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你这不是废话?” “不对,我咋听说奶你拿出了家里不少粮,去县里换了奶粉给老姑喝啊?”周杏儿亮了刀。 王老太的脸沉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王有孝。 王有孝的脸色也变了,猛地摇头,嘴里也下意识说了出来:“我没有,我没说……” 王老太的脸色更难看了,周杏儿则抓住了把柄,放肆地嘲笑道:“二叔,你也太老实了!这还没说啥呢,你就把奶给招出来了!看来这事儿果然是真的,还是二叔去换的呀!” 第58章 王老太心中非常气恼王有孝竟然这么愚笨说漏嘴, 脸色憋得和猪肝一样, 可怎么都不能骂出来。 骂出来的话, 那不就等于承认了换奶粉的事情吗? 再加上这件事主要还是周杏儿闹起来的,于是王老太直接把火力猛地转向周杏儿,对她大力开炮:“放你娘的瘟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弄奶粉回来了?左眼看到的, 还是右眼看到的?你这个搅家精, 在这个家天天不得安宁,不想好好过日子趁早给我滚回周屯去!” 王老太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老四夫妇心底都盼望周杏儿彻底撕破脸, 他们好趁乱占些便宜,可没想到的是, 周杏儿的转变让他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不过就随口那么一问问, 奶这么大火气做啥?没有就没有呗,多大的事。”周杏儿丝毫没有被威胁赶出王家的羞愧, 反而能放能收, 笑嘻嘻的和没事儿人一样。 王老太气了个倒仰, 她想就这样混过去, 想都不要想! 老大一家是指望不住了, 要不是他们默许,这周杏儿敢跳的这么厉害?老二不用说了, 那就是锯了嘴的葫芦, 不扯后腿就不错了, 老四一家心里还怀着怨呢, 这么一看, 就只有春枝儿可以帮忙了。 “春枝儿,你来评评理!你看她说的是人话吗?啊?”王老太死死盯着王春枝,心里颇有一种走投无路的悲壮感。如果连王春枝也不帮她,那这次谁也别想痛快!大家都闹开了! 王春枝骂了周杏儿一句:“你少没事瞎扯!奶一心都为了这个家里好,咋地也不能和你说的那样偏心眼儿糊涂拎不清!啥样儿的人才能做出那种事?畜生都做不出来!” 王老太被堵得差点闭过气去,虽然王春枝是在帮她,可更像是拿大耳巴子抽她!关键是她还不好反驳。 程冬至也听懂了王春枝的话里意思,故意也板着小脸加踩上一脚:“不许你这么说奶!咱们天天喝稀糊糊,家里日子过得这么紧,奶会给老姑一个人偷偷喝奶粉?那怕是奶的脑袋被驴踢了,灌了屎进去!” 王老太彻底爆发了,她猛地双手拍打了一下桌子,吓了大家一跳,可她居然什么都没说,风一样地回房里去了。 除了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儿的王老头他们,几个心里有数的人都憋着笑,憋得十分难受。 王老太难得吃这样的瘪,估计要气恼个好几天才能缓过劲儿来。就是不知道谁会做那个倒霉的出气筒,成为王老太泄恨的对象。 王老太前脚进房,王雪花后脚就跟了进去:“娘,你咋啦?” 她可不希望王老太的身体气出个好歹来,那样她在王家最大的靠山就没了。王老头对她这个老来女也就是一般情分,她在王老头心里,还不如他那几个儿子和几块地! 王老太感动得直扁嘴,一大家子没良心的白眼儿狼合伙欺负她,还是老闺女贴心,是她的小棉袄! “雪花儿啊,你可要好好念书哇,为了你娘把这一家子白眼狼都得罪了!不管咋说,娘一定想法子把你弄到城里去,你可得替娘争口气,将来好好打他们的脸!”王老太痛心疾首。 