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两人面面相觑，云邵朝楼上扬扬下巴：“我跟你去看看。” 路庭君点点头, 两个人便快步往楼上走去。 一到二楼路庭君就觉得事情不妙, 因为仆从们都围在路庭君父母所在的屋子外面, 一个个不知所措似的。路庭君急忙从人群中挤过去：“怎么回事？到底出什么事了？” 路太太原本坐在床边, 一看见路庭君，像找到主心骨似的, 站起来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大哭道：“阿君, 你爸爸他，他…… 呜呜呜……” 路庭君抱着路太太安慰地拍抚着，她情绪太激动，被路庭君支撑着就有些站不稳了。云邵便先一步越过路庭君，探头往床上看过去，发现路琳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面色与嘴唇都乌青一片，双目紧闭，已经没有呼吸了。 云邵第一次见到死人，又是认识的人，受到冲击差点吐出来。不过好在他努力忍住了，只倒退两步，脸色难看地朝路庭君示意。 ——昨天还见到路琳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死了？ 云邵真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在以前那个世界的时候，他倒是参加过葬礼，但是见到的无非是些花圈灵位，还有前来拜祭的人，却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但是他发现人死了之后跟活着的时候确实不一样，尽管没见过，一眼看上去，却也知道他已经死了。 老人们说人死了会 “脱形”，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路庭君是最后一个上去瞻仰路琳遗容的，他却是发现云邵表情有异，这才感觉到事情确实不对劲，他认知到这个事实时，讶异不比云邵来得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 这是怎么回事？” 路庭君下意识问了一句，然后立刻冷静下来，他吩咐佣人们赶紧离开路琳的房间：“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老太太，你们都先出去。快点，所有人都出去！” 路太太已经六神无主，路庭君作为这个家的顶梁柱，必须拿出主意。云邵见佣人们还呆呆地围在之类，便帮忙动手将他们一个个推出去：“行了行了，都先出去吧，别在这里堵着。” 路老太太住在四层，现在应该还没听到这边的响动。当初安排屋子的时候，本来是想让她住一层，不过老太太自己觉得高层风景好，路琳就在别墅里装了一个小电梯，方便老太太行动。路庭君和路庭战的房间在三楼，二楼则是路琳夫妇俩的房间，一楼是客厅和客房。 把人都赶出去了，云邵回手把房门关上，他明白路庭君的意思——路家老太太虽然还精神抖擞，看着很有精气神儿，但是人毕竟上了年纪，路琳又是路家的大家长，老太太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老年丧独子，那该是多难过的事情啊…… 让她这样忽然直面了路琳的尸首，说不定会把老太太刺激出个毛病来。 只能先瞒着，等他们这边的人不再手忙脚乱了，再慢慢把事情说给老太太听。 房间里只剩下路庭君、云邵，还有路太太三个人，路庭君先把路太太扶到一旁，然后上前去检查路琳的尸体。他虽然对路家夫妇并没有特别深的感情，但是毕竟也生活了一段时间，爸妈也叫了一段时间，说不难过是假的。只不过他平日里习惯了冷静的状态，除了面对云邵时候心态容易崩盘，其他时候都能好好面对突发状况。 路庭君摸了摸路琳的尸体，皱着眉头：“是昨天夜里去世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太太没听懂路庭君说的是陈述句，以为问她，擦掉眼泪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叫就叫不醒了……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 经过刚刚的视觉冲击，云邵总算缓过来了一点，他凑过去跟路庭君一起看：“怎么看着…… 像中毒啊？人死后嘴唇会这么紫么？” 路庭君看了一眼，小声道：“中毒不会发紫，但是窒息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摸了摸路琳的脖子，摇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爸身体一向很健康，有家庭医生做定期检查，偶尔还会去医院做一整套的体检，不太可能是病导致的。” “谋杀吧！肯定是谋杀！” 云邵低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往路夫人那里看一眼，见对方好像陷入悲痛，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就小声说：“我昨天晚上听到你爸跟路庭战吵架，吵得还挺凶的，他想把路庭战赶出去。你说，如果路庭战走投无路孤注一掷，会不会突然生出杀心？” 路庭君摇摇头：“这我也说不清楚，而且现在死因都不知道…… 我对验尸这种事懂得不多，还是请法医检查一下吧。” 他犹豫着走到路太太身边，轻声道：“妈，你起床后有没有碰过现场？” 