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飞鸿殿。 十一公主承曦正指着六皇子晋鸿骂:“都怪你!白白长得四肢粗壮的,养伤养了那么久还不好!所以不能参加马球赛!昨日里才让那个卫晋衡在马球赛上出尽了了风头!看得我气死了!” 六皇子右腿大腿至脚踝还包扎着,躺得久了,整个人都有些阴郁,一听到这番指责,脸上就不好看了:“这能怪我吗!” “怎么就不怪你!”十一公主气道,“你跟他明明是同一天受伤,怎么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早好得活蹦乱跳了,你这么强壮结实,反到现在还不好?说起来还是你白长了这么些rou,没用!” 被这样指着鼻子骂,六皇子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九公主承安见此,便柔声说了句:“承曦你也不能这样说。六皇兄是被豹子咬的,他是摔的,六皇兄伤重多了,哪能相提并论?” 十一公主不以为然,“一个被咬断了腿,一个摔断了腿,说起来还不是差不多!”又对六皇子哼道:“何况当初那豹子还是你招来的,信誓旦旦地说要葬身豹腹,结果反倒自己被咬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七皇子晋丰见六皇兄已经气得脸色铁青,忙小声劝了一句:“承曦,你不要怪六皇兄了,昨天是我没用,拦不住卫晋衡……” “你也知道自己没用!”十一公主憋着一股火气呢,一见他出声,立刻就把矛头对准了他,大声骂道:“你好歹也比他大吧!比他多上了好几年的骑射课吧!怎么到了场上就被人家牵着鼻子走了?!乱没章法,尽打混球,还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你还是七皇子呢,表现比起几个世家的公子都不如!” 七皇子本是劝和的,哪知道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低了头不敢出声了。 小时候被隔开的他们,各自有独立的住处之后,倒也慢慢又聚在了一声。当然,往常大家都是到明曦殿的。而自从去年腊月里六皇子受伤卧床,这段时间他们才常过来看他。 昨日里的马球赛,是十一公主千盼万盼盼来的热闹赛事,谁知道父皇竟让几个年轻的皇子都下了场,说是要顺便考校他们的马上功夫。当时她看见那人就觉败兴,最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那队赢了,心里更是呕死恨死。 一时都把这些不快发泄在了一个不能上场面的六皇子、一个虽能上场却没啥用的七皇子身上。 殿里静了半晌,最后还是九公主看了看各方的脸色,柔柔笑着打了和场:“要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知道他后来居上,骑术竟这样好,又是跟八皇弟一组,强强联合,赢了也是自然。” 十一公主看着她,冷笑了一声,“哼,强强联合?你是说他那队里还有你那未婚驸马柳公子吧!还没嫁过去呢,也不害臊!” 九公主顿时笑不出来了,脸上一阵青红交加,“我只是就事论事,何时提过他!” 十一公主冷眼道:“你还用提?能得父皇指婚给柳太傅那仪表堂堂、素有才名的孙子,你心里不知道多么洋洋得意吧!昨日里抛杏花投朱果的,可是高兴得没边了,连公主的身份都不顾了!——那也才是个次孙,要是柳家的长孙,还不把你高兴死!” “你,你……”九公主气得身子轻颤,一时说不出话来,更显得身如蒲柳,柔弱可怜了。 十一公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满脸的骄傲,“我怎么样,你倒是说呀!” 九公主深喘了几口气,又突地平静了下来,露出笑来,“承曦,咱们差不多大的,等承宁的婚事定下来,就轮到你了,你这样嘴巴不饶人,看到时候你的驸马如何!” 十一公主听到这话,竟恍惚了下,转而怒道:“我的驸马,自然要比你的好了千倍万倍!” 第48章 波澜 淑妃轻抬手, 在侍女红丹的轻扶下,雍容华贵地下了步辇, 立刻有宫女恭敬地行了礼, 要进去汇报, 淑妃摆了摆手, “罢了, 不必大呼小叫的。”宫女忙就止住了, 侍立在一旁。 淑妃穿着洒金底红牡丹纹的宫装, 仍是妩媚动人的, 待走进了允宁殿, 才问了句:“十公主今儿个在做什么?” 