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第53章 他走的极快, 秦绵娇小的身子缩在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夜色下, 他神情紧绷冷漠得不近人情, 但秦绵耳侧便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让她飘浮不定的心绪也跟着安定下来。 孟长安抱着她进了厂督府的前厅,将她放在一张红木圈椅上,他将起身时,秦绵仍在恍惚之中,手还搭在他的脖颈上。孟长安的动作顿住,就近看她那双映着水光的明眸, 眼睛里的柔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然而秦绵的怔愣只是一瞬,她惊慌地别过脸把手收回来,孟长安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失落,随即是带着嘲意的一笑。 他退开两步,视线也不再盯着她,声音微凉:“一会儿让德喜送你回去,本督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本来想看她哭着求他的, 但事到如今, 他终于意识到, 他是见不得她落泪的, 她哭一哭, 装装可怜, 他的心就像被剜掉一块似的, 疼得厉害。 他没等她的回应,抬脚便走,就快走到前厅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磕在地上的声音,孟长安骤然回身,眼底浮上一丝惊痛。 “你……在做什么?”孟长安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秦绵双膝磕在地上一阵疼痛,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秦翰犯的是死罪,但这件事既然由东厂来查,那他有没有罪就只是孟长安一句话的事。 秦绵声音微颤:“督主,求求你了,救救我父亲。”她眼睛里泪意磅礴,或许是因为膝盖疼痛,或许是因为舍弃了残存的自尊。 孟长安紧紧攥着手心,攥得发疼,才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将她狠狠抱在怀里的冲动。他勾起一侧嘴角,表情彻底冷了下去。 “求我?可以,但本督向来唯利是图,你能给本督什么?” 秦绵泪盈于睫,强撑着道:“督主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给得起。” 孟长安眼眶微热,竭力不让那丝痛苦溢出来,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捏起她的下颚,指腹下滑腻莹白的肌肤让他眼底带上了另一种焦躁和干渴。 半响,他声音幽幽地问:“不若用你的人来抵?” 秦绵一怔,而后仓皇抬头,只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黑沉沉的深不见底,她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想起那一日在孟长安的床上,他亲吻她的力道,像要把她吞吃入腹…… 在她愣神的时候,孟长安已经蹲下来与她平视,秦绵眼前被那张俊美的有些妖异的脸占据,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受到了蛊惑一般,突然身子前倾,温软的唇触上了他的。 她起身的动作太过突然,孟长安一时没有防备向后退去,最终身体不稳坐倒在地,紧接着便是一个软绵绵带着温度的身体落在他怀里。 他下意识伸手揽着她的腰,眼底一片暗沉:“谁告诉你用这种方式抵债的?何况,本督不满意。” 他哑声说完,大手抚过她的后颈迫使她向前,那张红润润的小嘴就这么送到他唇边,他慢条斯理地覆上去,似在品尝佳酿,舌尖一顶从她的唇缝间溜进去,嘬弄吞咽着,吻得她身子轻颤,软软地依在他怀里,喘息连连,无一丝退路。 不知过了多久,孟长安才退离寸许,眸色深暗地凝着她,大掌在她背上游移,划过她美好的腰线时,停留了片刻,紧接着向下掌心重重拍在她微翘的柔软处。 “你欠本督的必然要这般抵才有诚意。” 秦绵懵然,脸上迅速爬上一片红晕,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将孟长安再次推倒在地,慌乱地与他拉开距离,自己也因为扯动膝盖上的疼痛而向一边倒去。 孟长安黑着脸站起身,秦绵已经双手捂着脸不敢看他。 “还不起来?地上凉。”孟长安皱眉无奈道。 秦绵声音嗡嗡的,羞怯道:“我膝盖疼,起不来。” 孟长安俯身将她抱起来,坐在了她刚刚坐的那把椅子上,秦绵如同一个小孩子被他抱坐在腿上。他碰了碰秦绵的膝盖,听见她发出抽气声。 他眉心微拧,将她的裤腿往上撸起,见膝盖上红红的,还有些肿,用手轻轻按了按,秦绵痛得嘶一声。 “来人……”孟长安还未说完,秦绵便抓住他的衣袖,声音祈求:“我不回去。” 孟长安轻哂,捏了捏她哭得微红的鼻尖:“没让你回去。” 德喜听到声音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微低着头,内心感动,今日之后终于不用整日面对阴晴不定的督主了。 “德喜,去库房把白玉膏拿过来。” 德喜应声出去,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进来交给了孟长安,孟长安往手上倒出一些,抹在秦绵红肿的膝盖上。他掌心热热的,揉的时候微微使力,秦绵疼的挣了挣,软声喊道:“你轻点,疼。” 孟长安手上顿了顿,板起脸道:“你还知道疼?下次再敢这样,你的腿就别要了。” 秦绵眼睫眨动,又开始掉泪,不过,这次显然是疼的。 孟长安面上虽凶,但到底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揉到最后,秦绵困倦,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孟长安低头,凑近去看她的睡颜,痴迷地去闻她的鼻息,她的唇近在咫尺,他却只是深深看着,并未再向前。 “秦绵,这样便好。”他已经不愿奢求再多,只要她能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德喜匆匆走进来,见秦绵睡着,压低声音在孟长安耳边道:“督主,秦夫人来了,在大门口等着呢。” 孟长安不喜别人随意进出厂督府,因此德喜也没敢让曹氏进来。 孟长安嗯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抱着秦绵起身,让德喜拿了他的披风过来给秦绵盖上,之后就抱着她一路走出厂督府。 曹氏带着秦柔和秦文淼在厂督府门口焦急地等着,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顿时愣在原地。孟长安抱着秦绵走到曹氏面前,曹氏回过神刚要开口,便听孟长安压低声音叱道:“噤声。” 曹氏抬头对上他阴寒的目光不禁身子发抖,孟长安冷睇她一眼,径直走向秦家的马车,把秦绵轻轻放在座位上,又把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做完这一切他对秦柔招了招手,秦柔微微一惊,但还是反应迅速地走过去。 “照顾你jiejie。”孟长安示意她上车,秦柔点点头,上车之后让秦绵靠在她怀里睡着。 孟长安看了熟睡的她一眼,刚要离开,便听见她的呓语:“督主,救我,我害怕。” 她在梦中低泣,小脸哀凄地皱在一起,孟长安心中狠狠一颤,想上车将她抱在怀里哄,但曹氏和秦文淼已经走过来了,他深吸口气,将车帘放下。 车帘下落的那一瞬,孟长安眼底的温柔尽数掩藏,面对其他人,他依然是令满朝上下闻风丧胆的东厂督主。 “秦夫人,有事?” 曹氏期期艾艾地开口:“孟督主,不知我家绵姐儿她?” 孟长安随口答:“睡着了,回去的路上不许吵她。” 曹氏心慌意乱地点头,犹豫地看了孟长安一眼,孟长安挑眉,开口承诺:“秦夫人放心,秦大人明日必定平安回家,回去等着吧。” 曹氏心里顿时涌上欣喜,但随即想到孟长安对秦绵的态度,她的情绪又低落起来,孟长安肯帮忙也许是女儿妥协了什么。 她越想越难受,对孟长安恳求道:“孟督主,绵姐儿她……” 然而面对孟长安冷凝的面色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秦夫人,你该回去了。”孟长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曹氏紧抓着一脸愤怒的秦文淼,落荒而逃一般爬上马车。 夜风里,孟长安凉凉的声音飘来:“小声些。” 曹氏立刻动作放轻,拉着秦文淼坐在角落里,一点也没碰到熟睡的秦绵。 深夜,孟长安独自进了东厂的刑房,身边连德喜也没跟着,长长的走廊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阴森而空寂。 走廊尽头的那间牢房里,两个番役尽职尽责的把守着,脸上不见丝毫困意。孟长安到来时,他们躬身行礼。 “他还醒着?” “回督主,醒着呢。” 孟长安挥退他们,推门进了牢房,墙边的一张木床上,秦翰靠墙而坐,眼睛透过狭小的窗户看着夜空。 孟长安看了他片刻,嗤笑道:“秦大人如今不怕本督了?” 秦翰没看他,声音空洞无力:“快死的人了,怕什么呢?” 孟长安古怪一笑:“你这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连本督母亲生前绣的一扇屏风都要藏的好好的,怕被本督发现惹来杀身之祸,为何遇上太子的事就如此奋不顾身了呢?” 秦翰摇头:“可惜啊,太子生不逢时,他赤子心性,不善弄权,若不然一定是个明君,至少不会放任阉竖祸国。” 孟长安面色未变,嘴角勾起一丝讽笑:“秦大人忠君爱国,却将自己的家人弃之不顾,你可知你犯的罪,秦家那几个人的脑袋加起来都不够砍。” 秦翰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转身面对孟长安,道:“孟督主非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孟长安:“秦翰,你真是蠢而不自知,本督想杀你,你就不会在东厂刑房里安然的度过一夜了。” 他走上前,扔给秦翰一封信,道:“看看吧,看完再告诉本督你不后悔。” 