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又是两声轻叩声响起,魏王说道:“舒师爷所说之法不错,倒是值得一试。德旺,你去把德财和霍五叫过来。” 很快,德财和霍五就过来了。 之前那趟运粮过来,霍五留下来并没有回去,至于德财则一直跟随在魏王身边,去办一些他分身乏术的事情。 这趟来山西,魏王没有带幕僚,本来幕僚于他而言,不过是帮忙拾遗补缺之用,舒永泰也清楚这件事情。此时见魏王的心腹都来了,魏王却没让他离开,一股清气不由从腹腔直流而上,冲上脑门,让他情绪不禁为之一振。 魏王向来强势,尤其是对他本就计划好的事情。 叫德财和霍五来,不过是为了吩咐他们下去办事,将该安排的都安排完,该补足的地方也由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补足了,之后就让他们下去了。 霍五也就罢,本就是个武夫,若论聪明才智他不如人,但若论忠心耿耿,绝对是毋庸置疑。但凡魏王吩咐下的事,他总能一丝不苟的完成。 从来都是魏王吩咐,他下去办,也因此霍五并没有多想其他事情。 可德财和舒永泰就不同了,这一出空城计是好,可同样也十分危险,若是没粮的事被人洞悉,所有一切都将毁之一旦。 这也是方才舒永泰为何会多此一举,说那句一劳永逸的办法。万万没想到魏王比想象中更具有赌徒的性质,竟就这么赌了。 此时,舒永泰不免后悔自己为何要为了表现自己多说这么一句,他哪知晓魏王早就定了计,会这时候提出来不过是恰巧罢了。 “殿下……” 舒永泰踯躅着不想走,德财将他拉出书房,并道:“殿下自有主张,你不要做无谓担忧。” 言简意赅。 因着这一句话,舒永泰不禁又想多了,难道说魏王殿下又弄来粮食了,所以才会这么胸有成竹? 只可惜,德财并不会答他。 他跟随魏王多年,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是。 什么都是循序渐进,毕竟舒永泰不过刚得到魏王的赏识,哪能事事说得透彻。 至于魏王,此时心情正不好着,他当然明白舒永泰担忧之事,可他也同时响起江苏那边的事。 那个范晋川,再没有比他更狡猾的人。 别人去借粮要粮,都是能躲就躲,能拒就拒,铁面无私到让人发指。偏偏凤笙一去,他就那么爽快的把粮给借了。 虽然数量不多,也是他能力极限了。 据说还是提前留下的。 他到底想做什么?献殷勤吗? 什么时候轮到他献殷勤了! 所以哪怕已经收到江苏那边的来信,说不日就会到一批粮食,魏王此时却并不高兴,只可惜鞭长莫及。 第131章 外面已经打了三更的梆子, 周会却一点睡意都无。 想起白日里齐碧河那厮对自己的推诿, 他就一肚子气上了心头。 都会隔岸观火, 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都会顶着别人冲在前头,想着平日自己办事,那些人给的方便。 这世上啊, 没有什么不漏风的墙。 但凡做过,必然会有人知道,许多事之所以会成,要么都是自己的人,众志成城,要么即使有人知道,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那些人打的主意再明白不过! 想到这里,周会在黑暗中冷笑了两声。 实在睡不着, 他就坐了起来,里面的动静引来值夜的丫鬟。 是个妖妖娆娆的人儿。 二八年华,身段已经很明显了,知道裙子挑那鲜艳的色儿, 腰带系得紧紧的, 更显得穿着粉衫子的胸脯鼓鼓囊囊。 若是换做以前, 周会怎么也要起点心思,可惜今夜他一点兴趣都无。 于是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 貌美的丫鬟水眸中带着嗔怨, 却什么都不敢说, 按照周会的指使,将高几上的烛台点燃了。 “你下去吧。” 丫鬟还想说点什么,但也看得出老爷的脸色不好,忙低着头下去了。 刚转身,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夹杂着一股寒风卷入。 能在这会儿还能来到这里的,必然是周会亲近之人无疑,哪怕是一般的妻妾都做不到。 那人伸手扶了一把被撞得歪倒的柳红,也不看她,匆匆走到床前,附在周会耳边说了几句话。 柳红趁站稳之际回头看了一眼。 是周管家,老爷的心腹。 忙连身段都不敢摆了,仿佛被狗咬了屁股似的,跌跌撞撞往外间去了。 临到消失在门外之前,她依稀听了一句—— “……成了,那钦差大人果然是……” 果然是什么? * 夜已经很深了,府衙大街西大街的西角处却是灯火通明。 一车又一车的粮食,顺着旱西门往城里运去,沿道有无数兵丁手持火把屹立两侧。 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灯柱。 