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也不知她是怎样的好运,得了这生菜种子,又被她种了出来,多少人想掌握这门冬季种菜的技巧都不可得,偏偏她种出来了还怕烂在家里。 “行吧,过年之前你把家中的生菜都送来吧,换点银钱也好过年。”掌柜忽然想到什么:“要是有菘菜和秋葵,可以一并送来。” “有的有的,菘菜和秋葵一直都有的,这两种菜没那么娇贵,家里都有的。” 掌柜道:“年后就继续送吧,还是给你之前的价格。” 清风楼自家的庄子上确实有菘菜和秋葵,但霜降之后,蔬菜的品相就不是很好,没有慕清送过来的水嫩好看。 “哎,哎。”慕清高兴的连连点头。 原本清风楼的少东家是想往知州那里送一些,不过东家的意思是,知州是被贬谪在此,怕是被圣上厌弃,况且知州在此最多任三年,他们没必要抱着得罪其他人的风险去讨好知州,只做好自己的生意就是了。 清风楼是本地豪富,虽只是商贾,却也是地头蛇。 倒是席县令那里,一时半而会儿估计不会调动,县官不如现管,到时候可以给席县令那里送上一些。 第70章 甄二郎洗完澡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慕清上前给他头上喷除虱药,包括他带回来的衣服,全都喷了除虱药对在盆里,得明天洗干净之后才能往家里带。 家里有了甄二郎,终于不用慕清隔三差五如同做贼一般用空间运水回来了。 虽然有点心疼他那过了年才十六岁的小身板,但是没办法,这个家里除了他,其他人还真没办法担水。 慕清能做的,就是一日三餐做好吃的,早上瘦rou粥秋葵粥,中午干米饭加红烧rou,晚上一家人坐一起涮羊rou锅子吃。 她是明白这个年代为什么要一日两餐了,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粮食不够吃,另一方面,古代冬天天黑的早,他们下午四点就要吃晚饭,再泡个热水脚,五点了天黑了,一家人就床上睡觉去了。 中午那一餐在甄二郎甄香草他们眼里是浪费的、奢侈的、没必要的。 慕清给他们做午饭,他们还不乐意呢,“阿娘,咱们家这样吃,明年粮食够吗?” 家里人都很担心,就连才十岁的甄三郎,吃着这样奢侈美味的中饭,饱腹的同时,心里又很不安,今年老天爷长脸,收成好,他们才能吃得饱饭,往年都是要饿的卖儿卖女的。 尤其甄家孩子多,劳力却只有慕清和甄二郎两个,其他都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更是穷的叮当响,不然之前原身也不会想把甄香草卖给镇上的老员外做妾了。 明知道那老员外已经四十岁,可以当她祖父的年纪,他那老婆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好几个姑娘进了他家,都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可就因为对方答应给十贯钱的聘礼钱,原身甄慕氏就要把甄香草卖掉。 十贯钱,慕清卖了两个月的生菜都有七八两的银子了,加上卖掉的那八只羊,都存了十三两银子了。 人命低贱,女孩子的命在这个古代,更是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 她不能去想这些,越是想,越是无法认同古代的社会规则,越是觉得压抑,她只能顾好眼前,过好自己眼前的日子。 她得庆幸,自己穿成了三十三岁的老甄慕氏,而不是十三岁的甄香草,虽然年龄大一些,身体差一些,至少熬成了婆,可以在这个家里,掌控自己的命运,能够决定不要卖了这个家里的两个女孩。 不然即使有甄博文,他在县城读书,鞭长莫及,甄慕氏真想卖了甄香草和小甄香,他事后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了。 慕清不懂他们的忧虑,还不解的问他们:“有的吃不好吗?怎么还不高兴?” 甄三郎无奈地说:“阿娘,不是不高兴,只是,把粮食吃完了,咱们明年吃什么?还有,家里买了这么多布,这么多被子,明年大哥的束脩……” 甄二郎是想不到这些的,甄香草即使想到也不敢说,家里也就只有性格机灵点有自己的小心思的甄三郎敢跟慕清开这个口了。 要是过去的甄慕氏他可能也不会说这个话,但是通过近三个月的观察,阿娘脾气好了很多,他的胆子也就大了一些。 家里境况他是知道的,他估计现在家里的钱都掏空了,才十岁的他,心里急得不行。 “阿娘,其实家里烧了炕,已经很暖和了,不用再盖被子了,要不,咱们把被子卖掉吧?”甄三郎又是不舍又是纠结地说。 “放心吧,阿娘有钱。”慕清慈蔼地笑了起来。 甄慕氏这几个孩子秉性还真不差,原先觉得甄三郎有些自私,小心思多,对家里的事情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人毕竟都会趋利避害,在原主那个动辄打骂的性情下,甄三郎生活中会保全自己也是正常的。 慕清笑着说:“阿娘不是种了很多秋葵和菘菜吗?我和县里的酒楼谈好了,每隔十日就给他们送菜去,菘菜二十文钱一斤,秋葵二十五文钱一斤呢,阿娘每次都送一整篮子,足足有二十多斤,你算算有多少钱?” 甄三郎掰着手指头,算晕了。 反正,好多好多钱。 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哒? ”世上还有这样的冤大头? “当然了?不然阿娘哪来的银钱给你们买rou买骨头吃?”慕清笑呵呵地说:“年前阿娘还要再去送一次,这次价格又涨了三成。” 甄三郎瞪大了眼睛,就连甄二郎和甄香草他们听到都吃惊不已:“城里人怎么这么奇怪,不喜欢吃rou,倒喜欢吃菘菜。” “难道菘菜和秋葵比rou还好吃?” “菘菜才不好吃,rou好吃!”甄四郎大声反驳说。 “我也觉得rou好吃。”甄三郎睁大眼睛。 甄香草在洗衣裳,慕清在一旁帮着一起洗,之前皂化失败的都被慕清当做洗衣液用来洗衣服了。 “之前你养的那些养,就是被阿娘卖给他们了,你猜多少文钱一只?”慕清故意问甄三郎。 他从六岁开始放羊,已经养了四年,每年都要卖几只羊,再买几只羊,价格他都知道:“五百文!” 五百文已经是年底的价格了,平时只要四百文出头一点。 慕清摇了摇头,神秘地说:“六百五十文。”她故意说高了价格。 家里的一群小萝卜头们又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发出:“哇!”一声惊叹。 慕清道:“之前家里制了霜糖,买了五两银子并一贯钱,你们算算现在家里有多少银钱了?” 几个小家伙全都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可惜他们手指头脚指头加在一起都不够用,脑子一团浆糊。 甄四郎倒是不管赚了多少银钱,只大声说:“那阿娘,儿想和霜糖水,可以吗?” “可以,今年赚了银钱,每人奖励一碗霜糖水。”她大方地说:“尤其是二郎和三郎,二郎每年去镇上做泥瓦匠,今年已经拿一整份的工钱了,足足一贯钱带回来,三郎放的羊更是卖了好几两银钱,明天阿娘给门做红烧猪蹄,二郎三郎可以多吃两个!” 甄三郎的眼睛就像电灯泡一样,蹭一下就亮了。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被阿娘奖励呢,就好像他为这个家创造的价值被认可了一样,让他十分高兴。 “阿娘阿娘,儿也要吃猪蹄!”甄四郎连忙跑到慕清面前,生怕少了他的。 “都有都有,但是你二哥三哥可以多吃两只,你过年就七岁了,你三哥六岁就开始放羊,你七岁了,是个男子汉了,也要为家里做些事情了。” “儿也要去放羊,儿会比三哥放更多的羊!”他双臂张开,做了个很大很大的姿势:“很多的羊很多的羊!” 慕清笑眯眯的,并不打击他的积极性,还夸他:“家里的羊倌已经有你三哥了,这样吧,明年阿娘就买写小鸡仔回来给四郎养,四郎就先当个鸡倌好不好?要是四郎把小鸡仔给养好了,阿娘以后每天给你们煮鸡蛋吃。” 甄四郎十分兴奋:“鸡蛋鸡蛋!儿要吃鸡蛋!”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当‘鸡倌’啦! 小甄香现在胆子稍微大了一点了,不再像她刚来时候那样,整天窝在厨房草垛里,灰扑扑的不敢说话,此时她蹲在慕清不远的地方,看着慕清和甄香草洗衣服,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闻言小声地笑了起来:“养,养!” 慕清以为她身上痒呢,生怕她又被染了虱子,连忙问她:“哪里痒?是不是头上痒?” 小甄香抿着唇浅笑:“养,鸡,养,羊。” 此时氛围轻松,慕清一下子忘了要伪装原主甄慕氏,逗了小甄香一下:“小山羊,咩咩咩。” 家里的羊每天都叫,小甄香熟悉的很,跟着道:“咩咩咩~” 甄家人全都跟着笑了起来,甄三郎和甄四郎也都童心未泯,跟着学着小山羊叫了起来,却让慕清心里一酸,想到了前世的阿瑾。 