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第76章 谢逐曾经在死门的名号叫星曜?! 晋后也是一怔, 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同一个名字?” 同样的年纪, 相似的长相, 甚至是同一个名字。 她突然想起贺缈曾与她说过的, 星曜很早之前于她有救命之恩…… 然而在她印象中,贺缈自回北齐后便再没遇上什么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若只是探子都不回禀的小打小闹, 又怎么可能值得贺缈记上那么久。更何况她说的时间点是很早之前, 那就必然是她在自己身边甚至还流落在外的时候。 这样的契机, 晋后左思右想, 怎么都觉得只可能发生在贺缈第一次被北齐追杀的关头。 “难道是星曜顶包了谢逐, 软软她一直认错了人?” 晋后立刻得出了结论。 “这怎么可能?”晋帝蹙眉,“星曜与谢逐有什么关联?怎么可能伪装成另一个人伪装了这么多年都毫无破绽?软软自己也没有察觉?” 晋后却坚持自己的想法,辩驳道, “危楼的记忆本就出现了偏差, 就算是你也不能记清和危楼有关的所有事,更何况是软软?而且你不要忘了,星曜的师父是东郭彦, 谁知道那个神棍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见晋帝晋后产生了分歧,妇人忍不住出声道,“娘娘,其实此事只要问过软软就什么都清楚了。” 晋后嗯了一声, 刚走到门前却是又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步子,转身摇了摇头, “不行,暂时还不能说……如今谢逐坠马昏迷不醒,能不能醒过来、醒过来又是什么状况尚未可知,我们若是这个时候告诉软软,谢逐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星曜,她能承受得了吗?” 闻言,屋内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门外。 贺缈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脚下一个踉跄,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被一旁的玉歌扶住手臂。 玉歌隔得远一些,并未听清屋内的人在交谈什么,只能隐约听到首辅和国师的名字,但从贺缈大变的神色中,她也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了。 “陛下……” 玉歌小声唤道。 “回宫!” 贺缈压抑着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猛地扭头朝漪澜院外走,说是走,其实却已是惊惶地小跑起来,步伐完全乱了。 谢逐不是义父的暗卫,而是她的师父无暇的手下,曾经的危楼中人。 十年前,他被义母安排,护送自己回北齐。 谢逐从前在危楼的名号就叫做星曜。 那个将她从北齐皇宫中救出生天的星曜…… 是谢逐?!!! 贺缈面色惨白,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窜上心头,在五脏六腑蔓延开来,让她的手脚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她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甚至甩开了有些跟不上的玉歌,一言不发地冲出了谢府。谢府门外,从马场赶回来的陆珏刚刚好勒住缰绳,翻身跳了下来,却迎面撞上鬓发散乱有些狼狈的女帝。 “陛下?!” 陆珏惊了惊。 贺缈却压根顾不上他,从他手中夺过缰绳,脚下一点纵身跃上马,用力夹了下马腹,朝皇宫狂奔而去。 玉歌从谢府们内跌跌撞撞追出来时,贺缈的身影已经在王街那头消失了…… ——“怎么可能伪装成另一个人伪装了这么多年都毫无破绽?” ——“软软自己也没有察觉?” 秋日的风已经萧瑟得透着些锋利,贺缈策着马越奔越快,风刃从耳畔狠狠刮过,刮得她两颊生疼,双眼也涨得模糊发痛。 她又想起方才晋帝的疑问,在她听来却成了狠狠戳中她痛处的质问。 毫无破绽吗? 怎么可能没有破绽?!!怎么可能! 她明明知道了谢逐十年前受过重伤,在晋齐边境奄奄一息才为谢夫人所救,重伤后不仅失忆还留下了雨天会有折骨断筋之痛的腿疾。她还知道谢逐来盛京是为了寻人,寻找的是叫做软软、还天生异瞳的自己…… 不只有这些,还有其他细节。 谢逐身上那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谢逐那与她师出同门的身手,以及谢逐手臂上的那道伤疤。 还有,还有…… 还有谢逐那时想通通告诉她,却被她打断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箱画! “陛下!”“是陛下!” 皇城门口的守卫见有人策马擅闯皇城,本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见马背上的人是女帝,连忙侧过身,纷纷让开路。 贺缈就这么一路奔回了寝殿,猛地收紧缰绳,□□的马嘶鸣一声,一下扬起前蹄。 她松开缰绳,翻身下马,却像是被摔了下来,腿一软,竟是“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磕在了鸾台的台阶上…… “哎哟我的陛下!” 