车队宛如长龙,有条不紊地向前行着。 城里是有宵禁的,一到时候大街上便没有人了,再说就算有人,看到如此场景,也清楚是什么阵仗,自会远远躲开。 偶尔有身穿盔甲的将士,带着手下兵卒巡逻,双目如炬地盯视着车队……认真来说,是盯视着车上的粮食。 如今粮食贵如金,有了这一批粮食也能解当下之危,也因此很多巡逻的兵卒们,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忽然,车队一顿。 这种情况必是哪辆车出问题了,才会停下。 心里明白车队是一辆接着一辆,又是半夜运粮,许多车夫都是强打着精神,若是一个不留意,没发现前面的车停了,是时撞在上面。虽出不了什么大事,但因此生乱到底不美。 眼尖的发现这一切的巡逻将士,忙一边带着人往前面奔去,一面叫着让都停下来。 很快,他便到了事发地点。 是一辆车的车轮出了问题,车子往一侧歪斜,车上的粮食也都跟着惯性滑落在地上。 “怎么这么不当心?车子还能用?” 几个兵卒上前帮车夫把粮食都挪到一旁,车夫蹲在车下看了看,又摸了摸车轮,才道:“还能用,还能用,再套上就行了。” 兵卒帮他抬起车,车夫又在另两个人的帮衬下,把车轮重新套了上。试着赶动骡子把车往前拉了拉,行走如常。 车夫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动去把一旁的粮食袋子往车上搬。 其他人也都上前帮他。 一袋粮食有一石那么重,可今日也不知是这几个兵卒天生神力,还是怎么,竟都搬得很轻松。 火把的光亮下,光线是跳跃的。 一个年轻的兵卒抱着粮食往车上搬,转身却撞上另一个兵卒,还不及两人有所反应,那年轻的将士便斥道:“动作都小心一点!” 这声喝斥宛如雨天响雷,让人不禁浑身一震。转头看去,那将士目光如炬,竟让人不敢直视。 于是都不敢耽误,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没人发现,压在车上靠下的位置,有一袋粮食破了一角,隐隐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暗中,有人抓了一把,匆匆藏进怀里。 …… 见屋中的光线很暗,周管家掏出火折子,又点燃了两个烛台。 这才在周会如炬的目光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 摊开布包,里面包的竟是一把米糠。 周会的瞳孔先是一缩,再是扩大,他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好,我就知道他是个诈和。” 兴奋下的他,竟说了句哩语。 “那大人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找胡中丞、齐大人等,共商大计!”得意之下,周会不管不顾就从床上下来了,他拿着官袍就往身上套,套上就走,竟忘了一只靴子。 “我的大人啊,您还是等等吧,现在才什么时候,怎么说风就是雨?还是再歇歇,等到天亮了再出去,您这种时候去找诸位大人,若是让钦差大人知道,提前有了防备……” 听及此言,周会顿时不动了。 站在原地,目光一番闪烁,又回到床上坐下。 实在不是周会办事不着调,而是最近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如意,钦差对他提防得很,广济仓那边一直找不到漏洞,外面的造势倒是一直没停下,可每次都被钦差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无奈之下,他甚至打算釜底抽薪,谁知竟收到消息说今夜会到一批粮食。 上次到粮,他错失先机,这次是再不会错过了。所以哪怕钦差严防死守,但架不住他是个地头蛇,到底让他找到了对方的把柄。 待到明日他召集众官,把手中的东西给他们一看,不给那钦差准备,便直逼广丰仓。 人证物证俱在,而其他人见钦差以米糠麦麸充当粮食,想必明白其处境,再不会左右摇摆。 是时钦差既丢了颜面,又办砸了差事,他对京城那边,也算是有交代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周会越想越兴奋得意,接下来的时间里更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连脸都顾不得擦洗一下,便匆匆穿上官袍叫了人,坐上轿子急匆匆往巡抚衙门去了。 * 辰时刚过,西大街行人稀少。 秋叶纷纷,风卷起落叶又吹得四散,平添几分萧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