宫女答:“这几日天好,公主都命人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绣花呢。” 淑妃就皱了皱眉头。待到了内里,果真看到女儿在树下认认真真地刺绣呢。 十五岁的女孩儿,乌发雪肤, 明眸皓齿,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幅画儿似的,青葱似的指尖捻着针线,眉眼微微带笑,端的是娴静秀丽。 淑妃看着,不由得又欢喜又担忧。承宁这孩子, 从小就听话乖巧, 秀外慧中, 在姐妹里是最让人省心的。可就是因为太省心了, 也省事,倒从不引人注意,在她父皇那里,是半点也不出挑的。 淑妃叹了口气,走进去,一边扬声道:“承宁,虽说是树荫下,到底还有日头晒着呢,被晒伤了可如何是好?” 又拧眉训了站在女儿身后的宫女:“也不知道劝劝,十公主这样娇嫩的肌肤,也是能在院子里晒的!” “母妃。”十公主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行了礼,嘴边带了笑意道:“不怪她们,是我嫌在屋子里闷,要出来晒晒的。有树叶子挡着呢,哪能就晒着了。” “哪有好好的公主跑院子里来晒的。”淑妃嗔了一句,到底也没真的生气,转而拿起了她刚刚放下的绣棚,“绣的什么?” 十公主知道母妃是十分注意不晒的,于是搀了她手往里走去,一边微微不好意思道:“是兰草,还没完工呢。” 淑妃仔细端详了,赞道:“淡然雅致,秀丽灵气,承宁这一支空谷幽兰绣得真好,倒似活了一般。” 这话夸得十公主粉颊微红。 淑妃看了她一眼,把绣棚交给宫女拿下去,在屋里坐下,道:“再怎么喜欢,也不要成日里做绣活,你是公主,要什么不能让下面的绣娘做给你,非要自己动手?” 十公主有些无奈,“母妃,承宁打发时间罢了。” “母妃也不是要怪你,只是绣活讲究的是细致,怕你熬坏了眼睛。”淑妃说着,怜爱地替她理了理鬓边吹乱的发丝,拉她在旁边坐下来。 等宫女奉了茶,淑妃就对自己的贴身侍女道:“红丹,你带她们出去顽罢。” 红丹应了声,招呼小宫女们下去了。 待她们都出去了,十公主明眸里带了些困惑,问:“母妃,怎么了?” 淑妃嗔了一眼,“自然是有话与你说了。” 看女儿睁着眼睛等着自己的话,淑妃就笑道:“前几日宫中举行了马球赛,当时承宁也去看了,如何?” 十公主歪头回想起那热闹场面,便莞尔一笑,“这一年一度的马球赛,确实有一番热闹好看,女儿可解了闷了。” “就球赛好看吗,其他的呢?”淑妃拿眼睛瞧着自己女儿。 十公主一愣,思索了一会儿,又恍然点头,“是了,弟弟在场上英姿飒爽,稳中取进,进退有度,表现很是不俗。”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 十公主困惑地蹙起了秀眉,再想了想,“弟弟面如冠玉,马上功夫又好,昨日里大出风头,赢得了好些贵女的芳心,我见她们投了许多花儿。哦,还有九皇弟,更是……” “你管他做什么!”淑妃没好气地打断了,瞧着女儿半点不开窍,只好点破:“场上除了你的皇兄皇弟,不是还有好些样貌好又英姿勃勃的世家公子么,就没一个打动你的芳心?” 十公主这才知道母妃要说的是什么。女孩儿家听了这些,总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脸上立刻绯红了,“母妃,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必这样害羞,”淑妃拍了拍女儿的手,“你如今也十五了,承安已经定了亲,接下来便是你。你若是有哪个看上的,自有母妃替你谋划。” 十公主这才忍了羞意,想了想,摇摇头:“母妃,女儿并无嘱意之人啊。”又微微蹙了眉,道:“女儿的婚事,到底还是要父皇赐婚的,多想也无益。” 淑妃听这话沉默了半晌,方轻声道:“宫中的公主那么多,你父皇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替你们一一仔细考虑,定下来的婚事,哪知道好还是不好……” 十公主听这话有些异样的冷淡,又见母妃神色恍惚,不由得有些担忧:“母妃何以这样说,父皇向来对我们极好的。” 淑妃无声地笑了笑,垂眼端了茶,轻抿一口,才又怜爱地看着懵懂不知情的女儿,叹气道:“你若是有看上的,要大方地告诉母妃,母妃自会为你谋划的。若没有,母妃也会你寻一位处处妥帖的驸马,让承宁往后富贵不断,荣宠一生。” 