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顾暖暖微微抬头，视线落在宫珩的脸上，视线相接，顾暖暖看出了宫珩询问这个问题的郑重和不容她逃避的认真。

    对视几秒后顾暖暖弯起嘴角垂下眼眸，低声反道：“只有心悦我的人才有资格问我是不是心悦他。”

    “我心悦你。”宫珩直接就脱口而出，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一愣，但是回过神却是一下子了然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自己心悦她了，所以才会如此。

    顾暖暖猛然抬起头，宫珩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他是说认真的！

    顾暖暖被表白过无数次，但是热情直白的我喜欢你，我爱你都可以听得耳朵生出茧子，心口猛然一紧，然后毫无预兆的狂跳起来，慢慢的如白玉一般的耳朵红了起来。

    原本就盛放的容颜因为这一点红，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宫珩没有听到顾暖暖的回答，但是他想他已经知道答案了，脸上也绽开了笑容，让凡是看到他笑容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

    宫珩伸手揽过顾暖暖的腰肢一提气从马车上飘落下来，那场面美得窒息。

    原本就比较安静的宫门口更是声息全无，那一个瞬间天地间所有的颜色都退却成了黑白，只有那两个人色彩斑斓耀眼夺目。

    就算从小跟着宫珩的平顺公公都觉得自己遭到了双重颜值暴击，好不容易回神那边两个已经上了轿辇，立刻颠颠颠的跑到前面引路。

    直到两人坐着车辇的身影彻底消失，宫门口才再次出现悉悉索索的声音。

    “小，小姐……”胆怯的声音唤回了梁贞贞的神智，妆容精致，发饰裙衫无一不低调又华美的姑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茫然。

    她一直觉得顾暖暖是她和二皇子之间最大的障碍，她一直觉得顾暖暖被退了婚事会非常不甘心，就算没有时刻恨着他们也是想着要攀比却因为攀比不过而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

    她一直觉得她对于顾暖暖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在意的人，但事实上她还是二皇子似乎都不曾进入过她的眼中。

    同样是赐婚，十年多的时间顾暖暖和二皇子都跟陌生人一样，但是和昭王殿下才赐婚多久，长眼睛的都看出两人之间的情谊。

    所以她在千方百计想要二皇子和她退婚的时候，说不定人家比她更焦急。

    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仿佛要上战场的装扮，真是可笑。

    为何要披上战袍？

    战场上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小姐，软轿过来了。”梁贞贞自然不可能有十六人的轿子坐，但是两人的小软轿还是有的，今日是家宴的性质，所以皇后都是按照自家人来安排的，大姑娘小媳妇老人家一律有轿子，至于汉子们就随意了。

    “请两位公公稍等。”梁贞贞对着丫头是一个眼色，丫头立刻会意塞了两个荷包过去，不但是请他们等候，也是等会一路上请他们多照顾的意思，毕竟宫里她们这种外面的丫头婆子是进不去的。

    梁贞贞坐回马车里翻出镜子对着卸了头上身上大半的配饰，那一瞬间不但是身体上轻松了，身体内里也感觉轻松了，仿佛一直压在身上的东西被挪开了。

    再出来的梁贞贞看着朴素了不少，一直凝在眉宇间的戾气也飘散了，但是却更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样子，单纯又天真，有种在宠爱中长大特有的娇憨甜美。

    宫珩和顾暖暖到达宴会场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来了，太子看到两人立刻过来，一番互相问好之后太子就询问顾暖暖柳娘和刘明哲的后续，到底是什么误会？

    顾暖暖嘴角微抽：没看出来太子殿下这么八卦，你有没有一点男主的偶像包袱啊！

    “太子和暖暖很熟？”宫珩见太子有些熟稔的语气微微扬眉。

    “很熟……当然是不可能的。”太子对上宫珩的眼神头皮一麻，哈哈一笑，“就是上次恰好碰到，本……侄儿就邀请了小婶婶一起看魁首之争。”然后就对小婶婶怼人的凶猛姿态念念不忘，就琢磨着他手下怎么就没有这种一张嘴就能要人命的名嘴呢？

    目前正在【请小婶婶来东宫当女官】和【请小婶婶调。教几个会咬人的名嘴】这两个想法之间不停摇摆。

    只要一想到以后在朝堂上有人敢对他，他就直接宫门一关放小婶婶，不，是请小婶婶出马，字字千钧要人命，光想想就美滋滋。

    但是小叔叔的眼神犹如一盆冷水，把他彻底从美梦中浇醒……那送几个人去给小婶婶以切磋的名义调。教应该可以吧？

    为了突出顾暖暖的厉害好给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一个好理由，太子不予余力地将顾暖暖力挫樊齐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顾暖暖：这是一位被储君皇位耽误了的说书人！

    宫珩越听神色越冷，等到太子说完想说自己的小小的请求的时候就听他家小叔叔说道：“那个樊齐是跟着你的？”

    “是……不是，这是误会！”太子觉得这个发展不对，他家小叔叔不应该大力称赞未来小婶婶大杀四方么？

    “你当时就在边上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书生冒犯暖暖？”宫珩冷冰冰横了太子一眼直接搂着顾暖暖绕开太子走人。

