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第79章 回家 林家的拜帖次日一早便送到了荣国府门上, 按规矩,林如海的拜匣里头还夹着礼单。 不多时,林如海便亲自登门。贾赦贾政都忙出门迎接,大开了中门。林如海如今朝廷任命虽还未下来, 但前些年官运亨通, 实职都是在江南巡察盐务, 可已从下品的巡盐御史累进为正三品副都御使了, 更何况还有兰台寺大夫的续衔在身,进出荣国府中门亦不为越礼。 林如海下轿,微微一晒, 并未像贾政所料谦让几番, 当仁不让从中门入堂。 贾赦近些年沉迷金石古玩, 又多纳姬妾, 酒色伤身, 向来只爱窝在东院, 不爱见客的。今日却也兴致勃勃过来, 眯着眼仔细打量这多年未见的妹夫, 只见林如海形容清矍,虽两鬓也已染霜华, 却仍旧是个温文儒雅的文士模样。 不由得大笑:“一别经年, 妹夫风姿仍似往昔……都说盐务最阔之差, 比之都城破落侯门远胜矣。妹夫可有见识?” 贾政见他说的粗鄙, 暗自皱了眉头。 林如海在盐池里熬出头来,酒色财气,什么没经见过。文雅也好, 粗陋也罢,他可不是当日历练尚浅的探花郎了, 饶是贾赦百无禁忌,仍旧温和笑道:“大舅兄此言甚是,咱们虽清贫,可看那江南盐商巨贾,其坐卧豪奢,若非亲眼所见,实难以想象……”便与贾赦说起盐商斗富,说起见过的金石古玩。 “……曾见过一把古扇,为书圣七子王子敬亲笔,上盖唐王金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仅一观不能再二,实为憾事。” 这话正挠到贾赦痒处,忙问是何家所有,林如海一笑:“原为甄家,只如今……怕是……”抬手往皇宫方向敬茶。 贾赦大为扼腕,恨不得一见。因林如海说的生动,辞藻又雅,就连贾政也听的入神,此时才叫贾赦拍大腿哀叹惊得如梦初醒。 须臾,清客进来附在贾政耳边低语,贾政打断说话,笑道:“老太太已等急了,请妹夫内堂一见。” 闻言,贾赦便意兴阑珊了,只说病乏,自己回东小院歇着了。 林如海欣然与贾政一同进去,贾母早已端坐在荣庆堂正厅了,奶奶姑娘们都在后面小间内,唯有黛玉,泪眼婆娑,虽也在幔帐后头,却忍不住掀起帘幕殷殷切切看向外头。 贾政引林如海进来,林如海抬头迎面先看见赤金朱匾上斗大的三个字“荣庆堂”,匾额下头,是一副名家山水,两侧乌木对联,底下大紫檀雕五福捧寿长案上,供奉着香炉、梅瓶等。一张八仙方桌紧挨紫檀长几,两侧各摆一张楠木太师椅。贾母就端坐在右侧正主位上。 正厅底下两溜八张楠木交椅对设,当间各有精雕的一色小几。邢王二位夫人对坐两侧。 见林如海进来,都忙站起身来。林如海入内,头一眼看到并非这金碧辉煌的大厅,更不是上头富贵至极的老太太,反而是贾母身后小门处露出的一张泪水涟涟的小脸儿。 见父亲第一眼就直直看向自己,林黛玉忙用帕子捂住嘴,用尽全身力气才没呜咽出声。林如海眼里亦是泪光闪烁,父女经年未见,无一日不想。 到底忍住了,轻轻以眼示意,黛玉点点头,这才被杏月、桃月扶进小门。 林如海见地上已摆放了蒲团,这才对上贾母的眼,心下道:无论如何,到底自家借了这荣府地方护佑住了玉儿,这寄住之恩,当得一拜。 想着,便跪在蒲团上,郑重一磕。 贾母嘴角提起,假意道:“快扶你妹夫起来。”身子却未动,只等着三叩最后一磕时再扶。 却不想林如海以头近地却并不停留。这跪拜礼有三,稽首、叩首、顿首,以稽首最为隆重,为臣子拜见君父之礼,叩首为君长父老的重礼,顿首仅为正拜。贾母以为,纵然林姑爷不行稽首,也该行叩首,却不料仅行了顿首。 更甚者,仅仅一拜就起了身。叫贾母脸上的表情险些未收住。 林如海笑道:“老太太一向可好?”又轻拱手向二位舅嫂。邢王二位夫人忙回礼,林如海早已目不斜视。 贾母颇为富态,脸上的rou微微一抖,却是哭道:“如今见着姑爷,叫我怎么不想我薄命的女儿呢。我的敏儿啊,你舍了我,早去了……” 林安在都中几年,给林如海的去信中常有荣府老太太哭贾敏的话,尤其是黛玉新来时,更是常不常来一回,惹得黛玉小小年纪郁结悲苦,很是受了一回罪。