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激水之石
秋风瑟瑟，在这夜色中徒添了一抹悲凉之色。 另一座凉亭之中，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伫立其中，旁边一个侍女提着灯笼，昏暗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夜风起，拂起两人青丝飞舞。 忽的，那白衣女子眼睛一亮，定定的看着远处徐徐而来的人。 待那人走近，白衣女子翩然一笑，颇有打趣的意味道：“晴婕妤还真是忙，本宫可等候许久了。” 柳苡晴微微一笑，盈盈一福道：“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哪敢让娘娘等。” 文贵妃只是笑着，不似平日里的冷淡，笑容将整张脸修饰的稍显柔美，平添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温柔。 柳苡晴走到文贵妃身边，本未文贵妃提着灯笼的乐儿退出了凉亭，跟吹雪一人守在一方。 刚刚自己才做了偷听之事，虽不是有意，柳苡晴也不想让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该防范的时候还是不能放松的。 凉亭中只剩下了柳苡晴和文贵妃，两人并肩站着，任那凉风吹在身上，吹散了一身的香气。 文贵妃端详着柳苡晴，才发现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曾见到过柳苡晴失色的模样。虽然在宫中对待任何人都是恭谦有礼，却不见她有对谁有过亲近之意。更让文贵妃感叹的是，这柳苡晴似乎对于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却又似乎将所有事情都掌握手中。 “不知晴婕妤如何看待皇后今日之举？”文贵妃别开眼神，望向远处，声音低沉却清晰的传入柳苡晴耳中，再随风飘散。 柳苡晴眼眸中有笑意溢出来，侧过头看向文贵妃，盈盈道：“皇后今日之举，不是贵妃娘娘早就预料到了的么？” 文贵妃不置可否，眼中也浮现笑容，她预料到了，柳苡晴又怎会没有预料呢？ “哼，她未免也高兴得太早了些！”文贵妃面上很少见的失控，带了些轻蔑的道。 柳苡晴依然是神色淡淡，连声音都是清淡如水，“贵妃娘娘何须恼怒，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皇后娘娘有前招，贵妃娘娘接着就是。” 不怕她出招，就怕她按兵不动，只要她有行动，就不怕寻不到她的错处！ “那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应对才好？” 柳苡晴向前一步，旋身懒懒的靠在凉亭柱子上，眉眼一抬，眼中绽放出璀璨光彩，却只说出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此言一出，文贵妃都有些不解，看柳苡晴的神色似乎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难道她们要眼睁睁的看着那王若燕入宫，协助皇后独掌六宫吗？ 柳苡晴嘴角噙着一抹深邃的笑意，眸中光华流转，道：“没了一个王若燕，王家还会有许许多多的王若燕替上，此时动手，不过是无谓之举罢了。” 文贵妃恍然，看向柳苡晴的目光微微一变，这柳苡晴，心思竟如此剔透，的确，此时除去了王若燕，王家必然会令找女子替上王若燕的位置，只怕她们是除不干净的！ 若是待王若燕入了宫才被处置，王家自然再没有借口让其他女子入宫！寻常人岂会想到这一层？柳苡晴却心思百转，思虑之周全，让人胆寒！ 思索明白之后，文贵妃亦赞同的点点头，一直不安的心也微微放了下来，只要柳苡晴答应了自己要护着安儿与汾儿，怕是其他人都无法动得了他们俩人，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文贵妃和柳苡晴是错开时间回到宴会厅的，待柳苡晴回到宴会厅之时，却见到那王若燕乖巧的站在皇后身边，皇后在与更衣回来的墨瑾之说着话，还一边含笑看向王若燕，似乎是在为墨瑾之介绍。 而那王若燕，面带娇羞，偶尔偷看一眼墨瑾之，一副少女心萌动的模样。 柳苡晴面色不动的回到座位上，许泠泠见到柳苡晴回来，耐不住的想要动身往柳苡晴这边跑，却被身边的贵妇拉住了手。 许泠泠委屈的看向那贵妇，嗔道：“娘……” 这一声含足了委屈，却又似撒娇一般，让那许夫人无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才道：“各位贵人都在呢，你安分些！” 许泠泠还想再说，却看到许夫人带了暗示的一眼，想及出门前母亲叮嘱她的话，不得不耐下性子，坐了下来，委委屈屈的看向柳苡晴。 柳苡晴失笑，眼眸一眨，嘴角微微勾起，算是打了招呼。 那许泠泠似乎是得到了安慰，回了柳苡晴一个大大的笑脸，方才安分的坐了下来。 