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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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时间,援兵两个时辰内会赶到另一边出口了,只要他们支持到穿过山道冲出去,和援军汇合,就成功脱身了。 一行人咬紧牙关,全力疾冲! 只哪有那么容易?两个时辰放在这时,却是极其漫长的。疾冲入山道,后方丁桥穷追不舍,越逼越近,眼见只剩下五六里路。 徐乾倏地勒住马。 卫桓眉心一蹙,只不待他说话,徐乾蓦地转头:“卫兄弟!你们赶紧走!” 沉沉夜色中,他坚毅眉目异常清晰,“我率人断后!”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马上发哈! 第94章 乌云蔽月,夜色沉沉,身后追兵声势如同滚雷,徐乾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你们走,我率人留下断后!” 卫桓定住,盯了他一瞬,“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种情况,留下来断后就是一个死字。 徐乾当然知道,但他更知道,继续这般下去,谁也走不了。 他望向不远的前方,那位置是个葫芦般的谷口,据险而守,可挡住追兵一段时间,为卫桓等人撤退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呼呼山风中,他眉目坚毅:“我知道。” 他很清楚,但他还是很愿意。 卫桓不但是主帅,还是他兄弟。 侧头看卫桓,二人距离很近,徐乾忽倾身大力和他拥抱,握拳如旧日般重重栽他背上一锤,大笑,朗声道:“下辈子我们做亲兄弟罢!” 笑声豪迈,这一拳重重砸在卫桓背心,恰巧就是心脏位置,他整个心脏震了震。 蓦地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盯着眼前眉目一片坦然的徐乾。 远处火光熊熊,染赤一整片夜空,热汗顺着额角眉心淌下,这种生与死之间的豪迈之情,仿佛将人的血液都要点燃,身边的人高声急呼要留下,甚至有人哭了。 清冷如同卫桓,也不禁被渲染,胸臆间有人么鼓噪着,仿佛要冲破血脉喷薄而出。 只不待他理清这是什么,徐乾一把扯过他的马缰,“你赶紧走,说不定,还能率援军回来救我!” 他收住笑声,抽出匕首狠狠扎在卫桓的马鞧上。 膘马吃痛,嘶鸣一声,狂窜而出。 “都给老子走!” 徐乾怒喝符非何浑一声,符非何浑和卫桓是一队的,徐乾所在的一队也在怒喝另一队袍泽,纷纷如法炮制,驱赶他们离开。 一队人被驱赶着离开,另一对队人目送,紧握手中的兵刃。 “替我照顾嫣娘!” “不!” “你们自己照顾!” 符非何浑稳住身体回头怒吼:“挺住!我们马上就带援军来!” 徐乾哈哈大笑:“好!我等着!!” “我们等着!!” 符非何浑泪水涌出,眼前模糊一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此时此刻,铮铮铁骨的汉子泪撒一片。 卫桓没有落泪,只喉头隐隐有一种哽热之色。 他倏地回头。 夜色中,徐乾身形渐远,只眉目异常清晰。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 他忽想起旧时姜萱情绪爆发时和她的对话。 “从前你没有的,现在都有了。” “徐乾如何?贺拔拓薄钧如何,陆延又如何?”这就是兄弟情,战友情。 她手放在他的左胸膛,和他说:“阿桓,你用心去感受好不好?” 用心去感受。 他恍惚感受到了,这一刻胸臆间有什么在翻涌着,剧烈的,guntang的,以至于越过了那层让一直让他束手无策的厚厚隔膜,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卫桓很清晰的意识到,他不想徐乾死。 也不想这一千五百命毫不犹豫留下来为他断后的兵士死。 马鞭“啪”一声重重抽在马鞧上,以最快速度往前急奔。 “快!” 呼啸山风中,马蹄落地又重又急,身后追兵的声息却停顿了下来,被截住凝滞不前。 “轰”一声滚雷骤起,在山峦间滚动而过,闪电照亮清晨的山林地,一阵狂风过,“噼里啪啦”的雨点急速打下。 雷鸣电闪,暴雨倾盆,浇得马匹睁不开眼,卫桓立即撕下一幅内衫,将马目蒙住,驱它全速飞奔。 马蹄踏翻泥水,溅得军靴污黄一片,下一瞬又被大雨冲净,只根本没人顾得上看它一眼。 一分一秒,都过得极其缓慢,瓢泼大雨中的宽敞官道,只觉太过漫长一眼望不见尽头。 符非何浑一抹眼泪,急声:“怎么还不到!怎么还不到!!”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冲出山道。 陈拓率三万援兵刚刚赶至。 陈拓看清当先冲出的正是卫桓,才要迎上前急问,后者却一息不停直奔至阵前, 他一勒马缰,胯.下膘马直接倒地,急喘不起。 卫桓动作毫不停滞,直接扯下一员骑兵,翻身重新上马,一扯马缰:“众将士听令!” “立即沿山道直入,救援徐乾等!” 符非何浑等人才出尽,他已一扬马鞭,直冲而入。 …… 三万将士急行军,已最快速度原路折返,符非何浑等人心焦如焚。 一过去近一个时辰,再折返,又是近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就凭一个葫芦口。 不敢想,一想心脏就禁不住战栗。 他们急切要折返,但又很害怕,怕自己迎面撞的是河间军,徐乾等人等不及他们已全军覆没。 卫桓神色绷得极紧,连续被大雨浇了一个多时辰,他白皙面庞被浸润更显冰冷,唇角抿得紧紧的,越接近葫芦口,他唇角就绷得越紧。 “哗哗”暴雨声中,他侧耳倾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蓦地,他骤一抬首,高喝:“都快一些!” 说着,又狠狠一扬鞭。 隐隐约约,他听见前方还有战斗的声音,虽已绷得极紧,如强弩之末,但到底未曾全军覆没。 希望大生。 卫桓甩开陈拓薄钧等人,一马当先疾冲而上。 …… 前方葫芦谷。 战况极其惨烈。 大雨冲刷着堆积一地的尸首,鲜血混着黄色泥水,褐红一大片,如同血泽尸谷。 徐乾率一千五百命精卫死守已将进两个时辰,第一个葫芦口他们守不住,已退至第二个葫芦口。 一千五百人,死伤九成,还能继续站起的只有百余人,刀砍得卷了刃,他们捡起同伴的,咬着牙,一个倒下后面立即补上,坚决不肯让出半步。 徐乾一直立马在最前方,铠甲划损,刀痕处处,上臂大腿各一支箭矢,雨水顺着他的头顶浇下,殷红雪水沿着他的铠甲下摆滴答流淌。 伤势多且重,失血过多,他已是强弩之末,仍在战在此处,全凭一口气。 他悍勇至极,砍杀河间精兵无数,即便这般伤势都未曾倒下,仍在死死立着。 丁桥大怒,再次抄起长弓,搭箭拉弦,瞄准徐乾心脏。 徐乾身上的箭伤,都是拜他所赐,长久厮杀下来,总有避不及的时候。 “嗖”一声尖锐箭鸣,徐乾察觉,只他已将近力竭,身躯力气渐渐流失,手臂开始有些抬不起,只咬牙提了一口气,勉力一侧身。 “噗”一声闷响,长箭正中他肩膀。 徐乾定了定,终挺不住,晃了晃,高大身躯轰地往后一倒,溅起泥水一大片。 “将军!!” 有人抢上前补了位置,另有人急急拖动他,他睁了睁眼,却觉得眼皮子沉重,难以支撑。 余光中,有银芒闪烁,是丁桥立即补上一箭,箭矢迅若奔雷,再次直射他心脏。 徐乾明知,只他却再无余力挪开。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将要死了。 战死沙场,于武将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他并无什么遗憾。只若问眼下记挂,却还是有的,他卫兄弟大概已于援军汇合了吧?希望援军不要出纰漏,这样就很好。 一瞬思绪,箭矢已激射而至,徐乾喘了一口粗气,勉力动了动,却挪不开。 身边有短促的惊呼声,身遭很吵杂,他脑内却很安静,垂死一瞬,心下一片坦然,无畏,无悔。 他眼眨也未眨,静静看那支利箭“嗖”一声已袭至身前,明晃晃的箭头直直插他心脏,已触及他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