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苏晓过来的时候, 周院长正在跟何军医谈事情。她的一声报告，让周院长抬眼打量她, 她感觉到了院长的那双眼睛就跟雷达似的，把她细细地打量个通彻。 周院长是一路从战争岁月过来的老军医，虽然他一直都在后方部队，但是经历过那种点火洗礼的人, 哪怕只是后勤部队，那种眼神也不是普通人能接受得了。 她知道，老院长肯定会对她有所考量，这次和前世不一样。前世她等于是一张空白的白纸, 不管是档案还是经历，都是清白得一尘不染。但是今世, 经历的事情太多，就凭那一身医术, 如果没有解剖清晰，不但加不了分, 还会减分。 “小苏啊, 过来，我有事跟你谈谈。”周院长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打量了她之后，又眯了起来, 重新回复了那个和蔼可亲的老院长。 苏晓走了过去，看向何军医，见她朝自己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她的心里平静了下来。 再见老院长, 她其实激动多过紧张。老院长在1989的时候因为脑溢血突发而没有抢救回来，所以现在看到健康的老院长，她的心里很激动。 但是这种激动，还是被她很好地收了起来，这种关键时候，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坐，小苏，别紧张，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周院长语气很和蔼。 苏晓坐了下来，乖巧地坐在周院长的对面，就听周院长说：“小苏啊，听说你在入伍之前，学过解剖学和手术？能跟我谈谈具体的cao作吗？” “报告院长……”苏晓急忙站起来。 “别紧张，我们就随便聊聊，坐着就行。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过往，对医学的理解。”周院长朝她招招手。 苏晓放松下来，这才开始说起了自己的过往。她把自己的事情编织了一下，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我从小就喜欢医学，也曾梦想将来当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我们村有一个老中医，我曾经在他那里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他那里有很朋医学上的著作，有中医也有西医，他在闲暇之余都会教我……” 周院长问：“所以你的手术都是他教的？” 稍一停顿，苏晓又说：“全爷爷在中医和西医上的造诣都很高，但是他并没有把全部的医术都教给我。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很感激他。他在我一张白纸的情况下，让我在他那里呆了一段时间，偶尔也会教我。我喜欢看书，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方面的，有什么不懂的我就会去问他，他也愿意替我解答。后来我当了兵，他比谁都高兴，他说我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去了部队我就能受到最专业的系统学习，而不是跟着他打野路。” “那个老中医叫什么？”周院长突然问。 苏晓虽然不知道老院长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把全爷爷的名字说了出来。 “杨德全。”周院长喃喃自语，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苏晓好奇地看了一眼周院长，就见他回神，接着问：“你继续说，第一次手术是在什么时候？”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又犀利了起来。 苏晓当作没有看到，想了下说：“第一次手术，是在野外驻训的时候，给一个叫小周的小战士做的。我虽然以前总是给受伤的小动物做手术，但是毕竟没有帮人做过手术，当时我很紧张。但是那个时候，情况太危及，懂手术的人又没有，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在做手术的时候，我手都是抖的，就害怕做错了。手术结束后，我整件衣服都让汗水浸湿，但是幸好，手术成功了。” 周院长看着她，似在考量她话中的真实程度有多少。 “我听说你当时做手术时，可并不紧张。”周院长又说了一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只要她有一丁点撒谎的成分在，那么这个兵他都不会要。 苏晓说：“我当时是真的很紧张很害怕，但是如果我不做手术，这个小战士可能会死，只能硬着头皮上，但又不敢把这种紧张表现出来，怕被其他人看到，反而引起他们的紧张。” 周院长点点头：“你当时的想法是对的，人命关天，有时候个人荣辱只能放后面。” “可能是我比较细心，最后还是成功了。给童营长做手术的时候，根本不是我愿意的，当时营长受伤很重，我被教导员连夜叫了起来。