王雪花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她并没有王老太那样急迫的心情,总觉得自己只是还处于贪玩对学习没兴趣的时候,只要一使劲儿随时都能拿个第一回 来,充满着极其盲目的自信。 其实王雪花的老师说得没有错,她的确是处于一种没开窍的状态,和班上那些年纪小的孩子没啥区别,学习对她来说是一个相当乏味且集中不了精神的枯燥事情,完全比不上跳格子吃小灶有意思。再加上王老太对她的溺爱,和王家相对舒服的环境,让她更加缺乏跳出农门的动力和积极性,本来资质就不好,这下彻底废了。 打发王雪花去学里后,王老太侧躺在炕上,咬牙切齿地琢磨着如何收拾周杏儿,却不想周杏儿根本就没有偃旗息鼓,早饭时的那一幕不过是她的先手第一步罢了。 出门上工后,周杏儿满村里逛了半圈总算找到了三蛋儿,她冲着三蛋儿招招手,把他叫到了一个角落里,给他塞了半块糖块儿。 前不久王春枝姐妹给了她好些糖块儿,这半块是她掰下来的,不咋心疼。况且等会儿三蛋儿还要受罪,就当是给这个傻蛋一点受罪钱。 三蛋儿吃糖吃得跟高兴,顿时觉得大嫂人也特别好,怎么看都顺眼。 “三蛋儿,糖好吃不?” “糖还有个不好吃的啊!” “是糖好吃,还是奶粉好喝啊?” “那肯定是奶粉好喝!我就喝了一回,又香又甜!”三蛋儿又怀念又遗憾。 “我偷偷告诉你,奶的屋子里有个柜子,柜子里头有可多好吃的,还有奶粉呢。” 三蛋儿眼睛一亮,随即又沮丧地摇摇头:“不行,那柜子锁可大了,打不开!” 馋饿急了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打过那柜子的主意,四蛋儿就算挨打了又咋样,他可是舒舒服服地吃饱了一顿好的。王老太再怎么防范严密,也不可能一天到晚把个房间门锁着,三蛋儿他们还是有机会偷瞄两眼情况的。 周杏儿怂恿三蛋儿:“锁怕个啥,你拿爷放后院儿的砍柴刀劈了不就行了?再大的锁它也是个摆设!” 三蛋儿有点怂了:“那肯定要把柜子给砸坏了,我还偷吃东西,奶不得杀了我?” 周杏儿拿手指头戳了一下三蛋儿:“你傻啊?今儿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没有奶粉,你就把奶粉拿走,她还好意思说你啥不?她拉不下这个脸!” 三蛋儿脑子不算太笨,可毕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馋嘴孩子,听周杏儿这么一说,顿时心动了,可还有最后一丝顾虑。 “奶她天天不离屋子,还不准我们没事儿在屋子里晃,我咋去拿奶粉啊?” “她长那屋子里了?总得有个出来的时候!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奶粉的诱惑是强大的,三蛋儿绞尽脑汁居然真的让他想出了个法子来。 王老太本在房里清点柜子里的东西,忽然听到后院鸡的惊叫声,立即慌张地起身穿鞋冲了出去。 虽然是几只下不了多少蛋的瘦鸡,可那也关系着家里盐和火柴的换取,要是被什么人给偷走了或者被什么动物叼走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趁着王老太去查看鸡的情况,三蛋儿遛进了房里,急吼吼地冲到了柜子前。 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那柜子居然没锁上,只是虚虚地闭着! 王老太平时都是锁着的,这次没锁纯粹是凑巧赶上点儿了,要是三蛋儿早点掐鸡或者晚一点掐,都不能撞上这个点儿。 三蛋儿乐坏了,他还算是知道点轻重,没和四蛋儿一样赖着不走直接开吃,而是拿了奶粉罐就跑了,走时居然也没忘记把柜子门按照原样儿推回去。 