十公主听了既是害羞,又是感动,只得红着脸点头。 淑妃再坐了坐,细细叮嘱她午后小憩,不要再去院子里晒了,也少绣花,闲来就在屋里看看书也是好的。见女儿乖乖应允,她心里一阵熨帖,才出了允宁殿。 等她上了步辇,红丹就恭声问:“娘娘回去还是去看八殿下?” 淑妃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去见皇上吧。” 到了御书房外,福安远远瞧见了,忙过来请安。淑妃下了来,问:“公公辛苦了,皇上可是在批奏折?” 福安笑道:“您来的不巧,皇上正和李将军在里边议事呢。” “李将军?”淑妃诧异,又皱了眉头。 李将军是如今武将之首,武将不免让人想到战事。而多年来,也就是西北酋国冒犯边境,滋生战乱,不过自从八年前两国议和,边境不是已经太平了吗?此时皇上与李将军议事御书房,莫非…… 淑妃压下心里的疑窦,笑了笑,问:“李将军来了多久了?” 看福安面色犹豫,她又笑道:“本宫今日来找皇上有些事儿,若是李将军刚来,本宫就不等了;若是李将军待得不久了,本宫倒还可以等一等。” 福安只好道:“李将军来了已有大半个时辰,娘娘或许可小等片刻。” 淑妃笑了道好,心里却有些沉下去了。 果真不久后,李将军便从御书房出来了,他身上穿着铠甲,紧紧皱着眉头,脸色不大好,整个人都有种沉凝的气息。 见了淑妃,才回神行了礼。淑妃道:“李将军愁眉不展,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将军却没有多说,摇摇头,就告辞转身走了。 淑妃心里越发觉得不妙,在福安进去通禀的时间里,她皱着眉思索着,到底是不是边境战事又起…… “淑妃娘娘,皇上请您进去。”福安已出来道。 淑妃便理了理裙琚,进了御书房,行了礼小心抬头一看,发现皇上脸色也不大好。 “淑妃这时候来找朕,有何要事?”皇上缓声问道,脸色有些疲倦。 宫里虽无妃子不能进御书房的规矩,不过皇上忙的时候,妃子凑过来总归不好,尤其是不受宠的妃子。这样的行为往轻了说是扰乱皇上心神,耽搁皇上时间,往重了说那就是干预朝政,祸国殃民了。 不过淑妃虽说不太受宠,在后宫地位还是很稳固的。再说了,皇上又很少去棠香宫,她白天不来找,晚上别想等到人了。 淑妃心里盘算了盘算,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开口道:“臣妾前来,是想问问,承宁的婚事,陛下可在考虑了?” 皇上眉间微微一皱,好像才想起来这个女儿似的,明显是没有考虑过了。 淑妃见此心里自然失望,正要说什么,皇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缓了神色,道:“承宁也十五了,朕方才见着李将军,突想起李将军的长子样貌端正,文韬武略,前阵子的马球赛上看得出骑术精湛,颇有其父风范,且年已十六,尚未婚配……” 淑妃听这话,越听越觉得不对,最后还是忍不住叫起来打断了:“皇上!” 李家是武门,子弟皆入军中,是如今军队里的中流砥柱了,若说太平盛世,承宁嫁给李家也是不错的,可淑妃因为方才的猜测,硬是不敢让李家子弟做自己女儿的驸马了。 她脸色有些发白,道:“皇上,承宁自小读书作画,性子安静,与武人怕是合不来的。” 皇上的脸色就有些不好,倒也没生气,只挥手道:“此事朕还会斟酌,承宁也是朕的公主,不会委屈了她的。你先回去吧。” 淑妃没辙,只好退下了。只是在回棠香宫的路上,一直沉着脸想今天的事儿,越想,越是心惊。 此时,西宫里。 广常正单膝跪下,双手呈上一方巴掌大小的信件:“殿下,这是关外传回的急函。” 桌后人接过看了,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却无端让人觉得他气息沉了几分。 广常一愣,不由得问:“殿下,可是关外有变?” 九皇子垂眸看着急函,缓缓道出:“酋国澜妃新亡。” “澜妃……”广常心里一惊,“是三公主!” 九皇子点了点头。 广常皱紧了眉头,“好端端的,三公主怎么会死了?” 九皇子无声将信件递给他。 广常接过一看,看到“急病不治”四字,不禁冷笑一声。 当年两国议和,三公主作为和亲公主嫁过去,代表了两国和平。不曾想这局面才维护了八年,就要起波澜了! 第49章 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