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这有什么可憋屈的。”谢琅早料到这点,心中倒是没有一丝恼怒,“油皮的价钱是不是比豆腐高许多?” 谢伯文点头,“那东西要一张一张挑,我都没开口,酒肆就把价格调高许多。” “这就成了。” 谢伯文不解其意,“此话怎讲?” “价高,你说他们会不会只做油皮,不做豆腐?”谢琅不答反问。 谢伯文点头,一定会。 “油皮毕竟是新东西,酒肆要的不多,他们做太多,卖不出去会怎样?”谢琅又问。 谢伯文:“卖不出去就带回家。” 还能怎样? “教我做豆腐的大哥只跟我说,豆腐臭了发霉了,用油过一遍还可以吃。可从未提过油皮和薄豆腐发霉了怎么办。” 春天霉菌滋生的时节。 此时的长安气候虽不如后世的江南潮湿,但比后世的西安温润。 这种天气豆腐放两天就发霉。油皮谢琅虽然不了解,也难撑五天。 谢伯文不禁说:“他们应该能想到这点。” “心里眼里只有钱,能想到才怪。 “谢琅不看好,“就算这次侥幸被他们卖光,心思不正,早晚也会栽个大的。” 谢伯文皱眉:“那样就太贪了。可我总觉得他们不敢做太多。” “你说的是你。不信你就瞧好吧。” 谢伯文试探着说:“我要不提醒他们一下?” “你?你去说,他们反而认为你怕他们赚得比你多。” 谢伯文想说不可能。再看到小七,又想到那兄弟俩干的事,还真有可能。 “那我就当不知道。”谢伯文拿起蓑衣,“我回去了。” 谢琅正想说好,忽然想到此时不是夏天。夏天的雨来的急走的快。春雨时常连续不断,一次下三五天很正常。 谢琅看到门外雨纷纷,又想到谢伯文昨天说,谢仲武说这几天有些闷,这种情况不像急雨,倒有些阴雨不断的趋势。 “等一下,跟我大哥和二哥说先别做太多。晚上雨停,就多泡点豆子。一直不停,明天就做一半油皮做一半豆腐,而且豆腐做薄一些,不能超过两指。假如都发霉,豆腐卖掉也能赚回本钱。” “我记下了。”谢伯文点一下头,穿上蓑衣就去找谢大郎和谢二郎。 翌日,不出谢琅所料,绵绵细雨还在下,一直到晚上都没停。 谢大郎昨天听到谢伯文的话,还觉得谢琅胆小。不是谢建业拦着,他就多泡些豆子了。今天看到雨没有停的趋势,第二天都没敢做油皮。 谢伯文也一样,特别是他想到谢琅那句油皮发霉,靠豆腐回本,更是压着他弟仲武做豆腐。 第五天晌午,雨停下来。但地很湿,无法驾车,挑着去长安,等到长安城,酒肆也关门了。 不得已,六家人只能再等一天。 可此时第一天做的豆腐已生霉菌。 下午,谢伯文就端着一碗黏糊糊的豆腐去谢琅家,担忧道:“这东西真可以吃?” “我正打算去你家。”谢琅伸手摸一下豆腐,“没法吃。” 啪嗒! 谢伯文手里的碗掉在地上,“不能吃?!” 第30章 怀疑谢琅 谢琅就想解释,话到嘴边点了一下头。 高大的汉子眼中瞬间泛起晶莹。 谢琅吓一跳,不敢再用此事试探他,“伯文哥,我――” “你不用说抱歉。不怪你,都怪我没听你的,做一半油皮一半豆腐。”谢伯文说着说着眼泪溢出眼眶。 谢琅叹了一口气,“你也容我说完。我说不能吃是指现在,再过十天就可以了。前提你有照我说的,把第一天和第二天做的豆腐全划开,三指宽三指长。” 谢伯文眨了一下眼睛,眼泪掉出来,张张嘴想说什么,太过激动,一时竟没能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再过十天?!” “当然。像咱们用黄豆做酱,刚开始几天是不是黏糊糊的像坏掉一样?又过些日子绿霉把豆子包起来,就可以做酱了。” 这点谢琅不懂,但谢三郎懂,他以前帮他娘做过酱。 谢伯文连连点头,破涕为笑,“吓死我了。” 那么多豆腐都不能吃,他这些天就白干了。 “其实也怪我。我如果听你的话,至少这两天做的油皮可以拿去卖。那些豆腐没法吃,也能赚回本钱。” “你也是怕油皮发霉,又信我,才敢做那么多豆腐。话又说回来,我真不懂,也不会说臭豆腐可以吃。就像你问我油皮怎么吃,我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谢琅道,“再说了,我就算骗你,也不敢骗我大哥和二哥。” “我说你不会骗我们,大嫂还说你又没做过豆腐,道听途说来的错了才正常。” 谢琅听到声音,扭头看去,他二嫂站在门口,另一边站着谢大郎的妻子,一脸尴尬,看天看地看左右的谢大郎和谢二郎,就是不敢往他这边看。 谢琅乐了,“所以来找我算账?” “不是的,三郎。”谢二郎道,“是大嫂不信你,你二嫂信你,俩人为此争执起来,就来找你问个究竟。” 谢琅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没见过臭豆腐,也没吃过腐乳,心里不踏实很正常。 