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拉娜小姐见过拉斯蒂东王城的勇者大人吗？”捷达对拉娜的话十分惊奇，上下打量着她。“不会为任何利益所动，不会为任何话语所扰，我的下属中有直接受荣光之城管理的人，贸贸然前去试探，拉斯蒂王族也是同样的，但没有任何人能动摇他一丝一毫。” 捷达的目光放远，陷入回忆里。 “我一开始以为，只是因为这次的勇者大人是超凡的，毕竟连女神大人都为他多次破例，但教会和拉斯蒂王族都碰壁后我突然明白，其实只是因为对勇者大人来说，平民、贵族、主教、王族都没有区别，不，是人类、魔族、幻兽都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不值得他真正投上一瞥。” 记忆里很久以前，安斯艾尔的话涌上来。 拉娜当时把那些话打成中二病，成长期的心理问题，后来跟安斯艾尔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个人的相处中他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这些话就被拉娜抛在脑后。 自家孩子被污蔑的愤怒混合着一股没由来的惧意让拉娜站起身，对捷达指向门口做出请的姿势，示意他出去。 捷达的确站了起来，然后对拉娜重重的跪下。 “请拉娜小姐原谅我在一开始没有说实话，而是试探您的态度到底是不是主和，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能跟您谈谈，而不是跟勇者大人。” 拉娜敏捷的躲开，被个黑社会形象的中年光头大汉下跪，谁想要啊！晚上会做噩梦的。 “你快起来，有话说话。” 大概捷达也不想对个年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人下跪，拉娜一说话就非常快速的起身。 “我绝对不赞成其他两位的计划，可也认为必须要跟魔族开战。”虎背熊腰的捷达握住硕大的拳头，看上去很想现在就出现个魔族被他一拳爆头。“民间对于魔族当初的背信弃义有很多传闻，但是教会记载着真正的历史，魔族对人类的敌意来自血脉，来自诅咒，请您听我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拉娜可真是怕了他一言不合再跪下，小心翼翼的说。 “初代魔王的诅咒，人魔之子为报母仇的故事，我也知道。” 捷达一时语塞。 “.......你知道的可真多。” 看他这语气也不方便回复一句‘承让’啊，拉娜唔了声。 “谢谢？” 两人尴尬对视片刻，好在捷达这种人精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气氛被破坏完，也就干脆的坐回沙发上。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自己的看法，西丝公主的手段必遭反噬，到时候现在魔族被弹压的多强，以后对人类的攻击就有多猛烈。” 拉娜也坐回沙发，对捷达稍微说句真话。 “控制不住的时候，安斯艾尔当然会去解决，现在尽量让平民更多的享受和平。教会每天满嘴都是‘女神的子民’，既然如此就少做些会让女神为你们蒙羞的事情。” 捷达疲惫的苦笑着。 “你真的认为教会内部，坚持发动战争的人全都是利欲熏心者吗？不管在什么时代，什么组织，丑恶都得不到人心，以教皇大人为首的一些人，离上个时代实在太近，他们明白，对人类最好的是尽快解决魔族，为此牺牲也是无可奈何的。” “你这话还真是令人恶心。”拉娜平静的冷笑一声。“谁的牺牲是无可奈何的？平民的牺牲？士兵的牺牲？死后不会有任何人记得的无名者的牺牲？” “教会也会牺牲，我死在对抗魔族的战场上，不会有一丝怨言。”捷达的双眼炯炯有神。“然而勇者大人，恕我不敬，只要魔族不冒犯到他，他不会对人类的全灭做出任何事。” 拉娜把空气结成长鞭，眼都不眨的把捷达抽出去。 “我说了，别在我面前再诋毁安斯艾尔，再有下次请你直接滚出去。” 明知道不必对外人解释任何事，莫名的心慌还是让拉娜继续开口。 “我，安斯艾尔的父亲，照顾他长大的忠诚女仆，全都是人类，他自己也是人类，成长于人类的社群，怎么可能对人类无动于衷，诋毁也要有依据。” 