只是这份平静没有保持太久，柳苡晴刚端起酒杯，就听到殿门口一声娇呼，随即有人奔了上来。 “皇上！久闻流罗国律法严明，却不料在宫中竟也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皇上是否要为我做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柳苡晴听到这声音，手轻微的一颤，杯中的美酒洒出了一滴。 吹雪忙拿了丝绢为柳苡晴擦手，柳苡晴淡然的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接过丝绢，细细的擦了手之后才定睛看向站在殿中的人。 这殿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与柳苡晴和许泠泠分手的临夏三公主。 想也是，若非是临夏国的三公主，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跟皇帝说这样的话？ 只见这三公主此时满面愤愤然，直直的盯着墨瑾之，犀利的质问着。 徒然听闻了三公主此语，殿中无论是在推杯换盏还是在寒暄的众人都停了下来，诧异的看向这位年轻美丽的三公主，眼中有着不解。 坐在上头的皇后眉头也是一皱，却没有马上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三公主。这三公主实在是太失礼了，皇帝面前竟也敢如此大呼小叫！ 柳苡晴眉头一跳，看向三公主的眸色渐渐变冷，听这三公主话中的意思，怕是要找茬了？只是不知这三公主的对象是谁？ 墨瑾之冷眸看着三公主从外头冲进来，面对三公主的质问，神色未动，手中转着白玉酒杯，一双眸子盯着杯中的液体，闲闲地道：“发生何事了？” 三公主并不在意墨瑾之的态度，气愤难耐的道：“皇上，我才在你们这御花园之中转了一会儿，就不见了我父王赐给我的手串，不知这宫里是谁如此胆大妄为，将主意都打到我的身上来了！” 此言一出，全殿哗然，所有人都每曾想到，这宫禁严明的宫中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哦？竟有此事？”虽然是疑问，但墨瑾之脸上依然不见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讨论的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三公主眼中满是愤懑，无所畏惧的看着墨瑾之，愤道：“难道我还来告冤状不成？这手串是我父王亲手为我打造，串了十八种名贵的宝石，每一颗宝石上都由我父王亲手镌刻了我的名字！” 墨瑾之看向三公主，见她模样不似作假，刚想说话，外头又进来一个英俊的男子，赫然是三公主的哥哥——临夏二王子！ “皇帝陛下，公主说得的确不错，往日公主非常宝贝着手串，还望皇帝陛下好好查查才是。” 堂下两人的言之凿凿，让众人都有些半信半疑，他们信的是，这宫规森严的宫中必然不会出现这等事情，可是看这二王子和三公主的模样，也不似在说假…… 墨瑾之依然斜靠在高椅之上，启唇淡淡道：“公主在外头游玩了这许久，是否落在了路上？来人，去外头三公主活动过的地方好好找找，务必将三公主的手串找出来。” 若是认了三公主的话，异国公主在流罗国宫中丢了宝物，岂非是个笑话？ 墨瑾之有此吩咐并不算意外，只是三公主又道：“这里里外外我都着侍女找了，都未曾找到，皇上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再去找一找就是。” 王帛立马带着人走了出来，在三公主侍女的提示下，往外去寻那手串。而二王子和三公主等人，则在殿中等待着消息。 片刻之后，王帛来回禀道：“皇上，奴才们根据三公主侍女提过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找了三遍，未曾见到三公主所说的手串。” 三公主立马道：“这下皇上信了吧？” 墨瑾之并没有说话，只是端着酒杯慵懒的靠着，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既然御花园中没有，不如找一找公主接触过的人身上？”眼看事情陷入了僵局，二王子开口提议道。 只是二王子这提议引来了大片人马的反驳，在他们看来，这二王子与三公主到流罗国来做，现在却反过来搜她们的身？这是什么道理？传出去叫她们以后如何抬头做人？ 此时，之前接近过三公主的人纷纷站了起来，愤怒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三公主可不是将手串忘了在什么地方了？可要在仔细想想才是。” “接触过三公主的人这么多，难道要一个一个的搜过去？此事绝对不妥！” “参加宴会的都是大家贵族，又怎会贪图三公主的手串？如此搜身怕是不好。” 众人七嘴八舌，殿中一时热闹非常，只是那二王子和三公主充耳不闻，只盯着墨瑾之的方向，等待墨瑾之给他们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