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杨八娘在线阅读 - 第402节

第402节

    “不瞒太子,”大宝很是镇定的给自己老爹洗白贴金:“我爹一向喜欢收藏,为了防止被骗,没少研究假字画,我自幼跟在我爹身边,耳濡目染,倒是学了不少。”

    福儿道:“这可不是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的东西……”

    大宝道:“阿爹对此颇有研究,他都能辨别出是半年前,一年前或两三年前做的,我在这方面也颇有天分。”

    吕庆开口了,“倒不曾听过郡王有此天分。”

    大宝笑了,“我又不靠这吃饭,自然不会四处宣扬。”

    吕庆道:“不是不信郡王,而是为了稳妥起见,不如请郡王先鉴赏几幅作品,分辨一下真假及年份如何?”

    大宝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却是不显,冲吕庆嘲讽着:“不是不信?你摆明了就是不信嘛!你刚才还在说包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你也当起了小人?看来,你并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啊!”大宝面上虽然镇定,心中却在琢磨着,待会儿怎么糊弄,哎呀,事后可得好好敲诈一下胖八娘啊!

    吕庆道:“防人之心,学生愿从防外人开始学起。”

    大宝笑道,“本王教你一招,应该等本王断然你的借据是假的之时,再提出异议的。”

    吕庆道:“先辨别了郡王爷的本事,才算公允,否则不论郡王爷的结论如何,都难免有人会起质疑的。”

    “你思虑得很周到嘛,”大宝笑,“倒是个谨慎人。”

    蕙安哼了声,“怎么遇到吕七娘的事就成了个白痴了呢?!”

    见福儿要拍惊堂木,蕙安忙捂嘴,嘀咕着:“事不过三!”

    福儿还是拍了惊堂木,蕙安屏住呼吸,见福儿没下文,才悄悄松了口气。

    “太子,”包拯开口了,“若依吕庆所言,耽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学生以为,不如先将借条真伪放在一边,学生这边还有另情禀告。”

    “无妨,”福儿道:“趁着寻几幅字画以及请鉴定大师的时间,足够你禀告的了。”

    大宝……太子,我是假的……胖八娘昨天没告诉你?还是胖八娘以为,自己老爹擅长做假,自己多少都该懂几分?应该不至于吧……胖八娘没那么蠢吧?她自己就是典型的虎父犬女啊!

    不想,此时吕端开口了,“太子,老夫对此倒略知一二。”

    “喔?”福儿笑着看向吕端,道,“倒是忘了问老大人,这借条老大人当初是知晓的?”

    吕端点点头,“是,老夫收到的家书中提过此事,只是没见过借条。”

    吕七娘捂住嘴,怔怔的看着吕端,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为什么自己永远都是被牺牲的那一个,过去是,现在还是……

    蕙安微微惊讶,官家失策了?吕端还是选择了维护吕家名声!不知怎的,蕙安直觉就是认为那借据是假的!

    张大人倒是不动声色,吕端自然是要维护吕家名声的,这和维护太子的声望并不矛盾,

    福儿笑吟吟道:“既然老大人知晓,那这借据自然就是真的了。”然后对王素道:“归档,日后若真的赔给吕七娘时,再派人仔细核查账目!”

    王素应到:“是。”

    福儿又看向包拯:“包拯,另情什么的,说说吧……”

    吕七娘一手紧紧捂住嘴,一手使劲的擦了擦眼泪,看向包拯……

    第641章 审案(四)

    “学生比对了吕七娘和吕六娘的嫁妆单子,”包拯道:“吕七娘的嫁妆并未全部被借给吕六娘!”包拯加重了“借”字的读音。

    吕庆忙道:“本就没有!借条只是没写得那么清楚,都是一家人嘛!”

    包拯板着脸,“可是,虽然未被借给吕六娘,但却被吕庆送给了国子监的博士!”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这是和叔婶一起合谋夺产啊!

    吕庆严词道:“污蔑!”

