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东窗事发
这名女子年纪不大，穿得十分简朴，向她和欧阳铎行了礼后眼睛便一直看着地面，偶尔偷偷抬起来两眼，瞄了瞄神色冷肃的欧阳铎，又胆战心惊的收回视线。 连玥看得好笑，对这女子更加好奇，待坐定了，不动声色的开口问道：“你知道坐在我旁边的是谁吗？” 女子头也不抬：“民女知道，是太子殿下。” 连玥点了点头，倒并无意外：“既然知道，你有冤情，为什么不去找京兆尹，反而来叨扰太子殿下？” 女子咬了咬下唇，面上划过了一抹恨意：“因为民女状告之人位高权重，民女无法觐见陛下，只能来求太子殿下做主。” 这人原来是退而求其次来了。连玥暗忖，微微有些心惊。 她要告位高权重的人？这天子脚下位高权重的人不少，连玥脑子飞快运转，欧阳铎垂眸凝视她，淡淡道：“说吧。” “你说吧，有什么冤屈，殿下一定会替你讨个公道。”连玥也道。 女子脸上所剩的一丁点犹豫也消失了，不知想到什么，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神色流露出一丝哀伤。 “民女有一meimei，一个月前在西坊街头玩耍，不曾想被人骑马掀翻在地，再请来大夫时已经断了气！”女子神情悲愤，声声泣血，说话间咬牙切齿，似是恨不得将那人撕碎了。 连玥微微有些心惊的同时也深感同情，这女子眼眶都红了，看神情不似作假，显然确有其事。 这女子还算冷静的，如果连玥的亲人受到丁点伤害，她是一秒都等不了，要亲自手刃仇人的。 再看欧阳铎，他也微蹙眉头，神情凝重：“你可知骑马之人是谁？” “正是誉王殿下！”女子趴伏在地，声音不大却十分震撼人心，“还请殿下为民女做主！？” 欧阳铎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了起来，欧阳誉，居然是他！ 欧阳诚出事不过数月，这欧阳誉不但不约束自身，还生出事端，怎么能不让人生气！？ 他朝齐程看去，齐程跟在他身边多年，无需吩咐，只需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其意，当即拱着手正对着欧阳铎慢慢退了出去。 “多谢殿下！”女子直起腰板，目光灼灼，眼中带着期冀的光芒。 齐程动作很快，欧阳誉很快就被押到了连玥和欧阳铎面前。 他虽然没受伤，可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带走，欧阳誉脸上挂不住，此刻脸上带了一丝恼怒，一丝茫然，愤愤的挣开他的手，看向欧阳铎道：“太子，亏你位高权重，手下却这般没规矩，二话不说就将本王掳来，胆子也忒肥了些！” 欧阳铎神色淡淡，恍若未闻。 连玥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道：“誉王殿下说得好听，可自己不也一样么？” “你竟敢把本王和这种低贱下人相提并论！？”欧阳誉恼羞成怒，涨红了脸，他越看越觉得连玥可恶，那得意的笑容令人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碍于欧阳铎在她身边，他恨不得立刻上前狠狠教训她一顿。 连玥才不怕他，身子不自觉的往欧阳铎的方向靠了靠。 欧阳铎微微侧头，连玥眼中的得色毫无遮掩的落入他眼帘，她还没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的小动作，还在向欧阳誉挑衅。 唇角勾了勾，又倏忽不见，欧阳铎居高临下地扫了欧阳誉一眼，神色冰冷：“论辈分，本宫是你二哥；论尊卑，本宫是太子，而你……” 欧阳铎拖长了音，语气意味深长，淡漠的双眼却像含了深深的嘲讽，看得欧阳誉又气又恼，却是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自你进来，可有行礼？这也就罢了，你还出口不逊，对皇嫂无礼，若父皇真的追究起来，六弟你似乎不占什么理。”欧阳铎淡淡道。 欧阳誉方才还嚣张的气焰瞬间灭了，不情不愿的行了行礼，动作潦草，说话也含含糊糊，显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连玥满意了，上次欧阳誉那么对崔元秀，现在让他吃吃瘪也是好的。 欧阳铎见她满意了，也就不再追究，看了看那名女子道：“你可记得这名女子？” 欧阳誉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那女子抬起头来，姿色平平的脸瞬间就让他失了兴趣，吊儿郎当道：“不认识。” “那你总该记得自己骑马踩死人的事吧？” 欧阳铎这话一出口欧阳誉神情立刻变了，猛地抬头看向他，欧阳誉眼底划过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他明明将这事交代给魏昌他们了，他们也表示已经妥善处理了，欧阳铎怎么会知晓这事？ 难道是他安排的？ 欧阳誉顿时打了个激灵，又怒又惧的看着欧阳铎，这人好毒的心思，竟然陷害他！ 欧阳誉的心思这会全摆在脸上呢，连玥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些什么，不由有些厌恶。 “看来你还记得。”欧阳铎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情，淡淡道，“她便是那女童的jiejie，若今天她不是找到本宫，而是找到父皇，你可知自己的下场？” 