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是陆队主动请缨,说他去。” 沈亦欢心脏像被一只手抓住了。 “他身上有很多伤,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过,那些伤,有一些是近两年的新伤,但绝大部分,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她皱眉,声音轻颤:“什么……” “回来后军营里就给他找了心理医生,是专业的治疗战后创伤的心理医生。” “我大学时候修过心理治疗的二专,也认识那个负责给陆队治疗的心理医师,涉及军事机密我不能多问,但我知道,他是专门负责为战争中间谍、被俘的这些战士们做心理疏通辅导的。” 何粲声音始终淡淡的,说的内容,却像一根棍子,打在了沈亦欢头上。 她知道陆舟在这里生活的一定不算好。 却没想到剖开这层表象,还有这么恐怖残忍的现实。 “那现在……?” “心理辅导已经结束了,也带队当了队长,应该不算严重了,不过这种心理创伤,痊愈的可能性小,也有一定的复发率。” 何粲与陆舟接触的这段时间,也能感受到他的沉默和压抑。 沈亦欢沉默许久,问:“他现在在军医室吗?” 何粲点头。 …… 沈亦欢觉得自己长大后就没跑这么快过,风在耳边呼呼作响。 她一直跑到军医室门口才停下,手紧着门把调整呼吸。 军医室里陆舟坐在椅子上,身上盖了块薄军被,顶上挂着三瓶盐水,输液管长长的坠下来,针头埋在他手背上的青色血管。 陆舟已经很久没有生病过了。 不知是因为淋了雨还是休息不足的关系,今天早上起来就头晕的不行,摸上去guntang一片,都说不常生病的人一生起病来就气势汹汹。 他原本还没管,直到结束了早上的训练才觉得熬不住。 过来量了体温,烧到了三十九度。 听到外面跑动的声音,他开始还半阖着眼睛没理,发烧让他的反应力也降低,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个脚步声,好像是沈亦欢的。 他对沈亦欢太熟悉了,能够清楚辨认她的脚步声。 他扭头朝门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沈亦欢推门进来。 四目相触。 沈亦欢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大步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俯下身子。 娴熟的搂住他脖子,十指交扣在他的后颈,额头下一秒就贴上来。 guntang的。 沈亦欢喉咙紧了紧:“怎么这么烫啊。” 她跑的太急,还在轻喘,呼出一团白气,在陆舟的脖子边化开,蒙出一层水汽。 外面的气温已经下降,沈亦欢裹着一身的寒气钻进了陆舟的怀里,满眼都是讨好的意思,双臂搂着他脖子不放。 陆舟捏住她的手腕,往外扯了扯,怕把发烧传染给她。 沈亦欢以为他是要推开自己,更加用力的搂住他,还得寸进尺的将膝盖抵在他大腿边,又往他身上贴了贴。 陆舟呼吸停了两秒。 低头只能看到小姑娘黑乎乎的后脑勺,手指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沈亦欢抱着他脖子,在他耳边喘着气儿,很乖巧的样子,时不时拿脑袋蹭他两下,还断断续续的说着些什么。 他慢慢找到呼吸的频率,也终于听清了沈亦欢在他耳边轻声说的话。 一句接着一句的。 “对不起。” 第33章 虔诚 陆舟往外抽自己的胳膊,拽了几次都没拽出来。 于是环在沈亦欢的腰上,声音低哑,鼻音很重:“沈亦欢,你先起来。” “我不。”她又在他颈侧蹭了蹭。 “你坐好。” 陆舟捏着她的手腕,把人按到旁边的座位上,沈亦欢又顺势抱住了他手臂,一副黏在一块儿分不开的模样。 军医室里还算暖和,沈亦欢刚才在外面吹了很久冷风,整个人都是冰的,挨着陆舟时,她身上的寒气就往他身上钻。 陆舟打了几个寒颤,也没见他躲开。 “你怎么了?” 这样的沈亦欢,放在现在,无疑是反常的。 这倒像她高中时心情好时会做出的举动。 “刚才何粲给我说了些话。”她倚在他肩上,脸朝下,声音闷闷的,“所以我决定,我以后都要好好对你。” 话说的一本正经。 陆舟攒起眉:“她跟你说什么了?” 沈亦欢不答,脸蹭着他的手臂,自顾自说:“我以前对你不好,但是以后我都会对你特别好的。” “陆舟。”她闷闷的叫他。 “嗯?” “你感受过溺爱吗?” 沈亦欢问,没等他回答,自己给出了答案,“你肯定没感受过,以后,我会让你感受到的,溺爱。” “我的溺爱。” 陆舟看她看的专注,却什么都没说。 他嫌点滴太慢,把调节器速度调快,冰冷的液体进入血管,整个手背都是冰凉的,手背也青了大块。 沈亦欢注意到,立马松开他手臂,怕自己的动作会滑针。 “你开这么快干什么。”她瞪着他,“不冷吗?” 陆舟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线平缓:“还好。” 沈亦欢哼哼两声,声音闷在鼻子里,对他说的话很不满。 她不容置喙的将调节器拨了拨,将点滴速度调慢了。 她俯下身,埋首在他的肩颈,柔软的长发蹭过他露在外的脖子,像只终于收起爪子抱着主子手臂撒娇的猫。 压低了声音含糊的说:“你就知道把不舒服都藏起来,不告诉我,那我怎么知道,哼,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反正现在我会对你很好的。” 他缓缓垂眸,在一片混乱中张嘴,却磕绊着说不出一个字。 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毫无指望的喜欢沈亦欢。 他就像一片荒原,而沈亦欢是荒原上唯一的灯塔。 然后他听到沈亦欢说—— “以后我会很喜欢你的。” ……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子喜欢沈亦欢。 说实话,沈亦欢缺点太多了,自以为是,喜欢说谎,娇气任性,还不负责任,最擅长的就是恃宠而骄,他不是看不到她的缺点。 可他就是喜欢。 她是他用一整个青春年少酿成的唯一一杯酒。 “你痛不痛,我给你揉一揉。” 沈亦欢搓热了手心,盖在他冰凉的手背上,缓慢收拢了与他十指交错缠绕的手指,然后试探的偏过头去看他。 陆舟低头看两只交扣的手,没有反应。 军医室里特别安静,没有别人。 何粲也没有回来,不知是不是刻意将空间留给他们。 沈亦欢就趴在他肩上,声音糯糯的跟他讲话。 你疼不疼呀,要不要睡一会儿呀,那我陪你说话吧,你想听什么呢,你就闭着眼听我说话就好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话,从以前讲到了现在,说了很多两人发生过的小事,到不开心的地方还低声骂几句。 她把声音放的太轻了,嘴巴凑近他耳边,像梦中的呓语,只限于两人能够听到的范围,像把这几年的时光都牢牢封锁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里。 点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顺着输液管与针管流入身体。 途中绕过沈亦欢温热的手心,染上些许温度。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就连梦境中也没有过这样的平顺,陆舟甚至忘了自己的高烧感冒,会不会传染给沈亦欢。 说完了话,她就开始捏着陆舟的手指玩。 食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沈亦欢两根手指在上面捏了捏,又用指甲掐了两下,嘟囔:“别人的茧都在中指上,你的怎么在食指,学霸的特权吗?” 陆舟:“枪茧。” “嗯?”沈亦欢诧异的扬了下眉,凑近了去看。 “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