捷达任由拉娜把他抽到墙上，干呕着爬起来。 “如果你们出了什么意外呢？拉娜小姐，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呢？勇者大人本心没有任何为人类而战的意愿。” 块头巨大的男人，趴在地上哭了。 “我曾有幸亲耳聆听神谕，心里总抱着教会的祈祷之声会传到女神大人身边的渴望，这三年勇者大人不去讨伐魔族，从我提议开始，教皇到每位大人都不曾停止对女神大人的祈求，想得到一个答案，直到半年前，神谕再次降临了。” “女神大人说‘一切全由他的意志决定，教会不得干涉。’教皇大人很惶恐，问‘若直到最后，勇者大人还是不肯出手呢？’” 捷达看着彻底怔住的拉娜。 “教皇大人问这个问题，也是出于我接触过勇者大人后提出的担忧，女神的伟大，必能懂这是我们对这次的勇者大人性情不同于以往的隐问。” 拉娜知道，捷达绝对没有胆子用女神说谎，急切的追问。 “女神说什么？” “女神大人回答：‘那也是人类早该经受的命运’。”捷达惨淡的笑着。“索菲亚女神抛弃了人类。” 怪不得教会会发疯至此，说什么也要开战。 拉娜坐不住了，在会客室里来回走动着。 “于是教皇为首的一些人就密谋尽快挑起战争，在西丝公主对魔王有掌控力，魔族情形混乱时击败魔族——即使不依靠勇者。” 捷达摇头否认。 “我们并没有这种自信，还是希望战争开始后由勇者大人出手击杀魔王，从教会对你的观察来看，真到不杀魔王战争不会结束的状况，你是不会对人类置之不理的，我们也是怕你出事后勇者大人不理会人类，甚至做出些什么。” 这话可真奇怪，拉娜逼问。 “为什么我会出事？” 捷达很困难的才说出口。 “只是出于对第三代勇者经历的担心，当时勇者的家人死去，勇者放弃对抗魔族导致‘黑暗时代’。” 这种糊弄人的鬼话谁要听，拉娜一拍手让他住嘴。 “捷达大人要么说实话，要么别说话。” “教会内部有人数百年来一直跟魔族有合作，帮助魔族把人手安插到各国王族身边，教唆王族对勇者不利，进而达到挑拨关系的作用，事发后也跟教会表现上没有牵连。” 捷达惭愧的低着头，窘迫的说。 “这次也是同样的，我直到今年才得知这种事！勇者大人刚到东王城时，教会也送了一批魔族进去，发现这次的勇者大人本质不同于以往后，教会想解决掉那些魔族，还是有一大半找不到。” 高啊，这手既能把王族们自己都不知情的串通魔族的把柄捏在手里，又让勇者跟王族交恶总能在立场上倾向教会，即使勇者受到什么伤害，反正总有各种转机让勇者舍不下人类，拉娜简直想问教会一句，你们犯j的样子，为什么这么熟练。 简而言之，就是教会自己搞阴谋玩脱了，长时间以来仗着勇者本质好人，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做，这次惯例一样搞了一出，结果事情的发展从拉斯蒂国王到勇者个个超出控制。 什么索菲亚女神放弃了人类，是人类自取灭亡的傻x让索菲亚女神心累。 心里知道魔族跟安斯艾尔另一层关系的拉娜缓下心，毫不客气的嘲讽。 “我想你们比起我出事安斯艾尔不管人类，更怕的是这次的勇者总是什么都能看明白，我出什么事后追查到你们和魔族的秘密交易，直接制裁教会吧。” 一团乱麻的事，拉娜却在心里深深的松了口气。 看到捷达的样子，还以为是从女神那里得到了什么安斯艾尔无情的佐证，这不纯粹就是教会自己作死吗，女神的态度跟第三代勇者时期也没什么不一样啊，第三代勇者任由黑暗时代出现，女神也没催他必须杀死魔王。 对话里话外前提都是安斯艾尔血冷薄情的捷达失去耐心，拉娜急着去跟安斯艾尔说说得到的新消息。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会去跟安斯艾尔商量。”拉娜下了逐客令。“圣女选拔仪式我们会出席，到时候圣女要发表什么不当的言论，也别怪我们做些什么。” 捷达焦急的高喊着。 “拉娜小姐，你对人类是抱有关爱的，请你在现在让勇者大人出手吧，人类赌不起你出意外的那个万一。” 神经病，想起刚才还跟自己厮磨温存的人含笑任性的样子，定下心的拉娜不在理会捷达直接走出会客室。 就算我出事，呸呸呸，我当然不会出事。 但是就算我出事，被寄托着母亲遗愿，父亲祈愿，受到众多人类关怀爱戴、甚至照顾的安斯艾尔，又怎么可能弃人类于不顾？ 