王老太发现了被三蛋儿掐的那只鸡,顿时心疼得不行,站在后院子里扯着嗓子骂了起来。 “是哪个遭雷劈的挨千刀王八羔子!连我家的鸡也下黑手,你烂了心肝下水哇!……” 本来王老太心里就有怨气,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发xiele一通,直到骂得痛快了才回房。 她并没有注意到柜子的异样,而是顺手把柜子锁了,脱鞋上炕,苦苦地思索该使什么辣法子收拾整治周杏儿这个小贱人。 直到晚上的时候,王老太才发现事情坏了。 她本来想给王雪花冲一碗奶粉喝,没想到翻遍了柜子都没看到那个罐子,顿时后背出了冷汗。 要是个什么针头线脑的小东西找不到就算了,那么大的罐子怎么会看不到呢,就是不见了! 由于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王老太很快就明白了事情坏在哪里——那只掐鸡的怕不是左邻右舍的熊娃子,而是自己家里的内鬼! 这下子可又是捅了马蜂窝了,王老太血冲脑门,一下子忘记丢掉的是本不该出现在这家里的东西,高声咒骂着去搜其他人的房。 她第一反应是周杏儿偷了,然而翻了个彻彻底底都没找着,便只好杀到第二嫌疑人老四一家的房里去。 三蛋儿毕竟是个小孩子,他只知道把奶粉罐藏在房间外面的地方,却忘记了消灭另一个证据——他偷偷用来冲奶粉的那个碗,没洗干净。 王老太冲进来的时候,他心里有数,却窃笑着不做声;直到沾着奶沫子的碗被举得高高儿的,他才慌了。 其他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脸懵逼,而三蛋儿这一慌,脸上颜色一变,就显得格外明显。王老太立即知道元凶是谁,一个箭步冲上前,一个巴掌把三蛋儿从炕上打到炕下,没头没脑地用扫帚狠狠抽着。 邓翠兰心疼地尖叫了起来,一边护住自己嚎啕大哭的儿子,一边含泪愤愤道:“咋了!这是咋了!好好儿的咋又开始打起我家娃了!?” “咋了?你还有脸问咋了!一家子这么多孩子,你一个人养出两个贼!家教不好的贼婆娘!”王老太狠狠一口唾沫啐到了邓翠兰的脸上…… 第59章 邓翠兰和王有才过了许久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是以前, 他们只会狠狠打一顿三蛋儿表明态度, 并满口认错, 可这次他们的心态完全不同了。 之前周杏儿的话还盘绕在他们脑袋里, 再加上最近种种事情压在心上,邓翠兰先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王老太骂的话却是越来越刺耳,终于她受不了了,反唇相讥。 “娘你嚷嚷啥?你不是说家里没奶粉吗,三蛋儿上哪儿偷你奶粉去!” 王老太一愣,她没想到邓翠兰居然会这样回她,顿时脸都涨得血红,挥舞着爪子要去撕了她:“你反了你!偷了东西还敢顶嘴!!” 王老太下手很黑很重, 专挑邓翠兰怕疼的地方又掐又拧, 还把她头顶的头发也给揪了一撮下来。 邓翠兰彻底恼怒了,她本来体力就比王老太强, 之前顾忌着对方的身份不敢还手, 现在完全放开了去推搡撕扯,一时之间王老太居然不敌, 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只好呼喊王有才求救。 “老四,就这样不孝顺的, 你在旁边看着?!” 她的意思是让儿子去打儿媳, 然而这个儿子心里也是一肚子怨气, 心疼自己媳妇都来不及,哪里会去打她? 王有才假装调解,实际上却是在护着自己媳妇,得到帮助的邓翠兰顿时威力大增,狠狠地挠了王老太几下子,给她的脸上和脖子上都留下了血痕印记。 王老太是一块老姜,她岂会看不出儿子的偏帮?见势不妙,她干嚎着回了房,狠狠地咒骂了老四一家一夜,放话说这事儿没完了。 