到后头,这戏码看老了的,才见见收起来了。 林如海此一见,心里暗道:夫人啊夫人,你若真有灵知在,也该看看此番做作佯态。今日才知,这骨rou亲情,在贾家不过如此。乡民俚语,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如今贾太君此举,多有此意。在真心不忘你的人面前,陷你于骡马之地也。 林如海嘴里犯苦,更决意今日必带孩子回自己家里,日后再不令女儿如此时一般,寄人篱下,受冷遇委屈! 王夫人等都过来相劝。王夫人脸上尤有病容,只听说林如海入京前来拜会,忙托着病体把娘娘交代的关于林黛玉的话说了出来。贾母高兴异常,只想把两个玉儿作堆。又埋怨王夫人不该此时才说,险些误了大事。 贾琏把鲍太医之语瞒的死紧,这婆媳二人依旧做着贵妃娘娘的美梦。 林如海清清君子,此时见七旬丈母大声啼哭,却只是站在堂下,并不出一声儿。 贾母一面哭,一面看他形容,心里咯噔一下,忙顺势被劝住,“姑爷快请坐。我老了,姑爷别见怪。” 林如海只道:“请老太太保重身体才是。” 虚应故事,贾母益发摸不准他的心思,环视了一遭,却对着邢夫人道:“你往后堂,看看她们姊妹。玉儿久不见她父亲,不知哭成什么样了呢。告诉玉儿,今儿我治席,咱们一家子骨rou好生亲香一番。” 邢夫人知道这是有话要说,心里愤懑:谁不知道林姑老爷很有些权位,留下老二夫妇在,却把自己支出去,偏大老爷也不在眼前。却不敢违拗,只得讷讷后头出去了。 侍候的婆子丫头等,也悄悄移出去。鸳鸯也往后面走,把正厅的小门锁上。 林如海不等贾母开口,便朗笑道:“怕是要辜负老太太美意,今日前来,却是为接小女还家。因昨日才陛见,出宫时侍奉圣上的老内相嘱咐,说圣上今日倘会赐酒赐菜,叫在府里等着。”这却是假话,圣上的大伴,岂会管这些小事。不过御赐酒菜的事,却是对臣子表示隆恩亲近的常例,林如海新陛见,依着昨日圣上的态度,足有七八分可能会赐下。 贾母脸上一僵,心里怄火,又说:“玉儿常在我这儿,我看着就如敏儿还在一般,如今姑爷冷不丁要接回去,是要剜我这个老厌物的心呐!” 林如海笑道:“我已四十如许的人了,膝下唯有黛儿一女!老太太子孙满堂尚且怀念亡女,更何况我乎?” 噎的贾母一顿,黛玉再是亲外孙女,可终究姓林,林如海来接,贾家焉能留住。 王夫人闻言,忙笑道:“姑老爷来的正巧,今日是吉日,娘娘下谕叫她们姊妹搬进省亲园子去住呢。” 林如海看向贾政:“哦?” 贾政笑道:“确有此事,娘娘亲点了外甥女儿,说叫她们自选轩馆。”又看王夫人:“外甥女选了哪处?” 王夫人本就因林如海不与她搭话的态度有些下不来台,又听贾政问这,不由的恼怒:那林丫头病病歪歪的,何时选过轩馆!不过是老太太挑了一处,叫布置妥当罢了。 林如海像是没听到,只笑:“听闻舅兄府内这园子颇大,山石水渠俱全,丫头们胆子小,仔细吓着。况且又是省亲用的,叫她们去住,倒不大合适。” 王夫人忙说:“娘娘叫宝玉进去读书呢,况且还有那些嬷嬷丫头,再不会吓着。” 林如海的脸如同把戏一般,兀的耷拉下来,清瘦的脸上,两道法令纹更严肃的吓人。 “贵府那位宝哥儿怕有十来岁了罢?”这一字一顿,简直如同摔到贾政脸上。宝玉虚两岁,这时候人说岁数,都是虚岁,的确不小了。 贾政脸皮直烧的慌,贾母拧起眉心,心中不祥预感愈发真切,只笑着探问林如海:“敏儿去了,玉儿无母教导,倒有些难为。我想着,敏儿尚在时,倒露出了些口风,不若依从敏儿意思……玉儿日后都在我眼前,我再无心思的。”丧母长女,为五不娶之一。 闻言,林如海垂眼,突的勾起嘴角,笑道:“老太太这话,我却不明白。黛儿她母亲临终遗书,说骨血回流,是为不祥!这信我也已带入京中,可需取来给老太太一观?” “更有。”林如海笑看贾政:“政兄也以为相匹配?我林家诗书传家,这女婿嘛,不必高门大户,却得学识渊博……政兄之子学进几何?或是书画之上,有些奇才?或如政兄,善作清谈?”