欧阳誉没有接话，但那一闪而过的惶恐神情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女子听到这心底不禁“咯噔”了一声，听太子殿下这意思，难道是准备包庇誉王？ 然而下一秒，欧阳铎便起身道：“你现在就跟我进宫去面见父皇，向他请罪，或许父皇还会宽恕你，否则这事若是被其他有心人捅到了父皇跟前，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 女子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 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誉王是何等人物，她不奢求对方能以死赔罪，但对方总要真心悔过，亲自去翠儿坟上上柱香。 见齐程朝自己缓缓走来，面无表情的脸冷凝非常，欧阳誉心底瞬间生出了一丝惧意，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扭头看向欧阳铎道：“太子！二哥，你千万别听信小人的谗言，她是在污蔑我！” 污蔑？欧阳铎冷笑，是不是污蔑难道他看不清么？事到临头，欧阳誉还要狡辩。 这时端午快步走进正厅，分别朝欧阳铎和连玥行了行礼道：“太子爷、太子妃，程公公来了。” 程公公负责宫里宣旨，他这会过来做什么？ 连玥暗忖，跟在欧阳铎身后出了正厅，在程公公跟前跪了下来，静听圣旨。 诚和帝竟是早就知道欧阳誉骑马踩死人的事了，从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踩死人的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发生那事后他便找了个替死鬼，以为地方偏远，此事不会暴露，结果对方亲人一路状告至忻州，闹得民怨沸腾，好不容易才将此事平息下去。 因此再发生这种事时，诚和帝十分避讳，对欧阳誉十分恼怒，因此立刻拟了圣旨，宣欧阳铎领着欧阳誉进宫。 欧阳誉刚才还不情不愿，这会却是连句话都不敢说，皇帝下令，他敢不从么？ 欧阳铎领了圣旨，谢过程公公，转身看向欧阳誉，欧阳誉心头憋着一股火，十分恼怒：“太子，你干的好事，居然去向父皇告黑状，我真是小瞧你了！” 欧阳铎蹙眉：“不是我。” 连玥自然是相信欧阳铎的，更何况欧阳铎一直和她在一起，如果他有什么动作她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殿下，”连玥肃然道，“恐怕有人在背后捣鬼，挑拨你们俩的关系。” 欧阳誉对此只是嗤之以鼻，连玥是欧阳铎身边的人，当然帮他说话了。 欧阳铎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总之现在是必须要进宫一趟不可了。 连玥无法跟着一块去，只能嘱咐再嘱咐，恋恋不舍的站在屋檐下望着欧阳铎带着欧阳誉离开。 诚和帝果真处在怒火上，连见都不想见欧阳誉，直接就命他跪在养心殿外，跪到他气消了再起来。 欧阳铎则进了金銮殿，朝诚和帝拱手行礼，便垂手站在一旁。 “竖子！”诚和帝怒斥欧阳誉，他本就染了风寒，现在气上心头，牵动肺部，顿时一阵剧烈的咳嗽，泛白的脸都变红了。 欧阳铎亲自倒了杯茶水递到他身前，一边顺了顺他的背道：“父皇息怒，六弟想来不是有意的，出事以后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方才还跑来找儿臣，就怕父皇你知道了，加重病情，惶惶不可终日。” 诚和帝抿了口茶水，缓和了许多，才，斜睨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道：“你当朕老糊涂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么？” 欧阳铎垂下头：“儿臣不敢。” 诚和帝能坐在这位子上，自然不是任人拿捏之辈。当初他登基时羽翼尚未丰满，因此有些老臣便借此拿乔，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 结果那老臣话音刚落，便有一队训练有素的御林军进了金銮殿，将众人团团围住，手中长矛散发出冰冷的光芒。 经此一事，众人立刻老实了，像鸵鸟一般将头埋了起来，就怕诚和帝一个不爽拿他们开刀。 诚和帝不是残虐无道的人，达到目的也就叫他们收手了，从此众人知晓暗地有人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不约而同的收敛了许多，朝廷风气也借此整顿了一番。 这御林军便是诚和帝手中的王牌，只有皇帝能驱使那帮人，他自然不会漏掉忻州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行了，你也别替你六弟求情了，不过跪几个时辰，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诚和帝怒极反笑，眼神有几分不屑。 “是。”欧阳铎微微一笑，退了出去。 诚和帝凝视着欧阳铎的背影，殿內冷清下来，衬得他的身影有几分寂寥。 好好的几个孩子，就为了那把椅子，竟争得你死我活，欧阳镇和欧阳诚已经废了，欧阳铄又性情不定，欧阳钟痴傻，能当大任的，就只有欧阳铎和欧阳钊了。 好在欧阳钊是个懂事的，不争不抢，清心寡欲，倒让他欣慰许多。 与此同时，欧阳誉跪在雪地里，冷得浑身瑟瑟发抖，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