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正是。小女实在顽劣,也是下官未在府中下令,她并不知榕园有人居住,贸然闯了进来,差点惊扰到殿下。” “那不知那两位,哪位是孙大人的女儿,该不会都是孙大人的女儿吧?”德旺看了宗钺一眼,又问。 “那倒不是,其中一名是下官兄长之女,下官之女排行为四,闺名如意。” 孙庆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从之前特意说‘请殿下品鉴’,就有献女之意,如今又提到女儿的闺名。天下有哪个当父亲的,没有其他心思,会做出这等有歧义之事? 但这么做的父亲还真不少,宗钺是皇子,见多了这种事,谁不想一朝鱼跃龙门,哪怕只能当个侍妾,对孙庆华这种身份来说,也是抬举了。 “册子我留下,孙大人无事就退下吧。” “殿下……”孙庆华还想说点什么,德旺已经上前来请他出去了。 一直到了榕园外,孙庆华还在想这三皇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看中了还是没看中?抑或是发现这抄经之人另有其人? 转瞬他又觉得三皇子不可能发现,毕竟三皇子也未见过方氏,闺中女子的墨宝岂能外流,只是他多想了。 站在园外发了会儿呆,孙庆华准备回去让宋氏盯着孙如意背经书去,至少不能在三皇子面前漏底儿。 * 今天的孙如意,垂头丧气的,也没什么精神。 孙如画问她怎么了,她说昨晚被她娘逼着看了一晚上的佛经。 说都是她爹说的,她爹说既然要为老太太祈福,自然要懂佛经里的含义,这样显得虔诚。孙如意虽然识字,但向来懒惰,所以可想而知。 孙如画听了这话,目光闪了闪,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慰她勤学。 午时的时候,突然起了风,天也暗了下来,看样子要下雨。 丫头们催孙如意和孙如画回去。与方凤笙不同,两人中午都是要回去的。问到方凤笙时,她却摇摇头,说知春已经去帮她提午饭了,就不回了。 孙如意等人刚走,雨就下了,淅淅沥沥的。 凤笙站起来,见湖面上点点涟漪,又见雨打柳叶,轻风拂面,格外神清气爽。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闲情雅致,此时见一片碧波浩渺,突然升起想饮酒的兴致,可惜无酒。 一阵脚步声响起,是知春提着食盒匆匆而来。 她头发和衣服上沾了许多雨丝,凤笙取了平时用来擦手的帕子给她,她先把食盒放在桌上,才用帕子去蘸身上的雨水。 “姑娘,奴婢去大厨房取饭,见厨房新进了一批黄酒,奴婢便找厨房婆子讨了一壶。奴婢记得您以前最喜欢这个酒,刚好今天下雨,等会儿奴婢给您温了?” “机灵的丫头,你怎知今日我酒瘾上来了?” 知春笑眯眯的去把帕子放起来,又去用煮茶的风炉烧水:“自打姑娘出嫁了,以前很多喜欢的东西都不喜欢了,这样的姑娘让奴婢陌生,这阵子见姑娘渐渐有了以往的神采,奴婢想姑娘总是要回去的。” 好一个回去! 一时间,凤笙豪气万丈,可当看清周遭情形,眉眼又不禁黯淡了些许,转头看看水榭外的湖面。 烟波浩渺,细雨斜斜,莫名又多了一丝愁。 回去? 只要离开,就能回去!只要能离开! “姑娘,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 凤笙醒过神,笑道:“跟你无关。对了,水别烧得太热,酒温得过度,反倒口感不佳。” 知春去摸摸了铜壶,把炉门关上,又把水倒进一个碗中,将酒壶放进里面。 “姑娘,等一会儿就能喝了,奴婢帮您布菜吧,您先吃两口。” “你陪我一同。” 摆好碗筷,知春去取酒,凤笙接过来,打开壶盖,一阵酒香飘散而出。 凤笙嗅了嗅:“年头虽是短了点,但酒是好酒。” “姑娘,奴婢帮您斟酒。”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爷,雨下大了,您在这儿歇歇脚,小的回去取伞。赫,怎么又是你们!”德旺瞪着眼说。 “我还没说怎么又是你呢!明知道这儿有人,跑来做甚!” “你——” “知春,噤声!”凤笙站起来,福了福:“见过公子。” 宗钺的目光在桌上盘旋了下,落在方凤笙的脸上。 “你倒是煞费苦心。” 