    吕七娘红着眼睛,看着吕庆……

    小勇和小猛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我们查出来的,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吕七娘的父母给吕七娘准备的多是财物,”包拯继续道:“可吕老大人给吕七娘却备下了四本珍贵书籍。”

    因吕七娘是要嫁给晏殊嘛,吕端特意拿出了四本珍藏,此外,还有其他一些文人稀罕的东西。

    “而吕六娘的嫁妆单子上只有两本,”包拯道,“巧的是,今年国子监牛博士生日时,吕庆却送了一本。”

    吕庆神色如常,“敢问包拯,七娘的嫁妆单子你是从何而得?你怎知单子上的的确确有四本珍藏?”倒也不慌张。

    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嫁妆那是很早就在准备了,但一般都是在成婚前两日,嫁妆单子才会最终敲定,也就是说,严格意义上讲,吕七娘的嫁妆单子并不存在,不过,其父母给吕七娘留的,倒是能确定的,已经分好了的嘛,白字黑字写好了的,无法再更改,而吕端给的,哪怕已经从北方老家运到了汴京,但也只能说是有这个意向,虽然不是初稿,但也只能是三改、四改的修改稿,并不是最终版!

    福儿扭头看向吕端,“老大人,听包拯之意,你打算将四本收藏给吕七娘,但瞧吕庆的意思,你最后只给了两本?”

    福儿并没去判断包拯和吕庆谁在撒谎,吕端在呢,有啥好争的。

    众人齐齐看向吕端,只有吕七娘用手擦了擦眼泪,仰着脖子望天……

    吕端看向福儿,福儿嘴角带笑。

    “是。”吕端微微点了点头,“后来改了主意。”

    福儿笑容不变,微微颔首。

    望天的吕七娘泪水成串的顺着脸颊下巴滑落……

    吕庆也并没洋洋得意,倒是不惊不喜。

    蕙安觉得自己真相了,皇伯伯将吕端请来,是为了堵天下小娘子之口!而福儿大概也是不乐意小娘子挺直腰杆的!大概是被小雷欺压狠了?呃,也许还得加个兔儿!竟然不乐意,还怂恿允熙干嘛?!蕙安很生气……

    大宝看看脸色不好的吕端,再看看笑眯眯的福儿,实在不明白九娘为何一定要自己来看热闹,这案子还用审嘛,吕端摆明了是要保吕庆的嘛!这可不是简单的在孙子和孙女中二选一的问题,吕庆代表的是吕家一门!这孰轻孰重,傻子都知道啊!完全没热闹可看的嘛!难道让自己到时带头高呼太子英明?!呃,肯定是胖八娘的主意!

    福儿保持着微笑,“既然老大人如此说,那吕庆送出的珍藏自然不算是吕七娘的嫁妆。”

    包拯看着吕端,“老大人,可曾记错了?”

    吕端缓缓摇头,“不曾。”

    允熙看着包拯,觉得包拯就是个白痴,吕老头摆明了偏心啊,自己都瞧出来了呢!

    包拯深深吸了一口气,“学生想向汝南郡王借一样东西……”

    福儿扬扬眉,“怎么说?”

    大宝懵……自己可没上打昏君下打jian臣的武器啊!就算阿奶曾经有,可,可,可那也不是能传家的啊!

    包拯便说了,据查实,吕七娘父母留给吕七娘做嫁妆的双喜如意点翠长簪一对如今正静静的躺在大宝府里的库房里。

    “那长簪进了当铺,死当,恰巧,当铺是郡王爷的产业,掌柜的见是好东西,便送到了郡王府上!”

    大宝……长簪?不是送给媳妇就是给闺女啊……一想这来历,好似嘴里突然飞进了一苍蝇……

    小勇和小猛好想走到大门口,冲大家挥挥手……惭愧,惭愧,不必大肆夸奖……

    福儿却没立即下令让人去取来,而是问吕庆,“吕七娘剩下的嫁妆交由谁保管?”

    吕庆道:“三婶负责保管。”顿了下,又补充道:“都收入了库房,锁起来的。”

    言外之意,就算丢了,那也是下人监守自盗。

    见福儿还在那微微点头,蕙安好不气恼,对王十二娘小声说,“你什么眼神啊!”

    王十二娘……

    福儿笑笑,“包拯,吕府是否御下不严,不在此案范围。”一句话,又将此事给定了性,就算是,那也是下人偷的!

    大宝……也不是为了长簪?真的要带头高呼太子英明么?

    包拯上前一步,“据学生所查,吕七娘的一些嫁妆如今在吕庆书房,吕三婶以及吕庆媳妇的房中!请太子派人到吕府一查便知!”

