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又叫叫那个:“沈先生。” 不理。 他们僵滞长达十分钟,沉默如暴风雨前乌云,沉甸甸压在头顶。 “你想怎么样。” 沈琛终于率先松了口,她警惕地盯着他:“我要去发布会。” “不行。”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一口拒绝,反道:“只能给你手机。” 沈音之想了想,“可以。” 她还不出来。 手机到手,开机翻来覆去的检查,没有问题。 她非常谨慎地仔细观察沈琛的表情,如森林里的动物凝望着猎人。 直到他说:“出来。” 语气底下凶狠的杀气没有了,判断危机解除,才慢手慢脚地爬出来,整张脸灰溜溜的,双手抓住手机不放。 “我不要吃饭。” 她摸摸肚皮,哼哼:“我肚子不舒服,要吃牛rou面。” 刘阿姨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无论如何和解就好,忙道:“我烧,我这就去烧。” “不要刘阿姨烧。” 她有些得寸进尺的任性,有些劫后余生的狂妄,手指头指着沈琛,说:“要你烧。” 第68章 退让 有一说一,沈琛的厨艺是个谜。 毕竟出身有钱人家嘛。 姓陆的时候压根没进过厨房,后来改姓为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多少有点儿寄人篱下的意思。 行为举止需要看人眼色,处处小心是真的。 但苛刻不给饭吃,逼他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什么的……倒不至于。 关于下厨做饭,仅仅是出国念书那段时间,沈子安的父亲名义上掌管他的生活费。常常说不清有心无意,动辄拖上十天半个月不给钱。闹得尚未成年的他为了省事省钱,有段时日自愿自学了厨艺,成天在学生宿舍里挥着锅铲瞎琢磨。 没事煎煎rou,整个三明治,西式餐点不难,还成; 中国美食博大精深花样繁多,所谓清蒸水煮红烧爆炒,抱歉,他全不行。 妄想重温家乡的味道,然而做出的玩意儿日常半生不熟,甜不甜,咸不咸,算得上自取其辱的低效率行为。 因此十八岁后他发誓不再碰厨房—— 谁料十二年后他自打嘴巴又走进了厨房,试图烧面。 而且是一碗加鸡蛋的红烧牛rou面,堪称史诗级别挑战任务。 “哎哎哎,油热了油热了,赶紧扔葱姜蒜,还有八角。” 刘阿姨犹如任务考察官般,第八百次指出错误:“老抽,要加老抽!你那个不是老抽,是酱油!” “……不一样?”发出由衷地质疑。 “能一样吗?人名儿都不一样!” 涉及专业领域,刘阿姨气势汹汹地叉腰:“光放酱油不地道,就要老抽和生抽,在你旁边,就旁边那个!” “这个?” 沈琛真有点儿手忙脚乱。 而沈音之双手插兜靠在门口,脑袋歪着抵门,不声不响地看着。 七点钟。 外头天色黑了个彻底,独独房子里,厨房里充斥着暖洋洋的灯光,开水咕噜咕噜的沸腾,淡白色的雾气朦胧了景物。 冬天啊。 低头便能瞧见穿着爱心牌针织小背心的肥猫,尾巴扫来扫去,被她踩住。 “冬天猫在外面会冷死,在家里就不会。” 她弯下腰,试图抱猫。 抱不动。 重达十八斤的猫丢给你一个鄙视的目光。 “你太胖了。” “喵!” 【滚啊。】 小傻子不滚,反而凑在它旁边很小声地叽叽咕咕:“有的猫在家里待得太舒服就走不了,有的猫不要舒服,它就走了。” “有的猫下个冬天会回来,有的猫过两天就回来,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就是得走。” “因为她不能被关在家里,那不叫家。” “只有她自己愿意待在家里,才是家,你懂不懂这个?” 她一本正经。 它一脸麻木:“喵。” 猫不懂,猫不想懂,猫扭扭屁股就走。 “好了好了,就这样,可以了!” 那边,沈大厨牌红烧牛rou面新鲜出锅,香气四溢。 至少卖相不错。 沈音之提起筷子,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夹起几根面条,转两圈,咬住。 然后滋溜滋溜。 “怎么样?”刘阿姨问。 沈音之神色凝重如美食家,又往嘴里丢两块牛rou,丢小片荷包蛋,咀嚼咀嚼,发出意味深长地一声:“嗯~” 全过程指导的刘老师,比沈大厨紧张十倍,焦急地问:“好吃,还是不好吃?你给个话嘛。” 她不说话,光瞅着沈琛。 沈琛别开脸,冷静且冷声道:“你只要求我烧,没说味道。” 言下之意就是不保证好吃。 另外,很显然,他的坏情绪并没有完全消散,正处于危险边缘的火山休眠期。 好像大人是这样的。 讲究对人不对事,对某个人的情绪具有合理的延续性,累积性。 偏偏沈音之不讲道理,随心所欲。 她想跑就跑,被掐脖子势必逃跑; 又想气就气,被关在笼子里经常赌气。 同时沈琛没事逗逗她,她又能没心没肺地笑哈哈,仿佛压根不记得自个儿在笼子里,在盘算着溜走,不应当朝他笑。 总而言之。 她的喜怒哀乐尽在当下,转瞬即逝。 这会儿绝食那茬过去了,她便前头好坏全不计,兴致勃勃地卷一团面,筷子伸到沈琛嘴边。 “你吃,你吃吃看。” 小姑娘两只眼睛如水般澄澈,弯成无辜又稚气的月牙形状,令人难以拒绝。 沈琛伏眼,咬了两口。 味道真糟糕。 蛋太咸,rou太老,面条微糊没入味儿,以至于他咳嗽了两声,难以下咽。 “不好吃啊?” 刘阿姨瞪大眼睛,拍着脑袋嘟囔:“不可能啊,我盯着的,怎么会不好吃,不就是这样做的嘛?” 说着说着转过身去,似乎准备回厨房尝尝锅底的汤滋味,研究问题出在哪里。 没两分钟传来一声怀疑人生的:“怎么是这个味儿呢??” 沈音之闻言咯咯笑。 两排细白的牙齿咬住筷子,整个人窝在椅子里,唇边梨涡浅而清甜。 “别吃了。” 看她还要夹面条,沈琛忍不住阻止,破天荒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不。”她往旁边躲,双手抱着碗不放,“这是我的了,我就要吃。” “哎。” 刘阿姨也在里头叹气:“饭还热着,要不还是打饭吃吧,啊?” “我不要饭,我只要面。” 沈音之扬声拒绝,瞅了瞅沈琛,说:“刘阿姨你就打饭给他吧,他不要吃面的。” —— 原来还记得他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