可能是有了第一次手术打底，这一次我冷静多了，这个手术比上一个容易，就是比较繁琐，考验的是耐心，幸好我挺过来了。”苏晓说的很真诚，从话中还有表情中，根本就看不出来她有没有在撒谎。 何军医说：“这个小丫头，胆子真是太大了，就因为我曾经对她特训过，她第一次手术就敢接这样高难度的手术。” 周院长望向何军医：“你对她特训过？” “特训过，她是我对象的meimei，我见她在医学上有天赋，就特训了她一阵，不过这事知道的人很少。”何军医倒不怕周院长查。 周院长一听是自己的学生曾经特训过眼前这个女兵，神色一下就缓了下来，又问了苏晓几个专业类的问题，她都一一作以回答。 在专业问题上，周院长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不管她的这个知识点哪里来的，是不是纸上谈兵，都让他对这个小女兵产生了兴趣。 苏晓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老院长，见他心有所动，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在回答院长专业知识点的时候，其实是一真一错两模糊，她不敢把知识点说的太通，这样老院长未必会收她，她今世就是想再做院长的学生。但如果说的太假，知识点又回答不上来，可能老院长对她不会重视，或者对她有手术经验却无书面知识点会有所怀疑。所以她就半真半假地回答，偶尔在回答问题上想了又想，有时候又对答如流。 周院长确实对她产生了兴趣，不只是因为自己的学生介绍了这个女兵，更是因为在跟她谈话的过程中，很多方面都跟自己的意见相符合，就好像自己曾经教过她一样。 再想到她曾经被何军医特训过，这一点上他虽然还是有疑惑，但基本已经认可了。 “今天109病房的3号床位，有个患者需要做小手术，你一起过来。”周院长对苏晓说。 苏晓一听，眼睛亮了。 周院长有这个打算，说明对她确实有了兴趣。 何军医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大胆地去，发挥出自己的专长，不要怕。” 苏晓用力地点头，她知道这是一次机会，行不行，就在现在了。 109病房3号床位的患者，是一个地方上送来的患者。因为与人打架，把脑袋给打破了，但又伤得不是特别重，这个手术其实用不着老院长亲自出手，只要门诊专家出手就行。 这就是缝合几针的事情，这事门诊那边已经在做准备。 周院长就是想看看苏晓的医术，所以把原来安排给门诊的缝合小手术，交给了苏晓。 尽管如此，周院长也是亲自前往，除了需要看她的表现之外，在关键的时候也需要亲自动手补救。虽然患者伤的不重，只要缝合就行，但毕竟也是一个小手术。 一起过去的，还有何军医。 她是为了给未来小姑子打气去的，同时也是想在关键时候，如果苏晓出错了，她能补救一二。 各人的想法不同，但是出发点竟然出奇的一致。 苏晓倒是不怕自己在手术时出错，她只是在考虑，怎样把手术做得既流畅又显示生人的一面。这才是一个技术活，演戏的技术活。 这次有内行在场，她不能大意。这可不是像当初在训练场的那两场手术，外行人看热闹，不会太关注。但是如果这时她做得太流畅，真的容易被怀疑。 手术依然在门诊小手术室，进入手术室的人不多，除了周院长和何军医外，就是一两个准备工作的护士。 那两个护士看了一眼苏晓，都在心里琢磨着她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但谁也没有把疑问问出来。 周院长和何军医却不作声，看着苏晓在那做缝合手术。 看到是一个小姑娘帮他做手术，患者有些不悦：“周院长，不是你吗？” 周院长说：“这是我的一个学生，没事，她能处理好，我在这看着呢。” 患者虽然心里不大愿意，但是这个时候又不好反驳，麻药都打了，难道还能中途放弃？而且他也愿意相信周院长。 苏晓在听到老院长说到“学生”二字时，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依然还是很激动。但她也只激动了一小会，在周院长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平静了下来，严阵以待这个小手术，这个手术做得好与不好，直接关系到她能不能正式成为老院长学生的关键。 这个手术其实不难，如果按她以往的速度，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把这个手术做完。但是既然要演戏，那就要演得最完美。 周院长在那认真地看着，看到关键地方，他“咦”了一下，转头小声问何军医：“真的是你教她的？” 因为苏晓在处理缝合问题时，有些小动作和小细节，很像他教出来的，所以他问了何军医。再想到何军医说的曾经对她特训，又能理解。 何军医虽然面上不现，但心里还是疑惑，这个小姑子在处理手法上，确实很像院长教出来的。但是她那些特训的说辞，只是说说而已，有没有特训过，她比谁都清楚。 她虽然存一分心思，但是也只是猜测是苏晓想当老院长的学生，所以特别学了，没往别处想。 毕竟谁能够想到苏晓其实是重生过来的，前世就是当了老院长的学生，手法相似那是再正常不过。 按平常十分钟就能搞定的缝合手术，愣是被苏晓拖长到了半小时，还故意把缝合手术做得有些儿不是特别完美，但也流畅地做了下来。 