贾母的话捅到了林如海的肺管子,林如海一反儒雅,连舅兄都不叫了,话锋如刀,刀刀逼割贾政脸皮。 贾政酷喜读书人,也以文人雅士自居,只他一辈子大憾,非以科举入仕,反倒承了亡父恩封。做官也无建树。这二则本就使心性高傲的贾政见林如海如矮一头,心里不自在,此时林如海二次三番的问到脸上,叫他羞的脸通红。宝玉那个孽障,配外甥女,的确高攀。 贾政强笑道:“小儿愚钝,前二年得过高人批命,不宜早娶。况且我也盼他读书上进,得有功名再做打算不迟。”到底舍不得林家好亲事,没把话说死。 林如海一笑,又温温和和的说了些场面话。 贾母阴沉着脸,一语不发,林如海丝毫不觉,只与贾政谈说。林如海此人,想说到某人心坎里,再容易不过:“舅兄膝下二子,好生教导才是。江南文风鼎盛,我那里倒收着几套当世大儒批注过的典籍,不若送给内侄们,于科举应大有助益。” 你来我往之间渐渐叫贾政的脸上也晴明了起来。又悔恨自己因娘娘叫宝玉也住进园子,心里不虞,便在今日搬迁之时把宝玉遣出去了。若是宝玉在眼前,妹夫看他举止文雅、生的不俗,许能求妹夫举荐一位名师教导。 林如海两句话把贾母试探之意怼回去,再不肯在这上头多说半个字。 吃了两盏茶,林如海取出御赐怀表看一眼,笑道:“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恐怕就误了圣上美意。”当即命外面站着的两个林家的老嬷嬷:“请姑娘来,与她外祖母、舅舅、舅母作辞。” 贾母还要拦着,贾政轻轻摇头,才罢了。 王夫人勉强笑道:“大姑娘的箱笼只怕还未收拾妥当,这……” 林如海第一次向王夫人说话:“无妨,日后再取不迟。” 贾母和王夫人相看一眼,心下微动,也不拦着了。这男人还是粗心,姑娘的东西,怎能私落在外头,若是叫外男拿去几件,多不好呐。 林如海亲自看黛玉上车,王夫人等送到二门,见林黛玉的几个贴身丫头都各自仅背了一个小包袱,也放了心。 林家来了十几个精干长随和嬷嬷,奉着林黛玉的马车先行。林如海一面与贾政说些时政朝廷之语,一面被亲送出正门。 不料林如海方想上车时,从荣国府石狮子外侧,冲出一辆极为简陋的驴车。那驴车赶到近前,荣国府门子赶紧上前驱赶,却见那车打了个弯儿,从车上跌落下一人,驴车毫不停留,哒哒哒就冲开门子跑了。门子连车夫都没看到正脸儿。 跌下的这人,肮脏恶臭,周身都是鞭子抽出来的血痕,就连乱草似的头发下面的脸上,亦是如此。 没等门子驱赶,这人把脸上乱发血污往脑后一撸,滚到贾政脚下,哭道:“二老爷!你不认得奴婢!奴婢是侍候宝二爷、贾宝玉的贴身大丫头!” 竟是个女人,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火炭烫坏了嗓子。 门子上来拉她,这女人发疯一般,死死揪住贾政的裤子袍角,任凭门子拳打脚踢,呵呵的大声嘶叫:“老爷!奴婢冤枉!冤枉!” 一个儿子房里的丫头当街揪住老子的袍子喊冤,实在是西洋景儿,贾政被熏的直恶心,却还要脸皮,况且又正在林如海面前。只得喝退门子,勉强道:“我家里从未有苛待下人的事。你若是我家的丫头,怎成了这样?果真有冤,不若进府里告诉太太,她自然主持公道。” 不提太太还罢了,一提王夫人,这碧痕呵呵的疯笑起来,大骂道:“狗杂种的太太!我这般模样,就是这个佛口蛇蝎心肠的好太太害的!就因为宝二爷知人事了,拉着我作弄,谁知叫别人惊了魂!该!活该!你们那个宝玉凤凰蛋没用了,呵呵,没用啦!他胆子小,吓得痿阳不举,干我什么事!” “太太好毒的心肠,先还不处置我,我感恩戴德,恨不能一辈子当牛做马的报答!谁知没过一年,她叫人诓我出去,把我嫁给了庄子上的挑粪夫!天杀的贼人,她不叫庄上的人把我当人看呐!就连睡在驴棚里的傻子都能作践我!叫我喝马溺!吃粪土!日日毒打……你们听听!老天听听!她儿子自己作孽,凭什么这么作践我!纵然勒死打死我,也比这样活着强!” 撕心裂肺的喊着哭着,门子上前堵嘴都不能。 贾政脸如黄纸,已慌了,叫门子拉进去。 林如海站在一旁,静默听完,忽道:“老太太的好心,我领教了。