岂料,得胜的邓翠兰也认为让这事儿不能完,她也干嚎了一夜,第二天不洗脸不梳头直挺挺躺在床上,早饭不去吃,地里的工似乎也不打算上了。 王老太顶着脸上极为明显的血痕,恶狠狠地骂道:“让她闹!不吃最好,饿死这种玩意儿最省事!老王家几辈子没出过做贼的,她这个烂污货婆娘,坏了咱们老王家的根!” 邓翠兰起先是毫无实际意义地干嚎了一阵子,忽然暴起从炕上跳了起来,走到堂屋里冲着所有人喊道:“这过的是啥日子呀?正经孙子饿得脑门儿发飘,一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喝奶粉!四个孙子没一个好好儿上学的,全家的钱粮都可着一个傻闺女嚯嚯,说出去要把人家的大牙也给笑掉了!将来你死了还指望女婿给你摔盆呐?不是自家儿孙,谁把你当个玩意儿!” 邓翠兰的发言过于震惊人,王老太一下子愣住了:“你说啥?” “我说啥你心里没数啊?你那个傻闺女,都十二岁了还考不过人家六七岁的娃,就这样儿的,还给她喝奶粉?全村人在背后都笑话咱们家,把咱王家人当傻x看!你把钱花冬枝儿身上我也就不说啥了,人家好歹考了县里第一,丢钱也听到个声响!砸她身上?rou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王老太跳起来就要去打邓翠兰,邓翠兰岂会让她得手,一边躲在王有才的身后还手一边尖声骂道:“我和有才一年到头挣那么老些钱粮,都给你嚯嚯在这个蠢x身上了,你不心疼我们还心疼呢!分家!必须得分家!再不分家全家人的血都要被这个蠢x给吸干了!!” 程冬至骂王雪花的话私下早传遍了王家,大家都深以为然,可没人敢像邓翠兰这样光明正大骂出来的。周招娣还有点羡慕——就这样直辣辣地说出来,真痛快! 并且,邓翠兰那句分家也可在了她的心上,如果真的分家了,那她就是媳妇熬成婆,头上再也没个人管束她了,多么好呢! 王雪花听到邓翠兰骂她,也叫骂着加入了战局,可没多久就被二蛋儿三蛋儿四蛋儿揍了个结实的,坐在地上嗷嗷大哭。 三个宝贝蛋儿以前没少被王雪花欺负,现在他们的妈和奶撕破了脸,现在不打啥时候打?再加上一想到那么好的奶粉都被她这个赔钱货喝了,三个蛋儿心中有火,拳下有力,打得更加用劲了。 周杏儿见着时机到了,笑着在旁边添柴加火:“奶,你说这日子过着还有啥意思,一家子人斗得和乌眼鸡似的,天天都不得个安宁,干脆分家了算了呗!分了家老姑就和你们过了,你爱花多少钱在她身上别人都管不着!” 王老太浑身挂了彩,本就又急又怒,听到这话后更是怒火攻心:“分啥分?只要我和老头子还活着一天,这家就不能分!” 分家是王老太心中的噩梦,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面对的一件事。 尽管嘴上不说,可她比谁都清楚,分了家后虽然她名义上还是王家的长辈,可日子过的就完全不同了。 现在王家的钱粮全都由她调配,她和雪花的日子才过得这样好。她又不去个地里,光凭王老头的那点工分,再加上其他人若有若无的“孝敬”,雪花她还咋攒下好嫁妆,将来读书工作出人头地啊? 邓翠兰嘲讽道:“你说不分就不分?没这个规矩!我和有才他儿子都生三个了,早就该分出去了!闹到社里去我也不怕!你是想再做一回检讨咋地?” 王老太气得浑身发抖,想去揪打邓翠兰,然而却两腿发软两眼发黑,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王雪花吓得喊叫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王老太身边:“娘,娘你咋了,别吓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