第54章 秦翰捏着信的手指在颤抖, 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如同支撑不住靠在身后的墙上, 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眼神空洞, 心如死灰。 孟长安勾唇一笑:“怎么,被昔日好友背叛的滋味如何?” 秦翰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颤声道:“张太傅,他可是太子的恩师啊,怎么可能?” 孟长安轻嗤:“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你以为的坚守本心,不过是诱惑不够大。“秦翰脸色灰白, 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从小木床上爬下来,跪在孟长安面前,道:“孟督主,我知道我既然落到你手里,有罪无罪,或是罪名多大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我别无所求, 只求孟督主放过我的家人。” 孟长安扯了扯嘴角, 眼神中泛着冷意:“秦翰, 本督不杀你, 也不会动你的家人, 你该庆幸你有一个好女儿。” “你, 你说什么?”秦翰艰难地抬起头,直视着孟长安,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孟长安在刑部大牢里看秦绵的眼神,心中激灵一下,脸色由白变红,像憋着一股气:“你对绵儿?” 孟长安缓缓一笑,不再多言,转身往牢房外走,衣摆却忽然被抓住,秦翰祈求着:“孟督主,你杀了我吧,你放过我女儿,放过她。” 孟长安皱眉,脸上怒气沉沉,但声音却淡淡的地道:“她在本督身边一定会比在你身边过得好,你护不住她,但本督可以。” 他说罢便一扯衣摆甩开秦翰的手,大步离开了牢房,独留秦翰在牢房中痛哭出声。 孟长安一夜未眠,从东厂刑房出来他便坐在议政司里,一直坐到天亮。当天边的第一缕日光照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终于轻缓地勾起了嘴角。 “德喜,备马,本督要进宫面圣。” 他声音又哑又沉,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愉悦。 德喜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来,迅速地为孟长安更衣,服侍他洗漱,临出门之时,孟长安笑着对德喜道:“德喜,回头把厂督府内外重新布置一番,太冷清了。” 德喜讶然,督主竟然会嫌弃厂督府冷清,再说这不是他当初自己要求的吗,怎么如今? 他看见孟长安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再联系到他要进宫,顿时心中一亮,这是厂督府要办喜事了吧。 德喜满脸笑意地追上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身后的小太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脸懵然。 孟长安进宫之后,在碧波园里见到了昭昌帝,今日没有朝会,昭昌帝只穿着一身绣着五爪金龙的常服。 “你的意思是,秦翰确实给赵进送信了?”昭昌帝面露犹疑:“那依你看,朕该如何处置他?” 孟长安:“那要看皇上想要哪种结果?”他顿了顿接着道:“秦翰有没有罪不重要,他已经是安阳秦氏的弃子,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但若真杀了他,恐怕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昭昌帝皱眉,秦翰在天下士子心中的地位确实很高,他的门生有好几个都是当世大儒,若说这件事也不是非要治他一个死罪,毕竟他也只是号召士子与百姓为太子求了个情,只是昭昌帝没想到愿意为太子求情的人这么多。 这让他忌惮,让他忧心会不会有一日太子不甘心为臣把自己从皇位上拉下来,也会有这么多人支持他。 孟长安见昭昌帝动摇,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但很快消失不见。“臣担心的是,若秦翰死了,天下士子的心都会倒向张太傅。” 昭昌帝没听明白,张太傅怎么了?他不是太子的授业恩师吗?此人一向是拥护太子的。 孟长安:“皇上还不知道?下月初三,三皇子就要迎张太傅的小女儿做侧妃了。” 昭昌帝面色阴沉,三皇子已有正妃,侧妃的人选是可以由他自己决定的,他最近忧心太子的事倒把这个儿子给忘了。 孟长安添上最后一把火:“皇上,如此一来,三皇子身后的势力会比从前的太子更胜,不知他会不会效仿太子……” 孟长安还未说完,昭昌帝便把手边的茶杯掷在地上,一声脆响让周围伺候的人都抖了抖,唯独孟长安还是面不改色,他知道昭昌帝已经有决定了。 “传旨,免了秦翰的官职,让他回家安度晚年吧。”只是他依然不放心,秦翰无官无职,那些文臣士子最终不免会倒向张太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