    “诶？”太子立刻转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能说一开始他是有看戏的心思，后来是被吓到，最后是想看看这位小婶婶到底能到什么程度，所以他就在边上围观没有插嘴。

    不过很显然他的行为让小叔叔生气了！

    这么说他的名嘴计划也泡汤了！

    太难过了！

    抱住自己，忍住不哭！

    你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太子了！

    “太子表哥你钱被偷了？”一个眼睛细长，容貌不显，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明的姑娘凑了过来。

    “没有。”太子还是有些丧。

    “那太好了，我还以为压岁钱没着落了呢！”那姑娘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只大四个月的太子被气了个仰倒：“童吉祥，你眼里除了银子还有别的么？”

    “有啊！”童吉祥双手在身前虚空比了个元宝的样子，眉开眼笑，“还有金子！”

    太子：……你赢了！

    第四十五章

    宫珩刚和顾暖暖坐下想要说一说关于樊齐的事情, 之前他出去了一趟, 一回来就赶着回城来接她, 所以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来得及了解。

    当然, 原本他是不觉得就这么几天里能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很显然他错估了作死者想要作死的迫切心情，也错估了自家未婚妻的战斗力。

    不过事情才在心头转了一圈, 还没有张口就有姑娘跑过来了, 一脸的热切地看着宫珩, 惹得顾暖暖都抬起了眼睛, 结果过来的姑娘看见顾暖暖明显一愣, 然后目光更加热切。

    顾暖暖：以为是未婚夫的爱慕者，但这眼神不太对。

    “表叔过年好，祝表叔万事如意平平安安健康长寿。”姑娘没有行女子的福礼, 很是隆重的撩了裙摆直接跪着下来对着宫珩磕了头, 然后蹦起来对着宫珩一伸双手，“表叔过年红包！”

    宫珩额角跳了跳，平顺公公立刻上前，一个需要双手捧的装满金银裸子的荷包：“吉祥翁主过年好, 奴才给您拜年了, 这是我们殿下特意给您准备的红包, 是别人的双倍！”

    “我就知道表叔最大方了，和太子表哥那个扣扣索索的小气鬼完全不一样！”吉祥翁主就是童吉祥, 一到过年整个宗室都会感受到被吉祥翁主要红包的恐怖。

    传说百年前童家出了一个女财神，十三岁的年纪开始掌家, 十五岁册封世女，十八岁顺利继承爵位。

    后来凭着自己经商的本事，硬生生用钱把自家一个小小的已经没落的伯府砸到了一等世袭侯爵，还教出了一个小财神孙子，娶了皇室郡主，这位财迷翁主就是小财神和郡主的小女儿，也是唯一遗传到童家财神体质的商界传人。

    别看小姑娘到处追着人要红包，她现在的身家估计是目前会场里最富有的，就是宫珩也要退上一步，简直就是一个活得财神娘娘。

    她也是目前太子妃人选的最热门之一。

    不过童家请封世女的折子已经摆在皇帝的案头了，最后到底是继承童家爵位然后招夫，还是被皇帝当财神捧回去送给儿子，就要看皇帝对于童家到底是什么考量的了。

    爱黄白俗物爱得如此光明正大的女孩子，顾暖暖隐隐约约有些印象，但是这个印象很浅，依稀记得似乎有这么一个人物，但是具体不太记得了，不过应该是太子阵营里的人。

    “还有事儿？”宫珩见童吉祥一双细长的眼睛亮晶晶看着他身边的顾暖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下一秒就见财神娘娘对着顾暖暖双拳一抱：“吉祥见过朝阳县主，祝小表婶万事如意，大发横财。”

    顾暖暖顿了顿，从袖子里摸出一大叠荷包，虽然一个不多，但是一叠十几个看着很是可观：“不要嫌弃。”

    顾暖暖身上并没有备专门的大红包，荷包里都是金银打造的小动物花朵的裸子，这些都是送给小孩子玩耍的，柳娘和汤圆给她备了十几个，就是一个意思。

    谁知道碰到这么个较真红包的翁主，而且宫珩那个看着真的好多，第一次当长辈还没有那个意识，下一次一定要带很多镯子在手上，她见过那些上年纪的夫人们就是这样的，需要送礼的时候直接撸袖子脱镯子一塞，亲近方便又快捷，简直不能更好了。

    “不嫌弃不嫌弃，小表婶果然和小表叔是天生一对，一样的大方和太子表哥那个小气鬼不一样。”童吉祥第二次diss太子了，也不知道太子怎么她了。

    “……太子怎么了？”顾暖暖还是蛮喜欢这种光明正大要红包的姑娘的，当然前提是她不差钱，而现场这些能被皇帝请来参加家宴的都是宗室里相对血脉亲近或者皇帝比较看好的，不说多富裕多壕吧，但是缺钱肯定是不存在的。