    吕庆怒道:“你想抄我吕家?!”

    吕端垂下了眼眸。

    “吕庆!难道你不应该说,为了还你清白,随便查嘛!”蕙安高声叫着!

    “查!查!”围观群众跟着起哄。

    福儿怒拍惊堂木,扔下一令箭:“公堂之上禁止喧哗!惠安屡教不改,来人!将蕙安拿下!!”

    蕙安慌了,想动手,明显要吃亏,于是,选择了束手就擒,乖乖的跟着衙役进了大堂,嘴上高喊,“冤枉!”

    大堂上的允熙忙跑到蕙安跟前,将蕙安身边的两衙役朝旁推了推,扯着嗓子喊:“冤枉啊!”

    允熙又是原告又是被告,陈王夫妻没好露面,允弼和允则却是早早的就在人群中等着呢,要第一时间探消息嘛,结果,允熙还没事,蕙安先被衙役押着了,两人赶紧的在人群中朝前挤,都怪允让,没事去大堂干嘛,害得大家都让出了好位置,两人边挤边喊,“冤枉啊,冤枉啊!”

    “将喊冤之人带进来!”福儿道。

    围观群众主动挤挤,给两人让了一条缝,让两人挤到了大堂门口。

    “冤枉!冤枉!”允弼挤得满身大汗,头也不抬,只管喊冤,允则在旁不住点头,还不住的冲站在蕙安身侧的衙役抱拳。

    “冤从何来?!”福儿问道。

    允弼忙道:“太子容禀,吕七娘暂居我府上,蕙安和吕七娘接触颇多,对吕七娘心生同情,一时没忍住,蕙安是为吕七娘喊冤!”

    “那你又喊什么冤?”福儿问道。

    允弼忙道:“我为吕七娘喊冤,为蕙安喊冤,为允熙喊冤!”

    第642章 审案(五)

    听了允弼的话,福儿很有耐心:“为吕七娘喊冤?”

    “是,吕七娘婚事被抢,嫁妆被夺,吕老大人还一味偏袒心肠歹毒之人,”允弼道:“着实冤!”

    “吕老大人的人品,”福儿笑道:“官家信得过,孤也信得过……你不能因为吕老大人所言与你所想不符便妄意猜测吕老大人偏袒。”福儿顿了顿,接着道:“君王会受蒙蔽,百姓亦然,”指了指头顶,“所以,大堂正中才会悬挂着‘正大光明’匾,所以,才会有衙门审案,而不是让百姓举手断案!”

    “太子,吕老大人虽然人品是信得过的,可是,此案本就涉及的是吕家,吕老大人理应避嫌!”蕙安开口了。

    “对,吕老大人理应避嫌。”允弼忙附和。

    “吕七娘与你无亲无故,”福儿只看着允弼道:“你为她喊什么冤?少给孤说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是什么性子,孤可清楚得很!”

    允弼暗暗叫苦,却还是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子,吕七娘虽然和我无亲无故,可谁能保证自家的至亲骨rou绝不会落得吕七娘这番境地?吕七娘只是一未出阁的小娘子,世人也许觉得事不关己,小娘子毕竟是旁人家的,儿郎才是自家血脉根基,可人人皆有亲娘,孤儿寡母受欺凌的不在少数,史书上记载的皆是孤儿寡母一番辛苦挣扎,终于出人头地,回头大度的原谅了黑心的亲朋,可世间出人头地的又有几人?大多数怕是数代都无法翻身,真正的有冤无处伸。况且,世间何曾听过,孤儿鳏父被亲族赶出家门的?究其根源,不过是女子可欺罢了,故而,我斗胆,为吕七娘,为天下女子喊冤!”

    福儿看向允弼,“为天下女子喊冤?我大宋女子难道竟然受欺至此?!竟然连你都看不下去了?!”

    允弼心里苦啊,却还只能点头,心想,回头得让阿娘好好约束约束惠安!

    福儿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众人,这才朗声道:“伏羲氏定天地,分阴阳,阴阳互根,万物之根本,男儿出外耕作,女子在家纺织,男德女贤,我华夏大地才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女子安,则家安,家安则国安!试问,谁敢欺凌天下女子?!谁能容天下女子受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