后者摇摇头：“阿君，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我们都不知道爸是怎么去世的，不如报警吧，让警察来查一下。” 路太太微微蹙起眉头：“这…… 报警？你是怀疑……” 路庭君点点头：“我觉得爸死得太怪了，还是报警吧。” 路太太摇摇头：“我拿不定注意，不然你去跟你祖母商量一下？” 路太太是典型的家庭主妇，路琳本来性格强势，平日里也对她保护得很好，导致路太太对管家的事情一窍不通，丈夫忽然离世，她简直六神无主，又怎么会想到这些事情。 不过或许这也是别人羡慕路太太的地方吧，路琳与路太太夫妻恩爱，路太太根本不需要cao心什么事情，平时养养花，喝喝茶，做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是无数人都羡慕不来的生活，如果路琳没有先一步离世，路太太一辈子都会过得很好。 路庭君叹了口气，然后把路太太请出去：“云邵，你先带我母亲去秦瑶那里吧，我去找祖母。” 云邵点点头，把路太太扶出去，这个柔弱的女人虽然满脸都是泪痕，但还是笑着向他道谢。云邵忽然觉得，大概这位路太太连自己跟他儿子传绯闻这件事都不清楚吧。 云邵将路太太送到秦瑶房间之后，简单跟她解释了几句，又返回路琳的房间，路庭君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路琳尸体旁边思考问题，听到脚步声，便猛地回过头来。时隔许久，云邵总算又见识到路庭君这个犀利的眼神了，仿佛要将他钉死在原地似的。 云邵无奈地说：“是我，我就猜你还在这里。” 路庭君这才放松下来：“我在想一件事情。他看起来像窒息而死，如果他真是被人谋杀的话，又有谁能半夜潜进来，在不惊动睡在一旁的人前提下把他杀掉？” 云邵摸着下巴盯着床看了半天：“刚刚路太太说过，没有碰过现场，死者周围的床单还算平整，并没有被蹬乱或者挣扎的痕迹，也许是在外面杀掉，然后又把他搬回来的呢？” …… 如果这样也太可怕了，这个人是多恨路太太，睡着觉身边忽然多出来一个死人，还是自己最亲的人，胆子小一点的，可能会吓出病了。 越想约觉得是路庭战做的，毕竟这个家里根本没人喜欢他，他如果恨的话，肯定也恨路太太。 路庭君叹口气，在一旁坐下，他随意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发现那里还有半杯喝过的水。 “先通知祖母吧，她早晚都要知道。要不要报警这件事也得好好商量一下。” 云邵明白路庭君的意思，一旦报警，路琳死亡的消息说不定就会不胫而走，然而路家还有那么大一个集团，生意涉及各个领域，现在领导人死了，股市肯定会动荡。 做生意本来就是一件很说不准的事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整个家族企业都受到牵连。 云邵点了点头，然后提醒道：“我去路庭战房间看看他还在不在。” ——如果他聪明的话，应该会还留在家里的，不然这件事就直接算到他头上了。 但是云邵心里已经给路庭战贴上了一个 “凶手” 的标签，昨天他跟路琳说的那一番话，总能算作一个 “动机” 吧？ 第68章 路家大嫂 云邵来到路庭战房间找人, 他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有人出来开门。不过开门的人不知路庭战, 而是他老婆, 怀里还抱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 “请问你是……？” 路庭战的老婆看起来很温柔, 不过她好像并没有出席昨天晚上的派对，自然也不认识云邵。 云邵笑了笑：“啊…… 你就是嫂子吧，我叫云邵, 来找路大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然路庭战在家里不受欢迎，想来这位大嫂在家里应该也不怎么受欢迎，不在路家办派对的时候抛头露面就很正常了。 那女人点点头：“庭战昨天晚上被公公叫走了, 没有回来呀, 你是哪位？找他有事么？” 她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你是家里的亲戚么？” “不是不是, 我是路庭君的朋友，出了点事，所以我帮忙来喊路大哥过来商量。” 那个女人下意识睁大眼睛：“出什么事了？” 云邵在心里纠结了一下, 还是没有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路庭君还没做好决定要不要报警，还是等他想通了再做后续安排吧。 于是他装傻地笑了笑：“就生意上一些事, 不是很重要, 既然他不在, 回头我打电话再找他。” 云邵说着话的时候, 那女人抱着的小孩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说不上是好奇还是害怕。云邵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那孩子忽然低下头缩起来，像很怕生似的。女人注意到云邵的动作, 下意识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露出个笑容：“那我先回去了，这孩子胆子小，昨天又发烧，折腾一晚上了，不能在门口吹风。不然…… 回头庭战打电话回来，我再跟你说？” 云邵猛地回过神，然后摆摆手：“不用不用，总之不是急事，大嫂您先回去吧。” 原来是孩子病了，怪不得不来参加派对。不过这样一个大活人藏在别墅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也不出门…… 总觉得有点怪异。 