周院长在旁边看着，在心里不停地赞赏，虽然做手术的时候有些粗糙，但是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苗子。没有系统学过专业的知识，能做到这一点，有些天赋。 这个学生，他有兴趣收下。 回去的时候，周院长并没有马上就收了苏晓，而是让她先回住院部，接着找了何军医谈话。 “小何，你觉得我收下小苏这个孩子怎样？”周院长琢磨着说。 何军医笑道：“老师，你这个决定很好，苏晓不会让你失望。” 周院长心里挺高兴，在快退休的时候，收到一个天赋不错的好苗子，这应该是给予他晚年一个最好的奖励。 苏晓从住院部的注射科调到了外科的时候，而且还不是作为护士，几乎羡慕坏了所有人。原来跟她一起从训练场下来的新兵们，都向她祝福。她们是真心祝福她，她们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以苏晓的天赋，迟早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那么早到来。 但也有些人羡慕的同时有些嫉妒恨，这些都是医院里的一些老兵，在护士这个岗位上做了很久，却一直都没有挪过岗位，也没被哪个主治医师看中过。自然也就少不了冷言冷语，但是苏晓从来不把这些挤兑放在眼里。 苏晓被调入外科的时候，是作为老院长的助手。 老院长因为年龄大了，真正让他动手做手术的机会毕竟不多，但是为了让苏晓尽快地熟悉外科，有时候也会接一些大手术，然后让苏晓跟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她。 大家都知道苏晓是老院长的关门弟子，没人敢给苏晓脸色，都挺和颜悦色的。 特别是蔡医师，他本来就挺看好苏晓，现在她做了老院长的学生，他就更加看好她。 哪个少年不怀春，哪个青年男子没有暗恋的对象，苏晓青春美丽，正是让男人爱慕的对象。 蔡医师不否认，他对苏晓有想法，但那也只是单纯的爱慕，偶尔能帮到的时候帮一下。 苏晓对于蔡医师的爱慕，只当不知道，该拒绝的时候还拒绝，该冷面的时候还冷面，需要保持距离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给他机会。 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八月，苏晓拜师已经有一个月了。 童刚在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一点倒是让苏晓很惊讶。 从一开始的不停黏着她，到现在的突然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她想到的不是他有什么变故，而是他可能又上战场了。 想到他有可能上战场了，苏晓心里咯噔一下，从那之后，她开始留意起了野狼团那边的动向。 但是，并没有野狼团出征的消息，那么童刚上战场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她又把这个想法放了下去，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医学研讨会的开始，让全国专家都涌到了x省，之所以会选择在021医院，而不是选择在军区总医院，那是因为021医院是一个有着光荣传统的老军医院，是从战争岁月就过来的。 虽然这只是一个旅团医院，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这里就是后方医院中作为重点的医院。 苏晓虽然很想参加这个研讨会，但是她目前还不够资格，所以她最多就是以老院长助手和学生的身份出席，那也是靠边站的份。 可不像何军医，她出道早，在外科上有一定的名望，在全国都是有影响的那种。虽然她军衔不高，才上尉军衔，但是军衔不代表医术，她也是与会中最年轻的专家医生。 就连蔡医师这样有水平的医生，这次的研讨会都没有参加，这就足以说明，参加研讨会，不只需要过硬的医术，还需要有一定的名望才行。 在前期准备工作的时候，苏晓就已经知道了这次研讨会的重要性。 虽然前世她也知道这次研讨会很重要，但前世她并没有直接参与，这次她负责了会上的茶水还有其他的工作，所以曾经亲眼目睹过会上那种激烈的讨论。 这种震撼，哪怕她前世在成为主任医师之后也参加过多起类似的研讨会，但都不能跟此时相比。 从研讨会的会议室悄悄地退了出来，苏晓吐了一口气。 “苏同志。”在去茶室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喊她。 回头，发现是蔡医师，她微微地皱了下眉，马上就又放开了。 “我这有两张电影票，请问周末的时候，能一起去看个电影吗？”蔡医师脸有些微红，但依然企盼地望着她。 苏晓回绝：“不好意思，我周末没空。” “那下周呢？下周也行。”蔡医师又问。 苏晓很认真地说：“蔡医师，你可能误会了。我有对象，你曾经见过，所以我不方便跟一个男同志一起去看电影。” 蔡医师说：“每个人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我未娶你未嫁，我和他公平竞争，我不想放弃。” “蔡医师，你错了。我和他不只是恋爱关系，我们还是未婚夫妻，就等着我满十八岁，我们就会举行婚礼。”虽然残忍，但是苏晓还是一字一句地说。