闻声从鸾台出来的薛显吓了一跳,连忙扑了过来,“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他们在宫中也听说了京郊发生的事,虽也有些意外,但此刻更让人意外的却是女帝的反应…… 钻心的疼痛传来,贺缈扶着膝缓缓起身,额上沁出些细微的汗珠,脑子里却全是谢逐这些年是不是都是这么痛过来的。 “薛禄……薛禄!” 她哑着声音唤道。 跟在薛显身后的薛禄慌张地应了一声。 “画……谢逐的画……” 贺缈一把揪住薛禄的衣领,将他从后头扯了出来,一下扯到自己跟前,声音听上去虽有些虚弱却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画? 薛禄反应还算快,登时就想到了当时被他悄悄收起来的那箱首辅大人的画,“奴才,奴才这就去拿!” 当那熟悉的箱子被摆在面前时,贺缈伸出的手都在颤抖。她屏退了殿内所有人,一个人抱着箱子躲进了角落,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盖,仿佛里面装着什么一碰即碎的东西。 “咔——” 箱盖被掀起,一股沉郁的灰尘气息瞬间弥漫开。 和当初她让薛禄拿出去丢掉的时候一样,画轴仍是叠得满满一箱,甚至连堆叠的形状顺序都不曾变过。 贺缈拿出最上面一卷,缓缓展开,是她那日看过的红衫素裙那幅画像。 想起那日自己对谢逐说过的话,贺缈攥着画轴的手紧了紧,随即将它在手边放下,又拿起另一卷展开。 是当初在谢府她扮成青阮时的样子,只不过画中的双眼依旧是异瞳。 又拿了几幅她青阮的画像,贺缈终于看见了一幅她十年前模样的画像——女孩一身白色袄裙,外面罩着红色氅袍,头上扎着两个小髻,小脸半掩在那一围毛领下,低头捣鼓着手里精巧的九连环。 九连环…… 那红得晶莹剔透的九连环刺得贺缈眸光微缩。 下一刻,她像是发了疯似的,将箱子里的所有画都倒了出来,在地上通通展开,出现了数十幅“软软”的画像。眼上覆着白纱的女孩在雪地里抬起手中的弓箭,被少年拼死救出北齐皇宫,深林中替少年包扎伤口…… 一幅幅画和她记忆中渐渐模糊的场景完全对应重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贺缈怔怔地看着那满地的画像,面上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神色。 这么多年,她所做的一切一切,竟是全都……错付了? 她果然是全天下,最讽刺最混账最该死的蠢货。 “吱呀——” 殿门突然被从外推开。 直到视野里出现了熟悉的玄色衣摆,就快要窒息的贺缈眼底亮起来一丝光。她缓缓抬眼,却对上了星曜的视线。 星曜眼底一片幽邃,浓地化也化不开,却透着些心如死灰的寂灭。 贺缈眼底仅剩的那一丝光也熄灭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漠然。 “……他是星曜,那你是谁?” “我是谁?” 星曜自嘲地嗤笑了一声,“陛下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从前陛下希望我是星曜,我自然就是星曜。” 贺缈低下头,双肩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就连撑在地上的手也开始打颤,喉咙里却隐约发出带着些哭腔的笑声。 “我希望……我希望?” 她猛地站起身,抬手掐住了星曜的脖颈,手下几乎用了八成的力,让星曜的面色瞬间涨红,也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你知不知道我们从前经历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你知不知道……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 贺缈通红着眼,眉眼间的恨意近乎在星曜心头扎了无数个血窟窿,“你凭什么偷走他的名字!” 偷走名字? 星曜仿佛并不在意自己此刻的处境,有些可悲地笑了起来。 原来她也知道,自己偷走的只是个名字而已。 有那么一刻,他的质问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为什么承受这一切的偏偏是他?为什么最后被所有人唾弃的只是他呢?师命不可违,圣意不可违,从头到尾都不重要、从头到尾都能牺牲的只有他而已…… 他甚至想问贺缈,为什么她没有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就识破一切,如果她能尽早拆穿,他不会爱上她,更不会陷入师父精心布置的这场荒谬而可悲的局。如果她能识破,他仍会是大颜的国师,但却是一个永远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 星曜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最后启唇的那一刻却是反悔了。 “我不过是个卑劣无耻的窃贼,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贪心不足,是我故意混淆视听,是我策划了一切……任凭陛下处置。” “你……” 贺缈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却被骤然闯进来的薛显打断。 “陛下!首辅,首辅大人……” 薛显被殿内这可怕的景象吓了一跳,惊得立刻垂头伏跪在了地上。 贺缈手下一松,蓦地转过身,眼底的血色还未消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