云邵还没想明白，那女人就退回房间，然后用力带上门，面前的门发出 “嘭” 得一声巨响，在云邵面前关上，把他吓了一跳。云邵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居然对他这么冷淡，一般女人见到他都愿意多说几句话来着。而且其实住在三楼应该听得见二楼的动静吧，这位大嫂也一点没追问。 对自己家里的事也完全漠不关心的样子。 云邵想不出个所以然，认真深究起来，顶多只能说路庭君的老婆性情冷淡，好像也没多大问题。他摇摇头，下楼去找路庭君。 看来路庭君已经把情况跟路老太太说过了，为了避免再刺激到老太太，路庭君没把她往二楼的案发现场领，而是带着她坐在客厅。云邵相信路庭君讲述的过程应该是极力修饰过、非常婉转的描述，但是不论如何温和婉转，老年丧子这个悲剧是无法改变的，老太太好像整个人都垮了似的，比起昨天晚上的精神矍铄，她今天显得特别萎靡，就算见到云邵都没心情嘲讽他了。 云邵看了路庭君一眼，绕到他身边坐下，朝他摇摇头，示意路庭战不在房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老太太正以一只手撑着额头，忽然缓缓叹了口气：“君君，报警吧，报警吧！” 路庭君犹豫一下：“祖母，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对外不必公布这个消息，但是我不能让我儿子死得不明不白。你说得对，应该报警，好好的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老太太说到伤心处，声音又哽咽了，扶着额头眼看就要昏过去似的，路庭君急忙把水杯递到她手里：“祖母，您保重身体。” 路老太太喝了一口水之后，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你那个大哥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还在睡觉！” 路庭君看向云邵，后者心领神会：“我刚刚去找他，他妻子说…… 昨天晚上他根本没回来。” 路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没回去？怎么可能？昨天阿琳不是还找他谈话了吗？” 云邵耸耸肩没再接话。 大家族的事情还是不要插嘴比较好，这种时候他当然也不会说出自己怀疑路庭战是凶手这种话，这种猜测跟路庭君说说就得了，他跟路老太太又不是那么熟悉，干嘛说这种惹人烦的话——儿子杀了自己老爸，就算是不受欢迎的儿子，也是件悲哀的事情。 路老太太说完之后，便扶着沙发颤巍巍地站起身，云邵急忙碰了碰路庭君，示意他送路老太太回房间，这样瞅着，总觉得老太太好像忽然老了很多似的。 路庭君把他祖母送回房间回来之后，发现云邵正坐在沙发上吃橘子，急忙把那橘子抢过来扔掉：“你怎么能吃这个！” 云邵疑惑地抬头看着他：“我饿了嘛…… 干嘛，路琳死了我就不吃饭了啊。” 路庭君无奈地看他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死因还没查明，这种公共区域的东西，万一有毒怎么办。” “……” 好像也有道理。 “我先带你出去吃吧。” 云邵摇摇头：“先报警，让路琳的尸体就这么晾在床上也不太好。家里不是能做饭么，我等一下就好。” 云邵突如其来的 “懂事” 让路庭君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醒悟过来了——好像这件事发生之后，云邵就没再跟他对着干了，云邵平时虽然总是跟他作对，但是到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靠谱的云邵这时候忽然发话了：“你说，你那个大哥现在是不是在畏罪潜逃？” 路庭君稍微沉思一下，随即摇摇头：“我觉得他应该不是凶手。” “啊？为什么，他嫌疑最大。” 云邵皱了皱眉头，犹豫着说：“他老婆也很奇怪，如果不是去找路庭战，我都不知道别墅里还有这么个人，安静得不像个活人。还有他那个孩子，他老婆说他家儿子发烧了，可是我看那小孩虽然蔫蔫的，但是并不像生病的样子…… 看人的眼神也古里古怪。” 他抬头看了路庭君一眼：“他一家人都古里古怪的…… 你不觉得你大嫂奇怪吗？” 路庭君摇了摇头：“我又不在家里住，只有之前回来跟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遇见她一次。大嫂跟孩子都是安静的人，吃饭的时候也没多交流，所以你说那些我都没感觉。” “不过，我觉得凶手不太会是大哥。我之前旁敲侧击地跟老太太说了一点你的猜测，老太太却说不可能。原来父亲虽然表面看起来对大哥冷淡，但实际上却是家里唯一一个对他态度还不错的人。祖母对大哥的态度很冷漠，领回来那天起就当他不存在，好像家里多了个闲人而已，母亲的立场更不可能喜欢大哥，只有父亲…… 当初把大哥留下来也是他的主意。我想，你听到的应该是气话，之前还不一定对大哥说过多少次了，他不会因为这个杀了自己在路家唯一的依靠。” 云邵摸摸下巴：“原来如此…… 那你大嫂跟大哥之间气氛也有点怪啊，莫非因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好，毕竟路庭战是个……” 同性恋。 他那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路庭战忽然扯了云邵一把，后者警觉地闭上嘴，下意识回头一看，发现路庭战的老婆正抱着孩子站在楼梯口，默默看着云邵和路庭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