前世她去世的时候,阿瑾的孩子都读高中了,但阿瑾作为她两世的孩子,她对她的感情格外深刻,她小时候模样还历历在目,还记得小阿瑾一两岁的时候,她和席瑞安逗她,喊一声:“小绵羊。” 小阿瑾就会立刻应道:“咩咩咩~” 这一刻,慕清才算是真的将自己代入到这个家的大家长的位置上,将眼前的这些孩子真当做自己的孩子。 原本她不过是将他们当做自己的责任。 今天洗的衣服大多都是甄二郎的,倒是不多,只有外面的罩衣要洗,里面兔皮夹袄和大棉裤都不需要洗,只要喷除虱药就行了,在家里用温水搓洗干净,带到小河边用水漂一下就可以了。 慕清让甄二郎自己拎着,自己洗。 “阿娘,怎么能让二郎自己洗?还是我去吧,他在城里做了这么多天的工多累啊,让他在家休息吧。”甄香草连忙拎起桶里的衣服往外走。 慕清制止她:“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她面相甄二郎,“二郎,别以为阿娘是不心疼你,是压榨你,要知道,女人的身子受不得寒,女人冷水泡多了,今后影响生育的,尤其是这大冷天,你二妹还要去河里给你洗衣服,对身体很不好,再说这衣服我和你二妹都给你搓洗干净了,你只要拿到河边抓着衣角漂洗一下,将脏水洗干净就可以了。” 甄二郎在甄家从来都是任劳任怨,如老黄牛般的老实头,原本的甄慕氏压榨他就压榨的厉害,现在的慕清又是给他做新衣裳,又是新棉被,还有每天的干饭和rou,这日子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皇宫里的皇帝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别说洗衣服,就是大冬天的慕清让他去挖河渠,他都不带反对的。 他连忙拎起装着衣服的桶,满身干劲地说:“阿娘,你放心吧,儿自己洗!” 甄香草不放心:“你会洗嘛?”她转头看了慕清一眼,追上去:“我还是去看看吧。” 她身上也有兔皮夹袄,裤子是慕清前世的旧棉裤改的,倒也暖和。 ***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甄博文也快放假,放假前,学生都要给夫子送年礼,一把就是些鸡蛋、鱼、rou之类,往年甄博文家贫困,能送的东西很有限,今年他给夫子家送了一斤霜糖。 席镶和甄博文是同窗,都是一个夫子,看到那一竹筒的霜糖十分吃惊,私下找了甄博文,惊讶的问他:“你那霜糖是如何得来的?” 三个月前,一个老妪去田记卖霜糖,说日后还会过来,谁知道等了三个月都没等到人。 也是,甘拓都下市了,她也没霜糖卖了,总共三十来斤的霜糖,自家是一点没留,给父亲的恩施,前丞相,现在的淮州知州岑知州送了五斤,又给父亲的几个好友送了些,剩下二十斤霜糖,全部送到京城,让京城的祖父大伯他们看着送礼。 所以怀安县市面上并没有霜糖。 岑相新政失败,整个岑相一派全部被贬,新上的刘相更是对岑相一派极力打压,在各种重要位置上安插他的人,现在岑相一派的人日子都十分不好过。 甄博文早已知道席镶是席县令家的公子,也知道他来自京城,他们同窗快一年,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也大致了解席镶的为人,他也早已等着这一天,闻言不疾不徐地说:“这霜糖正是家母所制。” 这下轮到席镶惊讶了,他们左等右等都等不来的那卖霜糖的老妪,不会就是甄博文的娘亲吧? “那霜糖还有吗?” 甄博文唇角含笑:“还有两罐,不如我送席兄一罐。” “不用不用。”席镶也不客气,凑到甄博文身边,开门见山:“甄兄,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为了那霜糖的方子。” 甄博文抬眸:“席兄……” 席镶道:“甄兄若是想卖,不防先考虑我,比不让甄兄吃亏。” “这事我要回去和家母商量,恕我不能做主。”甄博文持重道。 席镶笑嘻嘻地拍着甄博文的肩膀:“应该的,应该的。” 席镶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性格较为活泼,知道了那卖霜糖的老妪就是甄博文的母亲后,他也就不着急了,回到家见到席瑞安,高兴的说:“爹,那卖霜糖的老妪找到了,你说巧不巧?那老妪竟就是我县学同窗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