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德妃攻略(清宫)在线阅读 - 第225节

第225节

    “你的声音……”

    珍珍说:“她为了守住口风服了哑药,那药伤了她的嗓子。这些年里又一直拖着不肯治。一听说你出来她才让刘长卿把她治好。”

    蓁蓁是记得的,那日她看见秋华落下的瓷瓶,那个瓶子是从前她的师傅留给她的,当年她的师傅就是这样守住了田贵妃的秘密。

    蓁蓁叹息一声,轻轻抚去秋华脸上的眼泪。“你怎么那么傻,她们逼你说什么你就说呗,我都不在乎了,她们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吧。”

    秋华摇了摇头。“奴才从前没有对娘娘说过,奴才的男人是在福建战死的,他若真是为国捐躯,奴才无怨无悔,但,他是失了补给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最后力竭体衰又遇到强袭而亡的。那时负责粮草押送的是佟家,他们为了保住佟家主力汉军旗先把粮草运到了福州大营。”

    蓁蓁和珍珍都惊讶极了。平三藩的时候粮草吃紧的事她们也是听说过,只是她们从来不知道里面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秋华,等我回来,我这次去一定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秋华一声叹息,原来一晃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台州大营的粮草就因为晚了三天,奴才男人这才死了。”想到往事她的脸上又浮现了一丝丝的恨。“奴才没有子女,喜塔拉家是容不下奴才的。奴才那时进宫来就是想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奴才要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个死法。佟国纲死了,皇贵妃死了,奴才的心愿算是圆了。是主子为奴才报的仇,奴才这一条命都是主子的了。”

    蓁蓁眼睛有些发涩,她不知道,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突然回到她身边的好jiejie原来心中藏了这么多的苦和痛。“是我要谢谢你,我昏睡的时候听见了宝儿和胤祯的哭声,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你在照顾他们。”

    秋华哭着道:“娘娘怎么就这么狠心,连一点让奴才们替你挽回的余地都不留,说走就走。”

    蓁蓁凄惨地一笑。“他那时都不信我,我还能说什么呢。”

    皇帝的手在门上放了放,终还是垂了下来。他究竟是有多伤了她的心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帝不知不觉地走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他还记得那年蓁蓁说她喜欢桂花,闻着香还能酿桂花蜜,他就让人从南苑移了一株金桂栽到这院子里。她那时离开的时候花未开,数年流转花开花谢,如今花又开了,而她却躺在床上瞧不见这满树的芬芳了。

    一叶障目,关心则乱。是他错了。他原本以为把她放在钮祜禄家的羽翼下便不会有人再敢动她,他却忘了总有人会畏惧她羽翼日丰,而无论是他还是他给她的屏障都不可能时时刻刻地护着她,更枉论她们就是利用他的手亲自去剪破的屏障。

    梁九功跟着皇帝走出永和宫,看着他在树下站了很久。梁久功心中亦是五味陈杂,原本以为永和宫这位无论如何是翻不了身了,谁能想到进了冷宫的人还能出来呢。

    西边飘来一阵云板声,越敲越急越敲越响,梁久功挨到皇帝身旁说:“皇上,长春宫的怕是……”

    皇帝回过神,他也听见了这云板声,他遥望了西六宫一会儿眉头微蹙。“走吧,回乾清宫去。”

    梁九功有些惊讶。“那贵主子……”

    皇帝回望了一眼永和宫。

    “长春宫和钮祜禄家的事朕已经全权交给德妃处置了,她想怎么办你们依她的吩咐办就是了。”

    梁九功按下心中的震惊忙应了一声“是”。

    第208章

    云板响时珍珍正在喂蓁蓁喝药, 她略略惊讶了那么片刻转身把碗交给秋华,“长春宫的薨了,我得回府去准备丧事了。”

    她急着要走, 不想被蓁蓁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蓁蓁的手冷极了, 又虚弱无力,珍珍不敢用力挣脱, 不解地看着jiejie。

    蓁蓁脸色还是那样苍白, 眼里好似含了冰。“别急,长春宫的事皇上已经全权交给我了,没我的命令死讯传不出宫。”

    珍珍松了一口气坐回原处:“jiejie打算怎么办?”

    ……

    长春宫一片寂静,舒舒觉罗氏踏进来的时候不见往日伺候在小女儿身边的宫女,她把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戳了戳, 回头问送她进来的太监, 语气一如既往地倨傲:“怎么回事, 伺候娘娘的人呢?”