政兄留步!此作别,还请再务登门!拜匣里一万银子,只当这几年小女借住租赁房舍之用!” 贾政忙要拉住解释。可脚下被碧痕死死抓住,只能看林如海拂袖怒去。 碧痕又哭又笑,突然把身上褴褛衣衫撸起,叫人看她身上已烂了的rou皮,深可见骨。门子见她松开,一喜,几个人忙上前拉她,谁知碧痕早就折磨的不想活了,只是往日求死不能,如今迸出最后一把力气,一头撞到石狮子上。 登时脑迸额裂,没一息就死了。 林如海在马车里,远远看见,叹一声,低声命杨林:“去查,这叫碧痕的人,怎的能从贾家庄子上跑出来?”正巧赶着这个时机。 第80章 宅男 “太太, 罗翠坞的摆设倒还在,但您说的林大姑娘的衣饰物件儿,真没有找见啊!” 王夫人转念珠的手微微一顿,问吴新登家的:“果真没有?”这林丫头走的匆忙, 只贴身丫头身上背着几个小包袱, 怎么可能把随用的东西都装走? 吴新登家的也委屈呢, 谁不知道林姑娘是个财主, 她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太太就叫把罗翠坞的东西整理出来,说是方便林家来搬, 也恐怕遗失了姑娘的东西。当下哪个管家奶奶不心动, 看林姑娘平时的穿用打赏, 指头缝里漏出一两件到自己荷包里, 恐怕就够一家子几个月的嚼用。好不容易太太的心腹周瑞家的被女婿连累, 折了进去, 吴新登家扬眉吐气, 赶忙抢了这个巧宗。 谁知罗翠坞里摆设倒都在, 可正屋里头别说珠翠头面,就连一见旧衣服都没有, 箱笼里空空如雪洞。博古架和高几上的玩器摆件看着也都是寻常物件儿, 并不值钱。 “太太, 真是没有。林姑娘往常闭门锁户的, 咱们也没进过她的屋子,要不然,太太指个长往那里走动的jiejie, 许是咱们不知林姑娘习惯也说不得。”吴新登家的只赔笑。 王夫人就说:“叫青锦跟着去。” 彩云小心翼翼的回道:“您前几日恩准青锦家里人把她接回去了,又赏她家二十两银子……太太忘了?” 王夫人捏捏眉角, 才想起来这事儿。这屋里的几个丫头渐渐都大了,她本来还想再留两年,谁知金钏儿被老太太横插一杠抬举成了姨娘。从那之后,王夫人心里便更不肯深信丫头,又听几个陪房谗言告状,只疑心这几个大丫头都是攀高枝的,正琢磨着或是配小厮或是与其父母自便时,青锦家里倒先提出要赎她出去。 青锦虽模样讨喜,也不爱说小话,更没沾过宝玉,王夫人心里有些喜欢,却从来不当心腹使唤,只因这丫头是外头买的,不如家生子用着放心。她家里一提,王夫人乐得施恩,叫公中赏给她家人一个上等封,又把身契给了。叫青锦再留半个月,与才提拔的金铃交割清楚,就可家去了。 谁知六月多事,王夫人的脾气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青锦来谢恩作辞时,彩云小心回禀了,王夫人当时正听说王子腾新丧,心里不自在,就叫青锦在外头磕过头就罢了。 “罢了,老太太那里的鸳鸯、琥珀,哪个都熟络,叫一个就是了。还有凤丫头那里的平儿,也叫着,与你们一同去。” 近来简直诸事不顺,王夫人心焦气躁,听吴新登家的办事不利落,已是半恼。 “是。”吴新登家的连连答应了,一面退出去。 从荣禧堂出来,吴新登家的整整衣裳,叫一个媳妇子去上院:“请琥珀姑娘来,别惊动了老太太。”她自己步子一转,却是亲自去告诉平儿了。 凤姐虽不管事了,可李纨手生面软,只愿意卖好不愿意得罪人,更不会打肿脸充胖子,把自己手里的银子填补公中。故而,不分大事小事,常来请太太示下。有大小太监来打秋风,更一推二五六,不管王夫人再三说叫她先支应,李纨却咬死了不能,跟柱子似的立在那里不走。王夫人不敢得罪内监,公中拿不出来时,只得从自己私库拿。又有家下奴才或偷懒松懈或口角打架,李纨毫无震慑力,又常把官司闹到荣禧堂里。气的王夫人没法子,只得把平儿提溜起来,平儿理事是惯了的,素日又有些威名,倒把一众上蹿下跳不安生的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