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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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晏浔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步辇上,四个长相滑稽的小妖仆卖力抬着,一颠一颠地来到南麓山底下。 他意态慵懒地斜倚着辇座,手指间捻着一份极小的油纸包,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他今天穿得很是华贵,珠玑玉冠挽起乌发,把平日里洒脱不羁的况味收了些许,袍裾上金银线绣的舒卷云纹,在月色下熠熠生辉,比这清晖还要明亮。 就好似生怕别人看不见他。 晏浔眼波潋滟如水,色泽鲜艳的唇微微勾起。 又有一笔生意要做成了,不免有一丝高兴。 一根极细小的烟雾窜在林间,黑暗里根本看不见。 游丝般薄脆,一点点靠近妖仆的脚下,下一秒却直接化为实质,如刀锋泛着冷凝的光,四个妖仆的脚被齐齐割裂,哀唳声响彻云霄。 步辇眼看也要翻倒过去,他倏地一振袖纵身往后飞去,闲闲站立住,眼波如刀斜睨林间某处。 "犀照阁主,你害我至此,可是好生洒脱!"一道饱含怨恨,咬牙切齿的女声响起。 那女子的面容随着她的步伐而露出,却是红娘。 "我按你说的做了,却为何让我相公看到我的妖身!"红娘美目若含焰火,恨恨盯着他。 "我只说让你守着那个阵法,可没有让你害人。至于你相公,连你的妖身都接受不了,怎么说爱你呢?"晏浔不甚在意地把玩着腰间环佩,一脸泰然看着她。 "你!"红娘心头暴怒,利爪异化就要向他脸色划去。 他却不动了,挺直腰板站立着,好似在引颈待割。 钩爪即将划破他漂亮的脸,林间猝然生起一阵香氛,晏浔脚下出现了无数艳红的花,裹挟着他往后拖行着倒去,避过了红娘的利爪。 可是晏浔居然任着花瓣带动他,自己不动分毫,眼看利爪又要袭来。 一道绯红的身影翩飞而出,揽住了他的腰身,躲过了第二次袭击。 "敛寒。"他倒在花敛寒怀里仰头笑得亲昵,"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亲自来救我。"末了双手还环紧了她腰肢。 花敛寒脸色变幻了一下,当时不过看他处于险境,才出手相救,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好似二人有私情了一般。 "你…可以下去了。"敛寒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可是我站不住脚了。"晏浔笑得无赖,继续搂住她的腰身,好像一双藤蔓扎根在她身上。 两道炽热又冰凉的视线射来,好似要在晏浔身上凿穿两个洞,晏浔也感受到了,悻悻收起了手站在一旁。 红娘见又来了几个人,气急攻心地冲他们攻去。 然而以她的修为,却是不足为惧。 凌厉的剑气割裂了红娘的发丝,她才惊觉自己异化的爪已然断裂于地,汩汩冒着血浆。 苏清珩不掺杂一丝感情的眸幽幽看着红娘,纤洁的手指虚捻。 一道光晕就要打在红娘身上,却突然蹿出一个身影生生为她抗住了。 "小夏…你怎么来了?"红娘愣住了。 肺腑都在扭曲的疼痛,小夏抽了口冷气,凄然扯出一丝笑容,"我为什么不能来,呵…你从来不会正眼看我,只有那个凡人,他有什么好的……" 红娘不答,趴在地上怔怔如入无人之境。 "求诸位放过红娘,我愿以妖丹为酬……"小夏眼里无悲无喜,转过头看着红娘,嘴角的鲜血滴落,模糊了红娘的眼帘。 他异化的钩爪如电插入胸膛,小夏面目凛然,指间用力狠狠一剜,一颗泛着淡柔光辉的妖丹掺着鲜血托举于掌中。 "请……放过她,求你们……"用尽所有力气挤出一句话,小夏倒伏在地。 没有妖丹,他就是一只普通狐狸。 铺天盖地的血红色,鼻尖是腥稠的血丝味。红娘如遭雷击,颤颤巍巍伸手摸索着,却摸到了狐狸皮毛。 回归本源,生命的截止。 司宵子漠然看着一切,一切都不过咎由自取。 那妖丹也没有人去拿,落进了尘土里,血污尘秽附在上面,就像小夏的心意,没入尘埃里,从来不会被发现。 花敛寒拢起袖子,眼里没有触动,只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 晏浔见状眼波微转,轻笑着一挥袖,妖丹落进了他手中。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还来!"红娘暴怒,她不敢相信小夏死了,妖丹是唯一的希望,或许他还能复生。 "自顾尚且无暇,还管他?"晏浔嘲弄道。 她面无表情看着手里蜷缩成一团的狐狸,到如今竟扯出一抹微笑,如同解脱的笑。 原来她所渴求的感情,一直在身边,是她太过愚昧了…… 粼粼光华在她身上流转,抱紧了小夏,温柔轻抚着他的皮毛。 "不好,她要自爆妖丹。"苏清珩伸手揽住花敛寒腰肢往后退去,蹙眉抬手一挥,一道屏障竖起护住了敛寒还有背后的沈归澜。 司宵子见状也要护着花敛寒退去,却被苏清珩先一步,他顿了顿,也支起了一道屏障。 晏浔眼疾手快就躲进了苏清珩的屏障内,引得苏清珩淡淡瞥了他一眼,他回之灿烂一笑。 光束爆起,自林间射出,灼烧着怒浪峰林。 却不能伤得他们分毫。 一场风波终是偃旗息鼓,林间残损的枝干倒地无数。 他们刚说到晏浔,下山去安顿好了,再去寻他,没想到就遇到了他。 沈归澜怀里抱着灵草,口中不停重复着:"救救婵衣…" 晏浔瞥了一眼就好似通透,举起手中的油纸包,笑得荡漾。 "这是息壤,能让她不消一年就可得人身。" 花敛寒狐疑地看着那包小小一袋东西,好像是黑色的土壤。 晏浔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慢慢道来:"大禹当年治水用的土就是这息壤,看似小小一点,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将灵草种在这息壤里,可抵百年修行时光。" 这可是宝物啊,他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的,这次又要什么东西交易呢? 司宵子在一旁敛着眉,他自然不信宴浔能大发善心。 "你又有何诡计?"他凉凉问道。 难不成他就是一个图谋不轨的人不成,偶尔发善心做好事不行么?晏浔牵出一抹笑容,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不要些酬劳。 他一扬手,油纸包落进沈归澜怀里。 "代价的话,如今我不需要,以后或许会同你来取。" 沈归澜捧住那油纸包,失而复得的欣喜漫上心头。 "多谢阁主,沈某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