这只是教会被自己的恶毒招数招绊倒后慌了手脚，带着对安斯艾尔的猜忌来用话术骗我站在他们那边而已，我应该坚持原来的想法，别被轻易动摇。 拉娜这么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各种组织设定写了一整个文档，翻的我眼花，第三代勇者家人死也是教会帮魔族放进去的人挑唆的国王，但是第三代勇者针对拉斯蒂国王，甚至帮助建立比亚斯王国报复拉斯蒂，却直到最后都没发现教会在这中间的作用。 女神当初沉默是因为知道在人类中还留有羁绊的第三代勇者不会抛弃人类不管。 记得教会对勇者秉性的总结吗？教会的确是聚集了很多聪明人，这才能看清安斯艾尔的本质，那句绝望的‘索菲亚女神抛弃了人类’拉娜出于对安斯艾尔的偏爱，根本没深入解读啊。 但是女神是个好神。 第三十九章 拉娜来到书房时, 安斯艾尔修长的指间有信纸在燃烧。 “捷达说的和你猜的差不多，另外还说了教会前些年曾经帮助魔族潜入进人类的消息, 让我们注意安全。”思索良久, 跟捷达的对话被拉娜含糊的概括。“他们内部的确有部分人是基于‘诅咒’的原因, 不相信西丝公主的手段带来的和平能够持久, 才决意发起战争，而不是全员都那么利欲熏心。” 教会对安斯艾尔的揣度总不好拿到安斯艾尔面前讲，‘教会说你是个情感缺失的怪物，让我趁着自己被魔族害死前，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赶紧让你去杀了魔王’ 女神神谕体现的信息也并不正面，拉娜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说。 安斯艾尔松开燃烧的信纸，任它悬浮在半空中静静化为飞灰，走到拉娜身边轻柔的抱住她，脸部埋在拉娜的发旋处。 “东王城那边的来信, 拉斯蒂国王也探听到教会的打算, 想约我谈谈。” 拉娜扒着安斯艾尔的胳膊, 偏偏头问。 “你现在确实需要跟拉斯蒂那边好好谈谈，我们对西丝公主的手段其实还是猜测居多，现在联合对付教会就能趁机逼他们和盘托出, 要不要去？” “约定的地点在恩维斯城，让苏菲放出去我闭关冥想的消息前去就可以。”信封彻底燃尽, 安斯艾尔回想着。“时间是五天后，我帮你请假。” 拉娜拿不定主意。 “我们两个同时不出现会引起教会的注意，捷达虽然前来投诚, 话里话外也是支持战争的立场，留个人在荣光之城监视动向比较好。” 听到拉娜的话，安斯艾尔的手暧昧的挑起拉娜的小指，漫不经心的说。 “那就不去了，我不回复，拉斯蒂国王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安斯艾尔！”拉娜无奈的喊着他的名字把他推开，语重心长的说。“我们不可能只两个人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管，这几年还好，将来我们肯定都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为了正事分开几天不行吗？” 安斯艾尔抿起有着美好弧度的唇。 “这又算什么正事？你总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打扰我们。” 事关战争，哪里能说无关紧要，拉娜一直把安斯艾尔对形影不离的要求当成情侣的正常行为，不去多想些什么，可经过跟捷达的谈话，她怀着脑海中萦绕的不安，面上不动声色，故作抱怨的讲。 “你身为‘勇者’，跟魔王相关的事情该是你去想才对，我忙得团团转，你倒还嫌弃我，战争开始你要冲去最前线，那时候才是真的见不了面。” 会说些什么？拉娜抓住一根安斯艾尔骨节分明的手指摇摇权当撒娇，舔舔因为紧张干燥的嘴唇。 安斯艾尔眯起眼睛，大拇指安慰性质的回放在拉娜牵住自己手指的小手上，微微弯腰侧头，想去看拉娜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捷达刚才还说了些什么？” 模糊的前后连接，安斯艾尔的回答既像说‘当然知道会在战争开始冲在最前面见不到面’，又像再说自己知道捷达刚才对拉娜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