可跟他隔一层的谢伯文都说不怪他,他堂嫂反而找过来,谢琅心里有气,也懒得客气,“大嫂既然不信我,何必跟二嫂一起买驴做豆腐。依我看别做了,让二嫂跟她邻居一起做。” “我……我不是不信你,是咱们都没做过,所以,哎,就算坏掉,我也不会怪你。” 谢琅挑了挑眉,“这么说来你还想怪我?如何怪?赔你家豆子,还是把坏豆腐卖给我?” “不,不是的。” “不是卖给我,而是让大伯数落我?”谢琅嗤一声,拉下脸,“大嫂,别看你给大哥生俩孩子,是大伯的儿媳,你我打起来,大伯和伯娘也是向着我。”不待他开口,就问谢二郎,“你向着谁?” 谢二郎嘴巴一动,倒抽一口气,就转向他妻子,“掐我干什么?不让我说?那我也得说,三郎是我弟。我敢向着大嫂,我叔和我婶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我。” 谢琅轻笑一声,“大嫂,听见了?” 谢大郎的妻子转身就走。 谢大郎看了看三郎,又转身看看他妻子,唉叹一声,拔腿追上去。 “三郎……”谢伯文看到这一幕,说什么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二郎,去看看你大嫂别跑回娘家了。” 谢二郎下意识看谢琅。 “看我干什么?想去就去,不想去直接回家。又想去又不想去,就去找大伯和伯娘。”谢琅道。 谢二郎心中一喜,“我去找爹,叫爹数落她。我早看大嫂不顺眼,整天说话夹枪带棒,还自作聪明的以为我听不出来。我只是懒得搭理她。嘶,你这个女人,又掐我干什么?你不也说大嫂说话――哎,哎,你给我放手!” “三郎,我们去找爹娘。”谢二郎的妻子揪住他的耳朵就往南拽。 谢琅不禁揉揉额角,转向谢伯文,一副替谢二郎感到丢人的模样,“让你看笑话了。” “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你不生我的气就行。”谢伯文道,“我和你嫂子也觉得你可能记错了,豆腐真坏了。” 谢琅:“至少你和我二哥二嫂一样,没怀疑我不懂装懂。” 这点倒是真的。 可碍于谢大郎的妻子怀疑谢琅,谢伯文没敢点头,“你大嫂会不会一气之下真回娘家?” “不会!” 谢大郎的媳妇没谢二郎的妻子碎嘴,看起来很老实,但心气高,希望在各个方面都压妯娌一头。 她回娘家,她家只有谢大郎一个人做豆腐,卖的钱她家分三成,少了两成,她得心疼死。 但这点谢琅没说,“以前大伯家和她娘家的日子差不多。自从大伯跟我打犁和耙,他们开始做豆腐,日子比她娘家好太多,大哥赶她也不会走。离了大哥再嫁,别想比现在好。”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机会成为刘彻的娘。 谢伯文赞同,“你大伯和伯娘没大脾气,每年还给他们一些钱,还给他们领孩子,他们又找到这么赚钱的生意,嫁到城里都不见得比跟着你大哥自在。” 谢琅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你做那么多豆腐都放在哪儿的?” “早两天做的放我爹家里,昨天和今天做的还切开。”谢伯文道,“等我明天去城里卖掉,再切开吧。” 谢琅:“你找村里人借几个水缸,切好放我家堂屋里。”指着堂屋,“没门没窗,屋里阴凉,正好放霉豆腐。” 谢伯文扭头看看,摇头道,“这是你的新房,你还没住。” “我打算晾一个夏天。”谢琅道,“到那时味早没了。你等一下跟我二哥说一声,让他们也搬过来。” 谢伯文张口想道谢,又觉得一个“谢”字太虚,“三郎,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兄弟,跟仲武一样。” “十天后还不能吃,你别怪我就成了。”谢琅道。 谢伯文摆手,“不怪。” 悬着的心放下来,谢伯文冷静下来就想到这次没成,以后再试,总能试成。 一旦做成,再遇到阴天下雨,做再多豆腐都不用发愁。 如果谢琅不跟他说霉豆腐也可以吃,一年到头因下雨天而浪费的豆腐可比这次多多了。 担心谢琅不信,谢伯文就把他心中所想说给谢琅听。 谢琅挺意外,也好奇,“你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谢伯文想到自己竟然哭了,脸刷一下红了,“我,我那时着急,慌得六神无主了。” “三郎,三郎……” 谢伯文:“你大伯来了,肯定说你大嫂的事,我在这里不合适,你一个人能应付吗?咦,小七,抱着小老虎干什么去?不能出去,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