    太监压着头不说话,舒舒觉罗氏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 没想这太监力气大反应敏捷抓住了她的手。

    “奴才是永和宫掌事太监张玉柱。”

    “怎么回事?德妃宫里的跑贵妃宫里撒什么野?”舒舒觉罗氏突然慌了,她记得女儿说过德妃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她的人怎么会在这?难道德妃从寿皇殿出来了?她若出来了,那绮澜会怎么样?

    舒舒觉罗氏心慌意乱, 拼命挣扎, 张玉柱扭送着她踏进长春宫正殿, 里面一片死寂, 只有德妃带着一个人坐在正殿的宝座上。

    “你……”舒舒觉罗氏认得,德妃身边的另一个也是她长女身边的宫女,这两人穿着一身孝服看着她。

    “你们,你们……”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舒舒觉罗氏当年就知道绮佳身边这个宫女长得美,可从来没有美得如此诡异而惊悚。

    “你们穿孝服做什么!”

    秋华正色说:“贵妃逝世,不需要吗?”

    舒舒觉罗氏往寝殿望去不敢相信,她手脚并爬往里面冲,是张玉柱将她拽了回来扔回在蓁蓁面前。

    “你们胡说,胡说!”

    “贵妃明明可以一生富贵平和,是你害了她。你明明已经有一个女儿死在这宫里,可你为什么还要送第二个女儿进来。”

    蓁蓁盯着她不住问:“舒舒觉罗氏,你不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女儿怎么死的吗?你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舒舒觉罗氏指着蓁蓁喝道:“你,你忘恩负义,要不是当年我纵着佟佳氏将你送上龙床,哪有你今日!”

    “忘恩负义?佟佳氏害死了孝昭皇后你知不知道?”

    舒舒觉罗氏的眼睛掠过哀伤和痛苦,蓁蓁看在眼里悲伤地笑出声,“你们明明知道,偏偏不说,你们任由她含冤而死,你们踩着她的血安享富贵荣华,你还是不是她的母亲?”

    “绮佳不想……她不想我报仇,我是中了计的。我都知道,她死前还惦记我,惦记我!”

    “那贵妃又为何在孝懿皇后跌倒谷底时来与我联手?你既然听懂了她的遗言为什么不遵从?你明白她的苦心为什么不罢手?”

    “绮佳她是傻子,是傻子!”舒舒觉罗氏指着蓁蓁尖叫,“她没出息,她不争不抢,她还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秋华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皇后若不是为了你,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去死吗?”

    秋华怒不可遏,声声质问:“你若不是她亲娘,你以为她会容你到死吗?”

    “她容了,她到死都护着我,她容了!”

    “哈哈哈。”蓁蓁笑了,她解下腰间的荷包伸到舒舒觉罗氏面前,舒舒觉罗氏想去夺过来,可她像逗狗一样提了起来,张玉柱一下踢翻她在地不让她抓到。

    “她一直留着这东西,对,你说得对,她是个傻子。她把最重要的东西留了下来,她的善良没吞掉她包庇你的心。一直留到现在让我能杀了你。”

    舒舒觉罗氏捂着受伤的背脊吼道:“你敢!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你可还记得是绮佳当年救了你,她若知道你害我一定死不瞑目!”

    “等我死了,自会去和皇后交代。至于你,现在回你的府里,把这牵机药老老实实喝下去。”

    “我不喝,你休想!”

    “法喀、颜珠、尹德、福保。”蓁蓁的嘴唇一张一闭,念着舒舒觉罗氏的儿子们,“我知道你教子无方,几个儿子势同水火大多老死不相往来,可你猜太子会不会这么觉得,索额图会不会这么觉得?皇上会不会这么觉得?”

    “你不敢,你不会的,你meimei也是我钮祜禄氏的人,你不敢的!”

    “对啊,谁让阿灵阿娶的是我meimei呢,这可是护身符,谁都会牵连,阿灵阿不会啊,他只要拿着这东西去毓庆宫一跪一哭,他就是功臣,还能让你们都去死。”

    舒舒觉罗氏突然抢过秋华端着的牵机药,“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你放过他们,他们都不知道,那时候他们都还不满十岁,都不懂事啊!”