作者有话要说: 凤笙:想看翻天?我表演个给你看如何? 第11章 这是何意? 很快凤笙就明白了,孙如意和孙如画最近没少在榕园门外流连,想必早就引起里面人的主意。动机为何,自然心知肚明,而临碧轩地处微妙,孙如意二人又逗留于此,难免让人把她也联系在一起误会了。 说不定,上次这位主儿可能就误会了。 凤笙也没解释,垂眉敛目地站在那儿。 宗钺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桌上,见桌上有菜,有两副碗筷,还温了一壶酒,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不过他没走,反倒踱了过去,在桌前坐了下来。 “小小一个庶女,心思倒剔透,可惜出身卑贱,不受人抬举。” 这句话更让人听不懂了,但能听出对方是在讥讽自己。 凤笙从来不是侮辱上了门,还能唾面自干的性格,忍不住道:“小女实在不懂公子之意,公子何必恶言相加。” “不懂?” 宗钺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德旺见此,忙凑了上来:“爷可是觉得这酒还不错?小的帮您斟酒。”早在两人进来之时,就闻到飘荡在空气,微微有点香甜,又微微带些苦涩的酒味。 “你来。” 德旺本来还以为是让他来,直到宗钺瞥了他一眼,才明白是让旁边站的那位姑娘。 凤笙怔了下,知春上前一步,刚想说什么,被凤笙伸手挡开了。 姑娘—— 声音盘旋在她嗓子里,终究没吐出来。 知春看着持起酒壶,低头垂目斟酒的姑娘,怔在当场。 …… 一双素手纤纤,白皙剔透,但食指和中指,隐隐可以看见其上的薄茧。 乍一看去,不显,但若是细看,就能看出这两根手指与其他手指的不一样,就好像一尊上好的美玉摆件,突然有了瑕疵。 却让宗钺想起那张墨书,和那本由孙庆华奉上的册子。 皇子虽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身份,但父皇待子严厉,年幼之时少不了勤学苦练,这样的手指只有常年握笔之人,才会有。 一个闺中女子,何以会有一双这样的手? 无他,不外乎为了讨好长辈勤学苦练。 想着此女枯守此处已半月有余,就算是装样子也是下了苦功夫。再想到她可能并不知晓自己抄写的经书,被父亲冠以别的女儿之名,奉给了他。又思及幼年的经历,宗钺难得发了善心。 他啜了口酒,道:“你方才说我对你恶言相加?你父亲前几日奉了一册经书,说是他嫡女如意所抄,你的闺名叫如意?” 凤笙顿时明白了。 不光明白了为何老夫人会借病让她来此抄经,还抄的是佛经,也明白这位那日为何看见她腕上的佛珠,会是那般反应。 估计是眼前这位主儿信佛,所以老太太才会投其所好? 其实之前凤笙就猜出老太太的意思,但是有些关节没想通,如此一来倒是全通畅了。 “……奴婢想姑娘总是要回去的……” 只要能离开! 凤笙轻咬下唇,睫羽微颤:“小女闺名并不叫如意。” 她似乎也听懂宗钺的意思,话音还未落下,就有泪珠迸溅而出,却又怕被人看出,深深地垂下头。 宗钺抬了抬手中的酒杯,她抖颤了一下,上前把酒杯斟满。 宗钺不再说话,只是喝酒吃菜。 明明不算美味佳肴,酒也只是寻常,但衬着这烟雨朦胧的湖景,倒让他心情不错。 瞥了眼站在一侧的女子,宗钺道:“我听孙大人说,他家女儿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无一不专,可会唱曲儿?” “爷问你会唱曲儿吗?”德旺道。 “你们把我家姑娘当成什么了?!”知春冲出来说。 “会。会一点。”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知春不敢置信地看着凤笙:“姑娘。” 凤笙垂下头。 她今日穿了身荼白色大袖对襟暗蓝盘花的夏衫,腰收得极好,衬得腰肢纤纤,不盈一握。做出这般姿态,更是格外有一种盈盈楚楚之感。 “德旺,去取琵琶来。” 德旺哭丧着脸:“爷,这下雨天,您让小的去哪儿找琵琶……小的这就去找,爷您等着。” “你倒是挺识趣儿的。”宗钺的目光在她身上盘旋了一圈儿,在那不盈一握处顿了顿。 凤笙又往下垂了垂头,只露了个下巴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