    所以吉祥翁主的行为不会给人造成困扰，就变得挺可爱的，于是觉得有趣的顾暖暖没有忍住问了一声。

    童吉祥斜了不远处的太子一眼：“太子表哥今年拒绝给我红包，往年的红包就是他最小，小表婶你能想象我在太子表哥手里收过四文钱的红包么？”吉祥翁主捂着胸口开始戏精上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血脉相连，大过年他居然只包四文钱的红包给我？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小表婶你觉得呢？”

    “呃……确实很过分！”顾暖暖抖着嘴角忍住不笑肯定的点头，以为童吉祥还会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她突然看向会场入口，那里正好一对中年男女相携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家子。

    “小表婶我们真是一见如故，下次有空我给您下帖子啊，我先走一步。”童吉祥说完就给宫珩和顾暖暖福了福身，朝着门口那一行人欢快的蹦了过去，声音清亮：“罗阳表姨过年好！”

    顾暖暖：嗯？罗阳？好耳熟！啊！探花郎的罗阳郡主！

    顾暖暖的视线一下子就一了过去，人还没有看清，就听到一个比童吉祥更欢快的女声响起来：“小吉祥过年好，来来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有这么这么大哦！我还给你在荷包上绣了漂亮的财神娘娘！”

    光听声音和语气还以为是一个带着稚气的少女，但是朝着童吉祥跑过来的女人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脸上的神情还是带着懵懂的纯净少女模样。

    两个差这一辈年纪的欢脱女人高高兴兴的手拉手，就差转圈圈了。

    顾暖暖往宫珩身边靠了靠：“你们皇室挺欢乐的。”

    “……是啊，挺欢乐的。”皇室多奇葩很正常，因为没有生活的压力，又有使劲造的底子，皇子们还担心个夺嫡，各家不承爵位的孩子只要大是大非不错基本都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自然什么样的都有了。

    随着皇帝皇后的到来家宴就开始了，拜年请安之后，一排排宫女开始上菜，一同上来的还有一个礼单，这是皇帝皇后给在场亲戚的，小辈的过年红包，长辈的孝敬。

    “吉祥啊，你交上来的账本结果都出来了，巾帼不让须眉，不亏你童家财神之名。”皇帝和太后的感情很好，太后的逝去给皇帝的打击很大，除了给宫珩成功订婚稍稍开心了一下之外，这三四个月一直处于一个很丧的状态。

    特别是看到边城修筑防御工事的预算折子，额角都疼了。

    大启地域辽阔，也就意味着有地方风调雨顺就会有地方有灾情，之前夏季南边还爆发过水灾，结果秋季西边又旱灾了，入了冬西北又有雪灾，因为冻死了大量的牛羊，东北方游牧部族开始蠢蠢欲动。

    大启虽然商业发达，航海贸易的利润也很高，但是皇帝想要的不是安于现状，他是想要一个绝对的强国的，所以他要花钱的地方非常多，要在不影响百姓民生的情况下，搞东搞西很困难。

    这时候童家产业对于国库的回报就变成了及时雨，而且童吉祥显然比她的父亲胆子更大，也更加直白，和皇室的交易更清楚明白。

    “皇帝表舅过奖，这不过是吉祥的本份。”童吉祥站起来双手抱拳，“吉祥在外可以这么胆大妄为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皇帝表舅和整个大启都在吉祥背后，撇开这些吉祥也是皇室翁主，大启是吉祥的家，为了家里能更好子女在外拼搏都是应当应分的。”

    顾暖暖：满分作文！

    以为是欢脱的二逼中二少女，没想到人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大佬！

    皇帝听了果然非常高兴，一连说了几个好！

    会场本身有些严肃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几杯酒一下去除了皇帝和宫珩这一对亲兄弟面前摆着全素之外，其他人都可以吃荤的了，很快会场里的气氛就热闹起来，大家也不光坐着，开始跑来跑去敬酒搭话聊天了。

    女财神身后跟着一串小正太小萝莉满场讨红包，连皇帝皇后那里都没有放过，顾暖暖拉了拉给她去虾壳的宫珩：“我可没有红包了。”

    谁知道皇室年三十宴会这么接地气的！

    “我有准备。”这都是每年必上演的一幕，谁家不是早做了准备，每年年三十两个袖子管里都揣满了红包，还有图省事的，直接拿出一叠压出吉祥图案的金箔，直接发，要什么荷包。

    永王府也来了，不过和顾暖暖这边有些距离，而且有宫珩这么一大尊佛在边上坐着，庆阳郡主就过来打了个招呼走人了。

    庆阳郡主：眼神好着呢，这位殿下护食的厉害，多说两句话就被看得头皮发麻，她自然不会去打扰。

    这边顾暖暖正担心，童吉祥已经领着一串小不点过来领红包了，一整排齐刷刷过来磕头，嘴里喊着吉祥如意，有口齿清晰的，也有说话还不利索的，还有甚至磕头的时候在地上滚了一圈的。

    还好地上都铺了厚厚的垫子，不过小家伙穿得多，滚了一圈后回归到盘腿席地而坐的姿势，包子脸上还是一脸蒙圈。

    这下子旁边都要笑疯了，小包子家的大人都笑得直擦眼泪，顾暖暖也捂着嘴直笑，伸手把小包子扶了起来，多塞了一个红包给他，得到一个缺牙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