    “进去和你的小女儿道个别,她的丧礼你是参加不了了。”

    舒舒觉罗氏嚎啕大哭爬进了内室,蓁蓁讥讽一笑,头也不回离开了长春宫。

    她曾经以为背叛绮佳会是世上最难的事,可如今真的做了,她却知道不过弹指之间罢了。

    她撕掉了自己和绮佳最后的羁绊,她不求绮佳会原谅她。

    来路太长,早已回不去了。

    ……

    从长春宫回永和宫有无数条路,可蓁蓁这一次选择从坤宁宫前,她很少选这条路,看见坤宁宫的一砖一瓦都会让她想起绮佳。

    红墙黄瓦,在阳光下依然光彩夺目。她走过绮佳当年住的西偏殿时,一个崴脚跌倒在前。

    皇帝不知等在哪等了多久,他垫在了蓁蓁身下,看着她。

    蓁蓁瞧了皇帝久久,轻叹一声:“我那天说过一句气话,也说过一句实话。”

    “实话是,朕不信你,所以你认,你不辩解。”皇帝抱着她说出一直压在心头最深的话,“蓁蓁,这么多年,朕最怕的是你的不喜欢,朕知道当年你不喜欢留在宫里,可后来呢,后来呢?”

    这话他压了很多很多年,他不敢说,也不敢问,他怕得到那日那样的答案,她说:她从来都不喜欢。

    蓁蓁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说:“气话是,十五年来我从来都不喜欢。”

    皇帝终于听见她的答案,他紧紧抱住她问:“以后,能不能把朕放在前面一点?”

    “臣妾真的很累啊。”她反手搂住他,迎着艳阳说,“还有这么多孩子呢,谁知道啊。”

    ……

    长春宫贵妃娘娘薨逝的消息终于是传出了宫,皇帝追谥温僖贵妃。贵妃的丧事又是震动整个京城的大事,上至宗室大臣,下至各家福晋和诰命夫人们每日都来宫里举哀。

    贵妃丧事的间隙,珍珍从隆宗门脱身片刻来看望jiejie,一见jiejie还喝着苦药,又想想隆宗门外自己忙里忙外收拾的烂摊子,心里一酸便扑在jiejie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公夫人莫伤心,娘娘看了会更难受的……”

    珍珍一边装模作样地哭,一边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哪替她难受了!我替我自己难受,jiejie把别人当亲jiejie,不管我死活,你要是死了谁护着我和阿灵阿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进了宫还来护我。阿灵阿怎么样?恨死我了吧?”

    珍珍抹着眼泪白了jiejie一眼,“jiejie还说呢,阿灵阿抱怨死了,说就没见过这么能闹的大姨姐。”

    “骂的好!”

    惠妃穿着一身孝服进屋,她径直站在蓁蓁面前,东暖阁的火炉烧得如同春暖花开,惠妃的手却是冰凉刺骨。她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打在蓁蓁的脸上:“就这么死了能便宜哪个?”

    蓁蓁心中有愧不敢看她,怯怯讨饶:“jiejie饶了我吧。”

    “你这话差点就只能在地下和我说了!”惠妃看着温柔,其实内里极为坚毅,她坐在床头恨铁不成钢地瞧着蓁蓁弱不禁风的模样,“犯什么浑,要闹成这样?”

    “我一时想不开。”蓁蓁垂着眼眸说。

    惠妃看着珍珍问:“你说!”

    珍珍张张嘴比出了“孝昭皇后”四个字。

    惠妃眼睛一下湿润了。绮佳,遇见蓁蓁你是有多幸运,你走了那么多年,她竟然还一直将你放在心里。

    “蓁蓁,绮佳于你到底多重要!”

    “算了,都过去了。”蓁蓁轻轻绕开了这个话题。钮祜禄家的事已了,日后她不会再对任何人解释,所有的解释她死后自会在九泉之下同绮佳说。

    她不服气地轻轻推了惠妃一把,“jiejie也不心疼心疼我。”

    “没有我,宝儿敢去畅春园硬闯找皇上哭吗?”惠妃戳着她的脑袋道,“你不信我是吧?这么大的事从头到尾都没和我商量过,我看你真没把我放在心上。”

    话说到这里,珍珍站起来想走:“隆宗门外还有好多人呢,我要不去得给亲贵们嚼舌根。”

    蓁蓁眼睛转了过来,“你回来,先前都在说我的事,你来说说你家的事,这两年钮祜禄家如何了?”

    珍珍秀气地眉毛微微拧起,叹了一声道:“我和阿灵阿原本担心jiejie一倒二哥他们怕是要趁机复起同我们算算旧账,哪知这两年他们倒是低眉顺眼了起来,行事也是四平八稳,一点茬子都没来同我们寻过。二哥还捐了不少钱给镶黄旗的官学,让他们资助贫苦的学生,今年二哥领的佐领下还有个学生考中了进士呢。只是他们越是这样,我同阿灵阿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我们不知道他们是真变了性,还是……他们越是如此我们也只能于是小心不敢行差踏错让人捉住一点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