。 “小麻雀。” 她指了指树上的麻雀脸不红心不跳的扯了个谎,小心为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不要引火烧身才好,偷偷瞄了一眼他青袍之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纹饰,应该不是什么大官,大抵是个小侍卫。 “小麻雀?雀儿。在下江起云,不是什么大人,你唤我起云便好。”他捡起地上的荷叶打开看了看,“樱桃?” “嗯,主子赏的。”不会怀疑里面有毒吧?琯夷捻起一颗塞入口中,眸光一亮,酸酸甜甜真的很好吃,“大……你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问题,临近年关,工作比较忙,基本更新时间在晚上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白日都在捉虫,如果没有更新大家也不用刷啦!评论留言多多益善,棠棠每条都会认真看的。 ☆、第二十一章 江起云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模样笑着吃了一颗点了点头,琯夷笑容凝固在嘴角对自己颇为无语,虽然樱桃是很好吃,但现在不是讨论樱桃好不好吃的时候好吗!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漫不经心的伸出手一滴鲜血恰好落在了他的指尖,目光转到她手心处往下蔓延的血痕时勾了勾眼角:“小麻雀受伤了?” “啊?”琯夷抬起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太粗心了。” 话音刚落,江起云一个飞身跃起,她仰头看着他青衣翩飞,潇洒俊逸,羡慕的直冒泡,刚刚她爬树可是爬了好久,待他安稳落地,手心里托着那只受伤的小麻雀:“翅膀断了。” “帮它上点药稳妥些,可我……”她现在都不太敢和公公说话,还带只麻雀回去,万一落在初雪眼中成为它的腹中餐就惨了。 “我帮它处理一下,明日把它送过来。” “你?”琯夷怀疑的望着他,这么一个舞刀弄剑的男子救治一只小麻雀怎么看怎么违和,“你不会把它随手丢了吧?” 江起云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有可能。” “你……” 他展颜一笑捏了两颗樱桃丢入口中:“我明天在此等你。” “好。”琯夷收好樱桃小心的用荷叶包了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我真得走了。” “小麻雀,你一定要来!” 回到院子李成忱并未回转,她选了一个素白枫叶碟把红艳艳的樱桃摆了进去,走到桌案旁掏出萧珞送给她的三字经温习已经学会的字,研墨执笔一笔一画写的十分认真。 也不知道写了多久,满满几大张宣纸被她写得一片狼藉,眼皮开始不听使唤直打架,自己努力挣扎了好久终于抵抗不住睡意,昏昏沉沉的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李成忱推门而入,一眼看到伏案睡觉的她怔愣了一下,抽出被她压在胳膊下的宣纸,横平竖直虽不太好看可见下个功夫,她雪白的脸颊上沾染了些许未干的墨迹,口中呓语:“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他用指腹擦了擦她腮边的墨汁,把她手中的狼毫笔搁置在砚台上,她吧唧了一下嘴巴嘟囔道:“公公,吃樱桃……好吃……” 侧目望去桌案上果然放着一盘鲜艳欲滴的红樱桃,眸中不觉染上了一丝莫名的意味,琯夷睡觉不甚老实,三字经啪啦一声从书案上掉落了下去,她瞬间弹跳了起来睡意全无,后知后觉的看到立于旁侧的李成忱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